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光灯亮起，麦蒂对着淌血的墙壁拍了一张照。
“这种时候还拍照？”米凯尔凑过来问道。
“就是这种时候才要拍照，叔。”麦蒂说话时带着回声，“记者天性如此。”
“我觉得我们还是尽快决定下一步该如何做为好。”奈恩道，“是被动等待救援，还是主动探索？”
“这地板是在感应到一定重量后从屋内触发的，”伊格摸着下巴，“既然它把我们封闭在内，就没有能从外面解除的道理。马文生死不明，还是先去勘探周围的环境吧。”
“同意。”老板娘点头，“眼下没有更好的解决方法。但是奈恩和麦蒂不擅战斗，要不先留在此处，米凯尔负责警戒，我与伊格去周遭看看？”
“我觉得不好。”伊格道，“如果再触发刚才那样的机关，队伍走散，会更糟糕。”
“那就一起行动。”老板娘挥挥手，“米凯尔，你去队伍最后面，时刻警戒。”
她把油灯高举过头顶，向四周照去，可见范围却很有限，只能看见两侧的墙壁。
“我让小寻看看吧。”米凯尔拍了拍女儿的屁股，“闺女，起床咯。”
“呜……”小寻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说道，“爹爹……？”
“帮爹爹看一看周围的环境如何。”
小女孩于是睁大眼睛，一双细长的瞳孔在黑暗中隐隐发光。她张望了一会，低头到米凯尔耳边悄悄说了些什么。
“看不见？什么叫看不见？”
“很长，看不见头……”小寻道。
“唔，”米凯尔想了想，“你是说，这里是一道长廊？”
“嗯！”
小寻听见恰当的词汇，用力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保持一列队形，有情况及时汇报。”老板娘握紧手中的长枪，“跟紧，出发了。”
-
队伍在黑暗中前进着，每一次落足都会激起回音。没有风声。一如小寻所言，绵延的走廊仿佛无穷无尽，全然不像有尽头的样子。混杂霉菌与苔藓的破败红毯顺着长廊蜿蜒前行，宛若恶兽的长舌，诱导着无知的探险者步步深入。两侧的墙壁上挂有已然黯淡的壁灯，偶尔也可见巨大的画框，只是框中画布已然斑驳破烂至难以辨认。
“各位，”奈恩忽然说道，“这里有根拉杆。”
老板娘与伊格回头，看见墙上的确有一根细短的拉杆。
“先不要碰，”老板娘道，“可能还会触发机关，太危险了。”
伊格又摸了摸下巴上的胡渣。
“我觉得我们方才碰到的机关，设计之初是用以避难而非诱骗敌人的。”他道，“此处为宫殿，而且为生活区，拉动这根拉杆应该不会有太大危险。”
“那好，”老板娘用双手握紧枪身，“保持警惕。奈恩，拉吧。”
奈恩拨动开关，墙后传来齿轮转动声，两侧的壁灯忽然亮起，光路向远方延伸开来。
“灯亮了！”米凯尔抬头道，“这是好事。”
麦蒂却一脸惊讶，使劲拍动米凯尔的手臂，指向不远处。
“那里，那里——各位，那个地方！”
十几米外便有一扇大门，高大的门前，却站着一个人影。那人影原先背朝众人，将头倚在门板上，发觉灯亮后，忽然转过身，拖沓着脚步，低头向众人走来。
“喔，那人穿着佣兵团的盔甲！”麦蒂兴奋地挥手，“先生，先生，听得见我说话吗？”
那人仿佛并未听见，继续一步一拖沓地走来。一步一拖沓，他的脚后隐然跟着一道血迹。他的盔甲斑驳破碎，腰中的剑鞘空空如也，伴随前行不断发出呜咽声，暗色的液体一滴一滴地自嘴角滑落。
