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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Chevalier-Knight of firmament苍穹骑士

(一九一四年十月)

九年的时光如同流水一般,悄无声息地从指尖溜走。虽说时间轮回往复,但当年的成人已经衰老,当年的孩子们已经长大,开创了自己的事业。

正值十月中旬,罗马的教堂中,举行着一场不寻常的仪式。一名蓝色长发的女孩单膝跪地,面向十字架庄严宣誓。本尼迪克教皇的手中,握着一把崭新闪亮的长剑,站在女孩的身后。伴随着管风琴悠扬的乐声,他举起手中的长剑,轻轻在女孩的后颈与双肩触碰三次,女孩睁开眼,琥珀色的眼瞳在那清秀的面庞上显得格外美丽。她双手接过教皇送上的宝剑,剑柄朝上双手紧握,虔诚地望着面前高大的十字架。

“以上帝的名义,我发誓。

我将会遵守忠诚与荣誉,

我将会友好地对待弱者,勇敢地面对强者,

我将同做错事的人战斗,为不能战斗的人战斗。

我将会尽力帮助那些向我请求帮助的人,

我将和所有骑士情同手足,也不会伤及无辜。

我将以最大的忠诚对待朋友,更将以最深的真诚对待爱情。”

教皇走到她的面前,摘下头上的礼帽,微笑着向她与众人宣布:

“艾丽斯·弗莱尔,从现在起,你正式被册封为苍穹骑士,统帅我们的新骑士团,为意大利争取上帝的荣光!”末了,他轻轻伏在艾丽斯耳边:“别搞砸了。”

自信地抬起头,艾丽斯微微一笑。虽然只有十七岁,但艾丽斯已经出落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即使年龄稍稍有些小,但教皇仍旧宽宏大量地批准了艾丽斯的入伍,并在今天正式为她册封。“放心吧,我绝对不会让您失望。”教皇以微笑回应,轻轻拍拍她的肩,将她从地上扶起;教堂里面观礼的人们,不仅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即使作为荣誉头衔,女骑士也是头一次出现,她需要经受极其严苛的训练,付出数倍于他人的努力。不出老教皇的意料,艾丽斯做到了。她经受住九年训练的考验,终于成为一名合格的骑士——甚至,在训练测试的反应速度和灵活度方面,她比同队的男孩子还要厉害。

虽说作为骑士团长,艾丽斯手下实际上有一百多名精锐骑兵,他们都是当年童子军部队中,经过层层选拔和考试,最终筛选出来的精英。事实上,他们不仅仅会骑马作战,更会持枪射击,投掷手雷,甚至作为突击队冲上前线,绕过敌军的机枪堡垒,最终使其腹背受敌,形成合围之势。艾丽斯在册封骑士之前已经获得了上尉的军衔。在教堂门外,她手下的士兵们已经在等待她了。几星期前,他们已经接受了主教的册封,获得了自己的骑士称号。九年的相处,骑士(倒不如说是士兵)们对艾丽斯的情感,与其说是最初的爱慕,不如说是一种敬仰,甚至是一种畏惧。

身上穿着意大利军礼服,里面衬着一层最新研制的锁子甲,这不仅仅显现出艾丽斯完美的身材,也体现出她作为军人的威严。明天,他们将会被派遣至法国战场,和英国法国的军队一起编入霞飞将军的麾下,共同防卫巴黎城,甚至可能的话,发起对德国的反击。即使是作为同盟国之一,意大利仍然在随联盟国家与同盟国作战。站在台阶上,年轻的骑士们为她欢呼,她也露出难得的微笑。

一行人走在罗马的大街上,周围的居民纷纷为他们鼓掌,为这位年轻的女骑士喝彩。回到军营,副团长(中尉)瑞琪为他们准备了丰盛的晚宴——不仅仅是为艾丽斯的庆祝,更是对即将出征的祝福。

