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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一场雷雨后,这阵酷暑难捱的天气总算结束了,空气中便有了丝丝缕缕的凉爽气息。人们也能从空调房里走出来,享受这自然的徐徐凉风,呼吸这自然的清爽气息。在这种气爽气顺的状况下,我的感冒也很快好起来,不到一个星期,我便能和大家一样正常的作息了。

这天是我病休后的第一个工作日,一整天我只做了三个病人。本来上店里来做按摩的人就不多,再加上小王和黄姐抢着揽下病人——他们怕我受累,不允许我多做。对他们的好心,我无话可说,只默默无语的接受。为了打发闲暇时间,我拿了一本推拿书放在手边。在生病的那几日,我记起许多和姨妈在一起的往事,还记起姨妈常嘱咐我的那句话:要不断的学习,不断的进步。是啊,自己也该静下来多读读书、多钻研钻研自己所谋求一生为业的推拿学。只有这样,自己才真正做到了姨妈嘱咐的那样:不断的学习,不断的进步。

可是……可是病中出现的那些梦幻老在我眼前浮现:穿黑色套裙的姨妈,穿白衣长衫的女孩……让我无法真正的做到静下心来看书。不知怎的,那黑白两色在眼前怎么会那样鲜明?就像是我真的看见了似的!那黑色与白色,白色与黑色,总让我不能释怀——不知道它们意为着什么?尽管这几日躺在病床上,我已将姨妈的离去想通想开了,可这黑白两色却始终盘踞在我脑中,让我总觉得这黑白之色是一种不好的预兆:什么不好的预兆了?我老是发呆的想,不管是做事、还是闲着,也不管身旁有人、还是无人。

现在我手里捧着书,脑子里却走了神,我又在想那“黑白”两色了。这时小梅过来叫我去吃饭,我便放下书,随她一起去洗了手,又一起进了厨房边的小餐厅。圆桌旁,杨阿姨正在给我们碗里夹菜,见我进来,杨阿姨便说:“快来趁热吃,今儿特给你炖了一点儿汽水肉。”“哦,您!您别在为我专门做菜了,我已经好了,不是病号了。”杨阿姨接过话说:“感冒虽好了,看你的脸色还不大好,要能多吃饭才行!”“就是吗,杨阿姨说的没错!”黄姐进来说:“能多吃饭了,感冒才算完全好了。”“也是!”来到桌前的小王也跟着说:“要完全恢复过来,还需要一些日子。”大家说着,便坐下来吃饭。黄姐一边吃,一边又开始了她的单口秀。只听她一忽儿说这样菜好吃,一忽儿说那样菜好吃……接着又叹道:“嗨,看我都长胖了!都怪杨阿姨把菜做得这么好吃,让我这么有胃口,吃了还想吃!要吃成个大胖子,那可糟了!”话音未落,大家都笑了。小梅说:“胖了不要紧,让你和你的柳条儿在一起揉一揉,不就均匀了吗?”大家又笑了。

每天的饭桌上都是这样,不是黄姐逗大家乐,就是小梅诱大家笑,饭桌上总是有说有笑的,十分融洽。这时说笑一阵后,小王已吃完饭,他便放下碗筷说:“这几日天气还挺凉快,我想,让大家放一天假,出去玩一玩,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你们看,行不行?”“行行,太行了!”小梅高兴的连声道:“就是想出去看看,都说这里是风景区,有山有水的,特别美!来了这些日子,还从没有出去逛逛了。”“好啊,好啊!”黄姐也叫好道:“别说你没出去逛逛,就是我们来了这么长时间,也没出去过!这回好了,有你带路,我们是该出去走走了!诶,柳条儿,你说,是不是?”“是,是!”我放下碗筷,应着说:“景色好,是要用眼睛看的!我们只能跟着走走。”“跟着走走不好吗?可以感受感受,呼吸呼吸新鲜空气。”“黄姐说的对,”小王说:“眼睛是看不见大自然的景色,可我们只要走进了大自然,我们便可以用其它的感官去感知、去触摸——同样能起到视觉的美感!”“对呀对呀,还是小王会说!别说七说八了,就这么定了。”

