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聊以慰风尘迎来了它的第三个客人——t市的市长。
市长同志刚刚慰问了这附近的一个老人院,因为一些事情烦心的不行,就让司机先回了家,自己决定到处转转,正巧看到一个小酒馆儿,起了借酒浇愁的心思。
“老板,有二锅头吗?”
“有,请您稍等。”沈赋远远的应了一声,转身进了酒窖。
他把一个黑色的酒坛子放到了桌上。市长正想事儿呢,看见这个,思路立马被打断了。
新奇,这年代还有这种酒!他好奇的把视线移到了老板身上,穿的是啥来着?对,汉服。他闺女也好这口。
话说这老板长得挺帅的,沈赋察觉到市长同志的目光,抿唇一笑离开了大堂,市长掀开了坛盖儿,这香味儿,正宗!
他一边自饮自酌,一边唉声叹气。可怎么办呢?一向雷厉风行,大刀阔斧的他也没了主意。
也许是酒麻醉了神经,也许是见四下无人便放松了警惕,他竟自言自语起来:“那个红包也不知是谁送的,按理说应该是想求我办事儿,可面都不露,这让我咋处理呀?”
“总不可能是天上掉馅饼,岳母有心脏病突发,急需手术费做支架,我这么多年不说是治理有方,也是在其位谋其政,兢兢业业,两袖清风,贪污受贿一点都不敢占,可现在连笔手术费都凑不出来。”
“跟亲戚朋友借吧,一个个躲的比什么都远。私下里还嘀嘀咕咕的,你一个市长富的都快流油了,咋还借钱呢?我能怎么办?”
“都说不为五斗米折腰,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岳母送死?她老人家对我那么好,临老我都不能让她善终,算什么男人。”
“但是我不甘心呀,硬了半辈子的骨头,挺了半辈子的腰板儿,不想就这么被现实击垮,那笔钱是多,换不来我的尊严和为官的初心,换的来一条活生生的命,咋办呢?愁死个人。”
风尘盏微微颤抖,像是在积蓄力量,终于趁市长大人不备之际,丢了个光团,因着黑色卷闸的阻挡,这一幕并没有被别人看到。
市长做了个梦,一个终于让他下定决心了的梦。
梦中的他决定收下那笔钱,当做岳母的手术费和医药费,妻子和女儿都很高兴,却也不免有些疑惑,家中已经弹尽粮绝了,哪里来的那么多钱呢?只是被他含糊的应付了过去。
手术很成功,岳母很快就苏醒了。老人家有点愧疚,给女儿和女婿添了多大的麻烦呀?女儿是家庭主妇,女婿又是个清官儿,全靠那点儿薪水撑着,这么大一笔钱怎么凑得出来?
她摒退了其他人,单刀直入就问:“这钱哪儿来的?”
看着女婿躲躲闪闪的目光,心里已经明白了大半,气狠了的她拿起拐杖就抽到了女婿背上:“你糊涂啊!”
老夫人身子虽虚弱,下手丝毫不留情面,棍肉碰撞声声作响,市长只是咬着牙忍受。他知道自己辜负了岳母的期待。
一出生他就是个不受欢迎的孩子,被父母遗弃到了孤儿院门口,院长——也就是岳母收留了他,供他吃穿,供他上学,教他做人,不嫌弃自己是个穷小子,还将女儿嫁给了他。
他被提拔为t市市长,岳母高兴坏了,他们一家人去下馆子,照全家福,上任前,岳母语重心长的对他说:“当官儿,上要对得起天,下要对得起地,最重要的是对得起百姓和自己的良心,在其位谋其政,这些你可得好好记住。”
记住了,怎么能记不住呢?做决定以后,这番话无数次的在他脑海里回响,怪他,怨他,责骂他,可那是岳母啊,从小抚养他长大的人,视他如亲子的人,怎么放得下呢?市长痛苦的摇着头。
老夫人毕竟是大病初愈,情绪剧烈波动,竟是昏了过去。病房外的妻女听到动静闯了进来,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福无双行,祸不单至,他被实名举报收受贿赂,证据确凿。被双规,被审判,被囚禁,一切都是那么的顺理成章。
恍恍惚惚的望着铁窗外的天空,来探监的女儿却又带来了一个让他几近崩溃的消息:岳母的病情又严重了,怕是没几天好活。
图什么呢?仕途被彻底斩断,家庭也四分五裂,对待自己最好的人活生生被气成这样。一时行差踏错,他的一生都被毁了。
光芒渐渐消散在了市长眉心,从沉睡中醒来,才发现自己已泪流满面,大梦初醒,一生荒唐,市长同志突然意识到之前的纠结是那么可笑,他懂了,彻底懂了。
看看周围的环境,啊,自己在这个小酒馆喝酒喝趴了,睡了一宿,他唤道:“老板——”
沈赋从内室走出,笑着说:“市长同志不必多礼,这坛酒就当我请你,谢谢你为官清廉,为民做主,听闻令堂身体抱恙,还望早日康复。小店要打烊了,有缘再会。”
晕晕乎乎的市长同志被送出了酒馆,东方有日将出兮,百姓乐之无央,真好,又是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