苍穹骑士团是意大利第一骑兵连队,除去艾丽斯之外共有一百二十名士兵,再往下划分为三个排,十二个班。艾丽斯不仅仅是整个连队的领导者,也是第一排的排长,第一班的班长。每次作战时,她的连队不一定全体出战,这样的话她也不必每次上场,而可以在后方指挥。他们的手中,每个人配备了一把锋利的马刀,自然是在骑行作战时使用;每个人配发了一把德国的毛瑟步枪,几个班长还颁发一把手枪——说起射击,整个连队真正没有人能够和艾丽斯相匹敌。虽然速度不算很快,但她的准确率却是全连最高,尤其是在打击移动目标时,她就是一位神枪手,几乎百发百中。兰斯洛特吐槽道:“你不去当一名狙击手真是可惜了。”另外,他们如果进行无马匹的冲锋作战时,还能够手持手雷冲进对方战壕,破坏铁丝网,为后续部队做出铺垫,清开道路。

“今天,是一个特殊的日子。”瑞琪举起酒杯,士兵们的目光聚集在了他的身上。“今天,我们亲爱的团长艾丽斯·弗莱尔正式接受了教皇的册封,成为一名真正的骑士。让我们一起干杯,为她表示祝贺!”他将杯中红酒一饮而尽:“以上帝的名义!”

士兵们笑了,随着瑞琪一同饮下那杯中的酒。可以说,艾丽斯这是第一次喝到真正的葡萄酒。从小,她一直以为葡萄酒的味道就好似蓝莓果酱一般极甜,稍稍喝一小口就能让人立刻喝醉。因此,不得不说,她对这种味道还是有些失望。但即便如此,她还是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一抹红霞飞过她那白净的面庞。

艾丽斯站起身,作为整个连队的连长(虽然士兵们更喜欢叫她团长),她觉得自己有必要说些什么话了。她将杯中的葡萄酒斟满,举起到面前,对士兵们说道:

“骑士团的兄弟们,我们也是一起长大的,我们一起在军营成长,也结成了深厚的友谊。明天,我们就要出征,前往那未知的战场。毋庸置疑,我们将会蒙受损失。但请永远记住,我们是上帝的子民,我们永远为上帝而战!愿主保佑我们!”她将杯中的酒再次一饮而尽,原本就略显红色的脸显得更红了。

“不知道大家在加入童子军之前是否曾经有机会前往巴黎。我曾有幸去过那里一次,那是一座美丽的城市,也是成千上万人的家园。我们的任务,不仅仅是守卫一座城市,更是守卫人们的家园!愿主保佑这些因战争而流连失所的人们。”她轻轻地在面前画了一个十字,坐回自己的位置。

她发现自己仍然还在想着罗莎贝尔。九年了,自一九零五年革命以来,她们就几乎完全失去了联系。虽说作为贵族,罗莎贝尔享有着一些特权,但事实上,她最初被置于革命临时政府的监视之下,后来随着两个党派的分裂,基辅的布尔什维克占据了主动,他们得到了革命政府中的更多权利。但谁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呢?

在罗莎贝尔的住所,每份信件每封电报都要受到严格的审查,尤其是那些来自国外的信件。因此,除了通过帕特里克神父的个人努力,偶尔能够得到一些音信之外,艾丽斯寄出的一切几乎都石沉大海。神父为艾丽斯寄来一张罗莎贝尔的照片,照片上的她显得非常美丽动人,和小时候如出一辙。

在士兵们晚宴的喧闹声中,艾丽斯独自走出军营,抬起头,静静地,向东方遥望。“罗莎贝尔,你在哪呢?”一滴眼泪划过眼角,滴落在地上。她回到自己的房间,写下一封寄往基辅的信。即使知道可能不会有任何结果,但她还是希望能够尽力尝试。随后,她走向军营门外的邮筒,将其投递进去。

罗莎贝尔依旧居住在伯爵的别墅里,她原来的玫瑰花套房中。与先前唯一不同的,是那院子里多出来的一块大理石墓碑,上面用哥特体的俄文篆刻着伯爵与夫人的名字。门外有两名士兵站岗,名义上是保护公爵的安全,实际上是革命政府用来限制公爵外出的工具。不过,像是先前那样,罗莎贝尔天性好动,喜欢出门,因此政府不得不派出一个最受信赖的人跟随着她,在保护的同时监视她的行动。罗莎贝尔不喜欢纳达夫斯基,他脾气乖戾,浑身上下透露着一种军人的野蛮气息。最终,她选择了莱维,也算是身边时刻都有一名来自孟什维克的顾问。