第二天,早上五点钟我们就起床了。洗漱收拾停当,出门时还不到六点。我们一起五个人,杨阿姨和小王走在前面,小梅牵着我和黄姐紧随其后。我们都是全副“武装”,照杨阿姨的吩咐,脚下换了球鞋,身上穿上了长裤长衫,每人还带了一顶折叠的遮阳帽(这会儿帽子都装在杨阿姨的背包里)。小王手里拎着一个食品袋,里面是我们早餐吃的干粮和几瓶凉开水,这些都是杨阿姨昨晚准备好的。杨阿姨说现在要出去玩儿,就得赶早去,凉快些。

起初大家商量时,杨阿姨没打算去,她说要留在店里看门,趁店里没客人来,好把整个屋子收拾一下。她还说中午还要给我们做午饭……小王便忙打住杨阿姨的话,说:“您不去怎么行?小梅一个人带我们三个,恐怕不方便。”“是呀,是呀!不去不行……”我们都跟着说。杨阿姨恍然的拍拍自己的脑袋说:“看我这脑筋,怎么都忘了这茬事儿!”她便赶忙一口答应下来。

杨阿姨虽不是当地人,但她在这里已呆了一年多的,对这地方还是比较熟悉的。现在她带我们出了镇口,便超近道,沿一条小路,左弯右绕的,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到了一座山下。杨阿姨告诉说,山并不高,只能算是个山坡,山坡上有一片树林,树林那边还有一条小溪,空气、景色都很好。我们便兴致勃勃的跨上了山间小道,并一鼓作气的爬了上去。

一上到山坡上,我们便感到空气特别的新鲜,新鲜的让人忍不住要张开嘴,仰面把这沁人的新鲜气息大口大口的吸入胸腔。我们兴奋的停住脚,立在那儿,稍喘了喘气,歇了一歇,一阵山风吹来,让我们浑身一爽,一扫刚才的疲惫与躁热。

这时太阳已出来了,就听小梅呼道:“看啦,天边好美呀!”“哦,好美?怎么个美法?是不是一片火红的霞光?”我心喜的问道。“哦,你怎么知道是一片火红的霞光呢?”小梅笑着反问道。“我哪里会知道?不是你刚才说的吗?”“我没说呀!我只说天边好美,你就猜到了是霞光!怪不得是‘丝霞’姐了!”“嗨,这个时候正是日出的时候,有什么稀奇!好啦,别说这个了。我只问你,那霞光照到我们这山坡上没有?”“照到了,照到了!”小梅兴奋道:“现在我们正走在霞光里了!看看,你们身上都像是披上了一件红衫,真好看!”“喔,你这个小梅呀!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诗意了?”我惊讶道。小梅说:“这不都是跟你学的吗?”“诶,你们别互吹互捧啦!”身旁的黄姐打住我们的话,说:“你们听,有好多鸟叫声,前面就是树林啦!”走在前面的杨阿姨,便回头对黄姐笑道:“你的耳朵真灵,就像看见了似的!”小梅也接过话说:“黄姐的耳朵是顺风耳,能听八方!比眼睛还‘看’的远!”说罢,她便咯咯的笑起来,我们也都跟着笑了。

就在这说笑间,我们已走到了树林。杨阿姨说:“就在这里找个位子坐下来,先把早餐吃了,再到溪水边去玩儿。”小梅说:“您看,那边树下,有一大块青石,就到那儿去。”“哦,还是你眼尖!那位子好,走吧,就到那儿去。”我们便走过去,杨阿姨和小梅很快就把青石上收拾干净,把上面铺了一张自带的塑料纸,大家便围坐在旁边的草地上……

