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有回原籍备考的,虽说是,七月七,书院倒是比之前清静许多。”
王之衍将茶杯放在她手前侧说道。
谢容徵点头接过。
“听闻衍年十四中举……”
王之衍有些羞臊,出言打断:“倒惹人笑话了,其实是……虚吊榜尾,不足称道。”
他回想当年,恃才而骄,便不顾旁人劝阻贸然下场,险些落第。
别人只看到他十四中举,只王之衍心中觉得羞惭,自此更加勤勉,厚积薄发,备考三年再去参加春闱。
说到底也是王之衍的心刺。
羞赫过后,想到自己刚才打断谢容徵说话甚是无礼,又忙道歉道:
“只是,每谈此事,衍常觉无地自容,并非有意唐突。”
轮到谢容徵错愕。
本以为这件事世人称道,定也是王之衍的得意之事,不想却踩中他的痛处。
若是自己,中了举但却居榜尾呢?
谢容徵多少有些理解。
但她不知道的是,文人多有圈子。形形色色,以地域、书院、学派等等划分,不胜枚举。
王之衍中举一事,有赞誉,自然也伴随着非议,文人相轻,自古如此。
“纵使如此,能越过君者,不过凤毛麟角。”谢容徵道:“衍又何必妄自菲薄。”
“衍能得卿一言,足矣。”王之衍心中波澜,看向谢容徵,道:“衍有一问,不知容徵可否解答。”
不知王之衍欲问何事,谢容徵欣然回道:“衍但问无妨。”
“前年曾看过卿所书的《山居论》,感叹卿之文才。”王之衍斟酌道:“衍虚长三载,自愧不如。知卿若科考,定能一举折冠,却为何……”
谢容徵侧头看向一旁,沉吟片刻,回道:“文武壁壑。”
王之衍思索道,朝中文武官员各自为营,泾渭分明。谢家虽说文学渊远,但因姚孟双的关系,早已并入武官之列。
可姚愫君是武侯之女,也在青崖书院求学,再想其余武官子女也有在其他书院求学。想来,文武壁壑不过是谢容徵的推言罢了。
自觉问了不该问的问题,王之衍失笑道:
“衍失言了。”
“无妨。”谢容徵回以一笑,低头夹了一筷菜,不再言语。
饭后,已是黄昏。
“今日叨扰已久,我该去与先生辞行了。”
谢容徵起身说道。
王之衍也是站起来,走到她身侧:“衍亦有事请教先生。”
说完,握在身后的双手,不自觉地收紧。
“那便一道过去吧。”
两人又走到书房。
只是这书房双门紧闭,里面亦无响动。
王之衍探手虚推了一下房门,门扇不过轻轻晃动,却推不进去。
“先生休息了。”王之衍压低声音说道:“卿若有事,可先行离开。待先生起来,衍自会转达。”
谢容徵无奈叹了口气:
“如此,麻烦转告先生,小辈先行回去了,改日再来拜访。”
“衍送卿。”王之衍向前走了两步,回头等她。
谢容徵又看了一眼房门,随后跟上。
暮色下,王之衍背手走在谢容徵身旁,目不斜视。
书房离正门不远,他却走的缓慢。
“明日衍便回家中备考。”
王之衍停下来说道:
“卿还记得在岁岩山上的约定吗?”
那日在岁岩山,谢容徵曾说过,若是王之衍春闱高中,定登门道贺。
现下,王之衍又提及此事,谢容徵点头笑道:
“自然记得。”
“如此,甚好。”
前面就是院门,王之衍又看了一眼谢容徵:“经此一别,容徵保重。”
谢容徵心知王之衍这声道别,再见恐怕是半年以后了,看着王之衍,语气郑重道:
“君定能实现心中抱负。”
“承卿良言,衍定不负卿之所望。”王之衍亦是把此刻铭记在心。
“衍不必相送。”谢容徵看向天边的落日,抬手与他道别。
“送卿至此,就此别过。”
王之衍微笑挥别,看着她的身影走出书院。
……
谢宁与车把式早已等候许久。
待车把式去牵来马车,谢容徵上了车,谢宁则是在车外,警惕是否有可疑的人靠近。
七月七的大灯市轮到城南举办。城北虽没有灯会,但解了宵禁,街上也是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马车在街上走的极为缓慢。
加上遇到两次工巡司排查,回到谢府用了近一个时辰。
管家谢忠等候在大门边上。谢容徵下车后,他便迎了上来。
谢忠只在家中主人都外出时,才会在大门等候,故而谢容徵问道:
“母亲与兄长还未回来?”
“夫人晚上去长公主府上赴宴,侯爷早上出门还未归来。”谢忠低头回话。
天色尚早,谢容徵倒也不担心,径直往里走去。
谢忠跟上,呈上手中的信封:“这是长公主府上派人送来给您的。”
上书:“谢容徵亲启”。
谢容徵看了一眼,接过信封,放进袖袋中。
“我已知晓。”
“小姐用过餐没有,伙房已经备下了。”谢忠又问道。
谢容徵在书院已经用过,谢容繁与姚孟双都是去吃酒宴,倒是浪费了。
“我在外已经用过。恰逢七七节,伙房备好的饭菜便分予府中值夜的家丁。”
又想到母亲与兄长赴宴免不了喝酒,谢容徵又说道:“有劳忠伯备些醒酒汤,再备下两份小米粥。”
“是,老奴这就去安排。”谢忠点头应是,又问道:“小姐还有什么要交代老奴的?”
“无事。”谢容徵摇摇头,又念在谢忠老迈,劝道:“夜晚风凉,忠伯早点回去休息吧。”
“哎,是,老奴多谢小姐挂心!”
谢忠感念谢容徵关怀,但多年的习惯了,把她交代的事情吩咐下去后,谢忠自又回到门边等着姚孟双和谢容繁归家。
谢容徵回去后,让院中侍女准备汤水沐浴,又走到书房,将袖袋中的信取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