作为公爵,罗莎贝尔获得的薪俸要远远高于从前伯爵的薪俸。虽然人们都认为她有一种购买金条的癖好,但事实上莱维也支持她这么做——毕竟随着与德国大战的进行,卢布正在变得越来越不值钱。每个月的薪俸发下,罗莎贝尔都会让莱维在统计出一个月的最少开销后,将其余的钱全部存进银行,兑换成大量黄金,堆放在家中的保险柜。莱维认为这是一种经济上的远见,黄金永远是最硬的通货,尤其是在战乱年代。

短短一个月内,俄罗斯第二集团军几乎全军覆没,而接下来组织的几次反攻也接连受挫。德国在边境地区布设了严密的防御,坚实的战壕还有隐蔽的机枪阵地。反观这边,俄国士兵衣不遮体,食不果腹,没有经历长时间的训练就扛着莫辛-纳甘步枪冲上战场;就在基辅本地,罗莎贝尔见到很多身穿军装的平民百姓。仔细询问之后,她这才了解到,这一切都是那些俄国军官的主意。

“一群白痴!”她无力地摇摇头,将清点好的卢布递进银行柜台。九年过去,罗莎贝尔的变化似乎要比艾丽斯更大——她的身材变得高大,头发也变得火红,在理发师的帮助下烫成了长而弯曲的卷发;她的五官也变得比以前更加精致,身材也更加妖娆。虽然对方比自己年龄小得多,但慢慢的,莱维还是对罗莎产生了一种好感。只不过,他能给予她的,也只有那种她年少时缺失的关爱了。

“是啊,要是换了我们孟什维克当然不会这么做。”他说,目光警觉地扫视着周围。虽然布尔什维克和孟什维克名义上还在合作,但事实上双方在这里仍旧处于一种微妙的平衡。纳达夫斯基到处找孟什维克的麻烦,排除很多人盯梢,甚至是接连几天跟踪着罗戈萨公爵和莱维主席。每次出门,他们不得不加倍小心,避免被对方抓到什么把柄。“我看,这战争七成要输——我们把工厂的工人和田间的农民都拉出去参加战斗,又有谁能留下来为俄国的经济做出贡献,女人、老人和孩子吗?”

“没办法,这是沙皇的决定。”罗莎贝尔接过出纳员递送的纸袋,两人行走在基辅的大街上。为了不引起注意,她专门买了一件蓝灰色的工装穿在身上,并把火红的头发盘在头顶,用帽子遮住。持续的战争已经导致了一些物资的紧缺,人们排着队,等待进入杂货店购买刀片——三个月来每个月都会有一些生活用品发生短缺,有时候是针,有时候是线,还有扣子……这个月是刀片。城里好些商店都关上了门,门外贴着一张大纸写道:“兵役期间,暂停营业。”不过,罗莎贝尔估计这些商店七成都难以恢复营业了。偶尔有几家重新开张的店铺,原来是在前线受伤的士兵退役回家。据她了解,有些士兵甚至连枪都没有机会开就被德国人打死。

“巴尔干半岛发生了一场谋杀案,我们却要和德国人打仗……我怎么想都觉得不合常理。”罗莎贝尔看着四处张贴的征兵启示,无奈地说道。“看来,尼古拉真的不出我的意料,再加上那些盲目自信贵族的怂恿,发动了一场根本就不应该发生的战争。”

城里汹涌的革命浪潮已经随着战争的进行暂时消退,大部分农民和工人被逼上了前线,在罗莎贝尔看来这根本就是送死。现在,布尔什维克在城里除了苏维埃临时政府的席位之外,他们不再占据任何优势。罗莎贝尔紧靠着莱维·斯多奇,准备好好利用这个机会。

“莱维先生,你当时和我的父亲……很熟吗?”

