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藏人大叔的汉语似乎还不是那么流利，他生硬的回答道：“绕可以的嘛，绕很远的嘛，真的要绕的吗？”
秦渊从对讲机里几乎听不出他说的最后一个字是“吗”还是“嘛”，听起来既像陈述句，又像疑问句，果然是异域风味十足。
副驾驶上的无夏立刻在车载导航系统上一阵查阅，立刻有所发现道：“哎，我们现在在雅鲁藏布江的南侧，318国道在江北侧，无论我们从哪里上国道，都是要过雅鲁藏布江大桥的嘛。何必又绕那么远呢？”
无香怀疑道：“真的吗？”
莫玉朝却立刻接口，道：“原来的近路过江的话，江面要窄一点，水势也很平缓，现在是枯水期嘛。从这边绕远路的话，江面要宽阔很多，应该还是很壮观的。”
无香再次拍着藏人大叔的靠背，问道：“大叔大叔，是他说的这样吗？”
藏人大叔快被无香拍熄火，勉强回应道：“啊，是嘛。”
仍旧是分不清“吗”和“嘛”的尾音，也不知道是肯定，还是反问。无香却不管这么多，立刻做了决定：“绕吧绕吧，非姐……”
对讲机的声音中断了，也不知道杨可非是什么反应。眼看右拐的路口已在眼前，载着杨可非和无香的头车很果断地打出了右拐的转向灯。
果然跟莫玉朝说的一样，经过大桥，青碧色的江面辽阔浩瀚，正如同出海口般，望之直教人心为之开、神为之远。
无香更是一路开着车窗大呼小叫，秦渊甚至看到她兴奋得把小脑袋伸出窗外，手捧在嘴边对着辽阔的江面尖叫，立刻被杨可非拽了回去。
无夏以手扶额，对秦渊二人无力道：“这样的妹妹，完全让我一丁点‘控’的想法都没有啊。”
秦渊手指往后虚指，道：“所以啊，如果有人愿意接手，你不是应该松一口气吗？”
无夏正色道：“不。这可不好说。那家伙也不知道跟莫玉朝有没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一坐到后面，就开始帮莫玉朝说话？”
岩加俊道：“莫玉朝好像特别希望车队走这边啊。”
秦渊也点点头。无夏问藏族大叔道：“师傅，绕到这边来除了路远一点，还有什么不一样吗？”
藏族大叔摆手道：“没有没有，走这边经过县城嘛。”
“县城？”三人对望一眼，无夏又凑上导航仔细端详地图。
只见拉萨贡嘎机场已经距离拉萨市区相当遥远，而距离此地最近的城区，大概就是曲水县城。然而曲水县城同样在雅鲁藏布江北侧。如果按原来安排的路线走近路，就会从大江南侧绕过县城。
现在绕了远路，车队就会先过大江，再经318国道穿过曲水县城。难道这就是莫玉朝的意图，他为什么不愿意直说？
此时车队钻进了一条幽暗无光的隧道，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心中疑窦丛生，几人都感到一种挥之不去的阴森可怖。
秦渊回过头去想看看后车，却几乎被后面车子开的大灯晃瞎了双眼。
出了隧道，车子又开了大约半个小时，果然如藏族大叔说的，车队进入了一座依山而建的简洁县城。山下平原辽阔，农庄星罗其中，庄舍井然，田垄交错。农作物显然早已收割干净了，时有身着藏袍的牧民引导着大群牦牛在其中穿行而过。
低而远的纯蓝底色是天空，更低的纯白是朵状云气。比起内地更富穿透力的阳光从天外冲刷而下，将云朵的形状戳印在平坦光裸的田野上，牦牛群慢悠悠的走进去，又走出来。风吹动它们披满全身的长长毛发，也吹动藏人火红的袍袂。藏人手里摇着转经筒，默默跟随牛群，走向天际。
低矮空阔的天际下，隐隐传来一声悠远的哞呼，不仔细听，几乎要随风散去。
秦渊按下车窗，所有的注意力已经被这宁静祥和的世界所吸引。
车队又跨过一条小河，国道顺江而行。一路往前，左边是辽阔的江面，右边是悠远的田野。
忽然开车的藏族大叔道：“看左边的大桥嘛。”他一手指了指左边窗外，继续道，“本来是从这里过江嘛。”
三人俱都扭头去看，只见水流舒缓的江面上，平躺着一座长长的桥梁。桥并不宽，只有双车道。而桥下的江面已经裸露出了大面积的土壤，的确是枯水的季节。
三人不禁又是面面相觑。方才，所有人都被车窗外的优美景色吸引了注意力，居然忘了进县城的事情。不知不觉间，县城早已被抛在了车队的脑后，而对讲器里从头到尾都没有传出过任何声音。
莫玉朝居然没有提出停车。他连最蹩脚的下车上厕所的借口都没有使用。
三人立时回头去看，只见莫玉朝和郭峰乘坐的路虎仍旧不紧不慢跟在后面，距离二三十米远的样子。
无夏疑惑道：“难道是我太多疑了？”
岩加俊道：“这么说，他刚才只是试试水。”
无夏道：“什么意思？”
岩加俊道：“试试从你妹妹着手，能够多大程度的控制车队的行程吧。”
无夏道：“可是这有什么用，这次这种无关紧要的决定，无香要胡闹，当然没有人坚持反对。”
岩加俊淡淡点头，没有继续发表意见。
秦渊道：“无夏，你好像很介意莫玉朝啊。”
无夏道：“当然了。我们这次出行，本来就很低调，没几个人知道。他却不知怎么知道了。知道也就罢了，居然还想办法抓住无香的把柄，威胁让他加入。这不是明摆着目的不纯吗？”
秦渊点点头，表示了解，也不再说话。
不知道是不是高原海拔太高的原因，一路上天气好得不行。明媚的阳光好像永远也不会稍微消减。
318国道沿着雅鲁藏布江的河流蜿蜒，一路穿崖过岭，仿佛要追溯到大江的源头去。
秦渊从登山包里找出GPS，一路上的海拔显示有大半时间超过了4000米。无夏有些担心无香，便开对讲器询问前面的一号车。杨可非回答说无香已经在后座睡着了，他才松了口气。
秦渊看看地图，途经的下一个城市是日喀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