这顿早餐,大家都吃得特别有胃口。除了大家的肚子的确都饿了,再就是这别具风味的野餐,看看这眼前的景象,多有意思啊:青石当桌,草地作椅,绿林是屋,朝霞是窗……还有山风吹过树林的沙沙声响,和林间的鸟儿们那一阵阵清脆的叫声……这些大自然特有的音响,都在为我们助兴。

就在这陶人醉人的自然风光里,这顿早餐我也吃的格外香,一下子就吃了两个大面包,还喝了半瓶水。杨阿姨见状,便笑道:“还是出来活动活动好!”黄姐也笑道:“当然啦,不然王老板怎舍得抛下一天的钱不赚——不就是为了这个‘小柳妹妹’吗?”有小王在场,我不好和黄姐斗嘴,便暗中伸手把她的胳膊使劲的捏了一下。就听小王开口说:“嗨,黄姐这样说就太冤人了!”“就是,就是!”小梅便过来接过话茬,笑道:“我可以作证,是你黄姐要出来玩儿,哪里是为了‘小柳妹妹’!”“喔,好个小梅!也知道巴结老板了!”小梅说:“谁巴结老板了?走吧,”她边说边过来牵住黄姐,“我还是巴结我的黄姐,免得受冤!”杨阿姨一旁笑道:“等回去了再去‘伸冤’!这会儿我们是从树林里穿过去了?还是绕开树林走?”“林子里恐怕有蛇,就绕开树林走。”小王说。“好吧。这会儿太阳已经出来了,来,都把帽子戴上吧。”杨阿姨说着,拿出帽子递到我们手中。我一边戴好帽子,一边问小梅:“诶,这林子里都是些什么树?”小梅朝里望了望说:“我都不认识,反正粗的细的、高的矮的,各种各样形状的树叶都有。”我们边说边绕开树林,沿着坑洼不平的山道走去。

山背面的坡道比上山的坡道难走多了,要穿过荆棘杂草,要绕开山石岩壁,有时山道很平,有时山道又很陡,尤其到小溪边还要下一个陡坡。这一路,全靠杨阿姨和小梅小心翼翼的领着。先是小梅带着我和黄姐两个,跟在杨阿姨和小王身后,走的很费劲儿。走了一阵子,见山道越来越不好走,杨阿姨便把我拉过去要我跟她走。杨阿姨说她个头大,有力气,带两个正合适。说小梅个头小,身子又单薄,只带一个就行。走到陡坡跟前,杨阿姨让我站在一块山石边等着,她先把小王带下去后,又回头爬上坡来带我下去。刚站住脚,还没喘一口气,见小梅和黄姐到了陡坡前,杨阿姨便又赶忙折回身,去接应她们。

就这样,在杨阿姨小心翼翼的呵护下,我们总算安全的下到了山下,来到了溪水边。一见到小溪,小梅就欢呼起来:“呀,好清亮、好清亮的水啊!”她高兴的说:“太好了,我们可以下到水边去洗手洗脸,还可以脱下鞋子站到水里去玩儿!”“你一个人下去玩儿吧,水流这么急!”杨阿姨笑道。“哦,水流很急吗?”黄姐说:“难怪,一下陡坡,我就听到了潺潺的流水声!”“是啊,这潺潺的水声多好听!”我说,便向小梅道:“诶,这水深不深?”“不深。”小梅说:“看这水,能见底,怎么会深呢?”“走吧,老站在这儿晒太阳,热不热?”杨阿姨埋怨说:“那里有一株大树,到那树下去歇一会儿,再沿着小溪往上游走,那前面的景致才好看了!”