莱维摇了摇头,似乎很惊异罗莎贝尔怎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不算熟悉,但他曾经帮助过我们孟什维克,我们实际上对他心怀感激。”

“你能帮我一个忙吗?”罗莎贝尔露出一种不自然的微笑。

“你有什么事尽管说,我会尽份内的力量帮你。”莱维用奇特的眼神看着身边的女孩。

“我想请你们帮我把布尔什维克的政府成员全部清除出基辅城,这样孟什维克就能成立全新的革命政府了。虽然作为一个公爵,我享受着国家的俸禄,但事实上,我曾在冬宫见证了警察对平民的屠杀,我比你们更希望革命。”

“怎么?这对你有什么好处吗?”莱维露出了微笑,这正是他所想的,只是苦于无法实施。

“我希望能够成为你们名义上的领袖。”罗莎贝尔理了理耳朵前的头发。

“可你作为沙俄的旧贵族(虽然现在也是)什么都没做就成为孟什维克名义上的领袖,简直是天方夜谭啊!”

“不不不,你想错了。身为公爵,我的名下实际上仍旧握有一些兵权。而且,我们还有这个!”她举起手中的纸袋。“如果有成功的可能性,我一定会在经济上尽力支持你们!”

“好吧,算你眼尖。”莱维笑出声来,指尖轻轻戳了戳罗莎贝尔的鼻尖:“不过,我们还是会尽力这样做的。”

(一九一四年十二月)

冬季的马恩河驻地冰冷刺骨,再加上恶劣的生活条件,传染病在士兵之间蔓延开来,战壕里四处都是恐怖的气息。

每天清晨唤醒艾丽斯的,不是身边设定五点的闹钟,而是德军呼啸的炮弹。身为精锐部队,苍穹骑士团暂时被安排在大后方的基地,远远离开了危险的前线。自马恩河会战以来,双方挖壕固守,偶尔发起一两次无效的冲锋。最远的一次,也只能抵达中部无人区。除了炮弹,没什么能够越过双方边界。德国和英法联军就这么僵持着,一直到十二月月底。

二十四日晚间,连绵的大雨终于停下,天气开始转冷,泥泞的战场很快冻得硬邦邦的。英国最高指挥官约翰·弗伦齐声称德军即将在圣诞节展开攻势,但艾丽斯清楚这完全都是虚构的。事实上,他只是不想让部队在圣诞节这一天放松警惕。

苍穹骑士团的每个士兵都受到了来自教皇的一份礼物——作为意大利远征军,这是他们应得的。盒子里面装着一张由教皇亲笔签名的圣诞贺卡和一些生活用品。让士兵们异常惊喜的是,每个人的盒子里都装有一包意大利面!

“我妈妈做的意大利面真的是特别好吃!”米里弥埃尔高兴地回忆起家乡的味道。“等战争结束,我一定请她给大家一起做意大利面吃!”

“今天圣诞节,也不知道邮差打包带走的贺卡有没有抵达我的家乡……”士兵们高兴地分享着自己的故事。艾丽斯决定独自去前线看看,于是披上外套,向前线缓缓走去。

在这里驻扎一个月,艾丽斯惊讶地发现来自其他地方的士兵和意大利的士兵有着令人吃惊的不同。虽然都经受了严酷的考验,但她总是感觉那些看见她就开起玩笑的士兵着实有些粗俗无礼,而随着他们一起前来的远征军则显得十分文雅。

“艾丽斯·弗莱尔,这里有你的电话。”一名士官在远处喊她。她走进指挥部,几位军官正在大桌子上打牌,旁边的留声机播放着《平安夜》的曲调。她径直走到电话旁边,拿起听筒。

“喂,这里是艾丽斯。”她撇了一眼身边的军官们,说道。

“喂,前线生活怎么样?”电话那头传来了神父的声音,她露出了笑容。

“我们的军团现在还在后方训练备战,暂时没有冲上前线的机会。”爱丽丝回答。“父亲,圣诞快乐!”