“有点不对劲……”老板娘伸出手臂将奈恩和麦蒂拦到身后，米凯尔也抽出刀枪走到队伍前端，摆好架势。
长廊天顶的吊灯微微晃动。人影晃动着，无言地向众人逼近，一步、两步、三步，即将来到老板娘面前。
“请你止步！”老板娘高声道，“报明来意，否则我们就要发动攻击了。”
人影听见话语，忽然停顿。他从喉咙深处咕哝出一两声含糊的声音，嘴角滴落几滴暗色的血液，却猛然抬头，一张残破的面庞满布伤痕与蛆虫，只听见一声怪叫，他张开破裂的大嘴，以超越常人的速度向老板娘扑来。
米凯尔毫不犹豫，向着那人的胸膛一枪开去，那人竟然俯身躲过子弹，却正好迎面撞上老板娘自下而上挑来的枪刃，但见枪风凌厉，青光一闪，枪刃直穿那人的咽喉，将其高举至空中。
即使被长枪贯穿咽喉、举在空中，那人，不，应说是那具人的躯体，依旧疯狂地舞动双手双脚，企图挣脱。
“还不死？这根本不是人……”
老板娘话音未落，那躯体猛然一阵抽搐，十指张开，伸向枪尖，一阵毛骨悚然的撕裂声后，它居然硬生生地将自己的喉咙扯断，让身躯落到地上。无首的身体就这样顺着老板娘的枪下扑来。
“太夸张了吧！”
老板娘侧身一脚，在那双露出白骨的手触及自己之前就将其踢开。一阵火光闪过，两粒豆大的铁弹自米凯尔的手铳中射出，精准地将躯体的膝盖击碎。躯体应声倒地，老板娘紧随而上，枪尖两下突刺，将那躯体的手臂切断。
失去双手双脚，躯体再无力反抗，只能在地上蠕动。
“身手没退步嘛，老板娘！”
米凯尔用手背擦去额角的汗，长吁一口气后，仍不忘打趣道。
“结束了吗？”麦蒂从奈恩身后瑟瑟地探出头来。
老板娘狠狠瞪了麦蒂一眼，吓得她又缩了回去。
“现在后悔了吗，麦蒂？”老板娘训斥道，“如果你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跟你妈交代？”
“对不起，林姐……”麦蒂软了下去。
“各位，借过，我有一处在意的地方。”
伊格从队伍后头走出来，从怀中抽出一双医用白手套。戴上手套后，他又自腰间的工具包里取出手术刀，在刀上撒了一把红粉，打响响指而使之燃烧。待到刀刃烤得赤红之后，他跨至蠕动的尸体上方，将刀剑向着躯体胸前一处裸露腐烂的伤口刺去。
只听得肌肉组织被烫开的嗞嗞声，伊格谨慎地在伤口上剜出一个洞口，刀刃一转，挑出一枚小小的紫色宝石。在宝石离开躯体的一刹那，尸体停止了蠕动。
“不出所料。”伊格捏住宝石，仔细观察，“这是一枚振晶，从未见过的品种。”
“振晶？”奈恩问道。
“是的。”
伊格捡起一只断手，将裸露的肌腱搭到宝石上，断手猛然开始挣扎，晶石振颤。他将宝石移开，手又马上恢复了死寂。
“这具行尸是如傀儡一般被控制的。”他将宝石放入口袋，“原理不明，但这种紫色振晶可以驱动死尸。从刚才的表现来看，其行为更像是出于本能，无法明确是否有人在远方操纵。”
“既然有人向尸体里塞了这玩意儿，”米凯尔道，“那就说明……”
“没错。”伊格望向不远处的大门，“有真正的敌人存在。”
“时刻不能松懈。”老板娘甩去枪头上的血污，“进门时，我与米凯尔先进，你们三人在确认安全后再进来，明白了吗？”
“可不要忘了拍照咯。”米凯尔笑着揉揉麦蒂低垂的脑袋，踏着大步随老板娘向前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