经杨阿姨这么一提醒,我们这才感到太阳越来越灼热,而我们每个人的身上都是汗流浃背了。于是,我们便照杨阿姨说的那样,来到了那株大树下。树下的确不错,一站到树荫下,我们便觉得凉快多了。这树还真是一株少见的大树。树干很粗,枝叶非常茂密,几乎把阳光全遮住了。树下的溪水边,有块大岩石,上面可以坐几个人。看上去,这里还真是游人歇息的好地方。

坐在树下的岩石上,我便想像着,那参差、茂密的枝叶倒映在水中的景象:流动的水波就像风儿似的,将它们不停的推动摇晃,使它们在水中形成一幅幅形状不同的画面。还有那袒露在阳光下的溪水,肯定是一片晶莹……

我们在岩石上坐了一会儿。小梅和杨阿姨一起,将我们轮流的带到溪水边洗了洗手,又捧起水来洗了洗脸,让清凉的水洗去了我们周身的暑热。

凉快后,杨阿姨提醒说该上路了,抓紧时间,好早点儿返回。这时黄姐正靠在树干上打瞌睡,听到要走,她便连忙开口说她累了,不想跟着去了;她要我们都走,让她一个人呆在这儿等着。杨阿姨说这怎么行,要去都去,要不去就都不去了。我便到黄姐跟前,拽住她的胳膊,让她打起精神站起来,不要懒洋洋的只顾自己一时的舒服,而扫了大家的兴。黄姐听我这样说,便伸了一个懒腰,无奈的站起身说,好吧,还是要顾全大局。而这时,却听小王发话说:“黄姐既累了,就不勉强她了。我看,小柳也累了。干脆,杨阿姨就陪她们在这儿休息。就让小梅带我去走一走,你们看,这样行不行?”“行,行!”黄姐抢着道,“这才是体贴人的好老板!”她说着,又靠着树干坐了下去。杨阿姨便过来问我愿不愿意留下来休息。我正有些生气的站在那里发呆,见杨阿姨这么一问,我只好冲她点了点头。小梅便过来拉住我的手说:“去吧,我可以带两个人。”“算了,我也累了!”我说着,抽回手,便也靠着树干坐了下去,心中却十分恼火——“平什么说我也累了?你要去就去,你不要去就不去?什么意思?”我赌气的坐下来,不再说话。

靠在树干上闭幕养神,倒也挺舒服的,难怪黄姐不愿意动弹了。瞧她这会儿,刚坐下来,便又打起了瞌睡。我靠在她身旁,听着她那舒畅的鼻息声,心中好不羡慕她这种想睡就能睡着的爽快劲儿。我想,自己要能像她这样就好了,就不会有这么多的烦恼了。

这时候,小王和小梅已经离开我们,往上游走去了。刚才,我听见杨阿姨催促他们快去快回。他们走后,杨阿姨到我们跟前来看了看,见我们都在打瞌睡,她便轻手轻脚的退到旁边的岩石上休息去了。没有了人语喧哗声,这会儿四周显得格外宁静,宁静中我又听到那潺潺的流水声和啁啾的鸟鸣声。

多好啊,在这大自然安宁的怀抱里!我靠在树干上,闭着眼,静静的、静静的凝听着,凝听着……水声中,我仿佛看见穿着红色泳衣的云云和伶伶,还有我自己……河水漫起我们胸部,我们在水里拍打滑行、嬉戏玩耍,水花在我们周围溅起……水花中,我们笑着、闹着、追逐着……追逐着……可是,潺潺的水声……潺潺的水声渐渐变成哗哗的声浪……哗哗的声浪淹没了我童年的欢乐!瞧那河边,那个用竹棍探路的女孩,正在朝着那哗哗的声浪走去,走去……在她身后的林子里,那些熟悉她的鸟儿们,都在叽叽喳喳的叹道:“多可怜!多可怜!多可怜!”

而现在……现在这树上的鸟儿“叽叽喳喳”的在说什么?是在叹我可怜吗?还是在笑我没用?不,不。这里的鸟儿并不认识我,它们每天见到的都是高高兴兴的游人——它们是在为游人歌唱。是啊,是啊,它们是在为游人歌唱!自己来时,不也是一个高高兴兴的游人吗?本想沿小溪往上游走一番,好好感受感受这美丽的大自然,可是……唉,自己却——窝坐在这里!

想到这儿,泪水无声的从我眼里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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