“嗯,也祝你圣诞快乐!”她能听出,帕特里克神父也露出了笑容。

“你是从哪里打过来的电话?”艾丽斯突然想起。“我们那里不是处于战线吗?”

“我在伦敦。”电话那头传来了一阵干扰的声音,说明通讯信号不稳定,电话随时有可能被切断。“等你休假的时候可以到这里来,这个地方非常好。”

“好的,到时候我一定去!现在我要上前线检查,先挂断了!”

“嗯,如果你要找我,就接通英国总部。”

“怎么?你不就是一名神父吗?干嘛参与战争?”艾丽斯大吃一惊。

“我之前没有告诉过你,我其实也算是一名普鲁士的情报人员。好了,先这样了,黑格先生要用电话,我先走了!”神父挂断了电话。

站在指挥部的镜子前,艾丽斯整了整身上的军礼服——事实上穿不穿都一样,但她还是喜欢这种仪式感。她沿着交通堑壕往前走,发现空气清爽。四下里没有枪声,士兵们三两成群聚集在一起,分享着自己收到的圣诞礼物,也在进行着愉快的交谈。她走进前沿战壕,甚至有士兵聚在一起打扑克,身边堆放着用来当做筹码的子弹。

三百多米之外便是德军阵地,隐藏在铁灰色的烟雾中。不过,艾丽斯可以隐隐约约听见德国士兵们在那里唱着圣诞颂歌——即使是对音乐不在行的人也能一下子听出来。艾丽斯在普鲁士长大,虽说是边境,但她知道德国人其实是音乐的大师,许多伟大的音乐家诸如贝多芬,巴赫还有莫扎特等等都诞生在那里,德国人从生下来就沉浸在一种古典音乐的高雅艺术氛围中。

小心翼翼将一个头盔伸出战壕,她确定前方没有狙击手,于是将头伸出。前沿阵地没有人,也没有任何进攻的迹象。她刚要放下心来,警觉地发现一个身穿浅灰色军服的人,似乎是因为喝酒有些微醉,他没有拿枪,也没有戴头盔,摇摇晃晃向她这边走来,挥舞着手中的一个玻璃瓶。作为上尉,艾丽斯拥有指挥前线的其他士兵的权力。她下达防守的指令,方才的牌局停下来,士兵们站在战壕前,步枪上膛,准备应对一切紧急的突发情况。

出人意料的是,更多德国士兵走出战壕,他们都没有携带武器,而是用尽全力向这里大喊道:

“圣诞快乐!”

士兵们不知所措,抬起头看着他们面前的长官。艾丽斯笑了放下手中的枪,示意他们:“我们也像那样作出回应吧!”

于是,士兵们放下武器,也纷纷走出战壕,向对面的士兵大喊“圣诞快乐”,双方在原本无人的空地上愉快交谈。见前方安全,双方更多的士兵也走出战壕,互相分享着各自收到的礼物。他们交谈地如此畅快,心情如此愉悦,以至于根本没有注意到几个长官(少校)走近。

“喂,你们几个在干什么?”他走向几个正聊得起劲的士兵。看见站在一旁的艾丽斯,于是来到她身边。

“这边什么情况?”他严肃地问道。“战壕里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很简单,他们走出战壕,没有拿枪,对我们大喊圣诞快乐,于是我们也照做了。”艾丽斯耸耸肩。“没办法,但这样确实挺好的。”

“我得把这件事报告总部。”少校无奈地离开了。

“圣诞快乐,小姐。”一个手拿酒瓶的德国中士向艾丽斯走来。“来点伏特加吗?我从俄罗斯战场缴获的战利品。”

“不必了,谢谢。”艾丽斯笑道。“你去过俄罗斯?”

“是啊,那帮军官腐烂透顶,他们把军需物资卖到集市上去,但士兵们却饿着肚子。”中士回答说。“现在我们在第聂伯河设置了防线,他们无论如何也无法突破。”

“我的家乡,就是基辅西边的那个普鲁士小镇,现在怎么样呢?”她关切地问道。

“那里?好得很!居民虽然已经部分撤离,但我们把它作为一个物资中转站,俄国人打不过来!”他自豪地说。“俄国不可能打赢我们的!话说你不是普鲁士东部来的吗,怎么在英国服役?”

“我是意大利人,在那里长大。”艾丽斯让他看了看自己与众不同的军服。“我的父亲是一个神父,我之前一直住在那座小城的教堂,跟随着父亲。”

另一个年轻的德国中士听了她说的话,高兴地向这里走来。他张开双臂,兴奋地喊道:“艾丽斯·弗莱尔,真的是你吗?”

她看了很久,终于认出那个熟悉的脸庞。“汉斯,你怎么在这里?”她惊喜的喊道,汉斯是她在镇上认识的一个男孩。

“当时和俄国人打仗,我被编入军队,后来随着反击的结束,我们一起来到这里,还参与了马恩河战役。”汉斯搂住身旁中士的肩膀。“帕特里克说你当了骑士,我们当时都不信,没想到是真的!”他紧紧握住艾丽斯的手:“艾丽斯长大了啊,变得更漂亮了”

几个士兵起哄道:“好漂亮一个女孩,你说说,赶快跟她求婚吧!”

艾丽斯的脸唰地一下红了,还好是在夜里,他们看不出来。“哈哈哈哈!”双方的士兵们都笑了起来。由几个中士组织,士兵们把前线的探照灯聚集起来,用帽子堆成了两个球门。德国人不知从哪里找来一个足球,士兵们举行了一场别开生面的球赛——英国队对德国队。

“你们准备怎么办?”汉斯站在艾丽斯身边。“我想,这些人明天就不会愿意想这些新朋友开枪了。”他们一起观看着足球赛。德国人进了一球,士兵们欢呼起来。

“不知道啊,但我希望这休战能够持续下去。”艾丽斯说。“我们的长官已经要把这件事上报总部,也不知道那里怎么决定。”她看着面前开心的士兵们。“你今年十八岁了?”

“明年。”汉斯点上了一支雪茄。“我去体检的时候,告诉医生说我十七岁,他合上登记薄,告诉我说:‘你的一切条件都符合要求,就是年龄不够。明天再来,明天你就十八岁了。’于是我知道我应该撒谎。”

“好吧。”艾丽斯哭笑不得。“看来到处的情况都一样。愿主保佑你不受伤害,虽然我不应该这么想。”

趁着士兵们都在看足球赛的空当,汉斯突然把艾丽斯拉到一旁黑暗的地方,用一种深情的眼神注视着她。“你离开之前,我有一件事一直没有告诉你。”

“什么事啊?”即便已经能够猜出一二,但艾丽斯依然微笑着问。

“从我第一次见到你,一直到现在,我一直喜欢着你。”他说。

(一九一五年十月)

不顾卫兵的劝阻,莱维冲进纳达夫斯基的办公室,手里挥舞这一张报纸,后者正拿着放大镜认真阅读一本大厚书。

“出大事了,沙皇要把我们这些无产阶级革命政府的领导者全部清除出去!”他的声音由于惊恐而有些变了调。“他要让俄国内部人员接替我们!”尽管纳达夫斯基非常紧张,但他依旧佯装镇定,接过莱维手中的报纸,原来是退役士兵共同创办的《基辅日报》,头版头条上清清楚楚刊载了沙皇最新颁布的政令。

“能有这档子事?”他拨通了政府中线人的电话,在“哦”了几声之后,他的面色凝重起来,脸上的刚硬线条显得铁青。“你的建议是什么?”他挂断了电话,点上一支雪茄。

“虽然他们说是简单的接替,但实际上据我了解,敖德萨的苏维埃政府已经全部被以叛国罪逮捕。”拒绝了纳达夫斯基递过来的雪茄,他自顾自地说道。“如果我们还留在这里,或许会遭到极度的危险!”他吸了一口气,镇定下来。“我们得赶紧收拾东西,去广阔的乡村开阔革命,不能留在这里坐以待毙!”

“好吧,你说的有道理。但我们的革命武装呢?”纳达夫斯基关心地问。

“他们中的一部分愿意和我们一起走,但剩下的应该都会留下。”莱维在屋里不安地踱步。“现在不是关心这个的时候,因为现在,我们的革命成果不仅仅会被窃取,更会被彻底摧毁!”

他拉开窗帘,发出一声高调的尖叫。

“快!把桌上的文件扔进火炉里,警察已经来了!我们现在就从后门离开!”他说的没错,几名手拿枪支的警察跟随着一个矮小敦实的身穿军装的人从远处的大街上向这边一起走来。纳达夫斯基连忙将桌面上的机密文件胡乱一收拾,一把扔进火炉,从办公桌抽屉里拿出那把属于自己的手枪,装好子弹,和莱维一起提着装有重要物品的箱子从办公楼的后门溜了出去。走到一条小巷,他们屏住呼吸,紧贴墙壁,几名凶神恶煞的警察从巷口穿过,径直向办公大楼门口走去。

“跟我走,我知道一个地方。”莱维低声说,两人趁警察不注意向街道对面跑去。还好没有引起警察的注意,他们呼唤街边的一辆马车,迅速跳了上去。

“去火车站,现在!越快越好!”他丢给车夫一个十卢布的金币,车夫大吃一惊,但还是快马加鞭往火车站的方向奔驰而去。

回过头,纳达夫斯基注意到,警察们已经包围了那座建筑。

“好险。”他说。“谢谢你,同志。”

“不用谢我,你应该谢谢我们的报纸。”莱维微微一笑。

忽然间,马车拐进一个小巷,缓缓停在了巷子尽头。

“车夫?”掀开帘子,莱维吃惊地发现车夫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两匹拉车的矮种马。

“小心。两人走出马车,面前是一个根本不通的死胡同。背后的道路蜿蜒曲折,他们不知道自己现在身在何处。”

两人掏出手枪上膛,在巷子里背对背做出射击姿势,随时保持警惕。纳达夫斯基突然警觉地注意到,在远处的一个窗户里面,伸出一个黑洞洞的枪管。

“小心,是警察狙击手!”他刚刚大喊出声,但太晚了,一发七点六二毫米子弹从哪黑洞洞的枪口射出,击中纳达夫斯基的右手,引起一阵剧痛,那把手枪掉在地上。他迅速反应,左手持枪和莱维一起向那个窗口射击,并撤退到马车后面。

“现在怎么办?”他看着莱维拿出一个弹夹,装在手枪上。

“这样,你往那边跑,我给你提供火力掩护。”莱维指了指巷口的方向。“三十秒,你能跑过去吗?”

“能,但我不确定那里是否有埋伏。”

“那就这么办,我没有带多少子弹,只能这样来两次,你只有一次机会——你不往那边跑,我们就没有一点希望。”他拉了一下枪栓,子弹上膛。“我喊三二一,你就跑出去。”

又是一声枪响,一发子弹打在马车木板上,激起一阵木屑。

“三,二,一,现在开始!”莱维站出马车后方,平稳举枪,向那个狙击手所在的窗口射击。纳达夫斯基提着一个箱子,迅速跑向巷口,拐了个弯,不见了。

莱维微微一笑,向窗口打出一个“OK”的手势,那个枪管缩了回去,一个警察探出身来,向他点了点头。

远处,传来一声巨响,还有什么重物掉在地上的声音。莱维向那边小跑过去,看见纳达夫斯基倒在地上,浑身是血,箱子里的文件散落一地。他的身旁,警察局长手中的霰弹枪枪口还冒着诡异的青烟。

“莱维,救我……”纳达夫斯基向莱维伸出手。后者摇摇头,无奈地笑了。他把弹夹里最后一发子弹推进枪筒:“对不起了,同志,为了革命。”他举起枪,指着纳达夫斯基的脑袋。

纳达夫斯基绝望地闭上了眼。随着一声枪响,他伸出的手落在地上,不动了。

“干得漂亮。我会记住你们的。”他走上前去,跨过纳达夫斯基的尸体,和警察局长米哈伊尔握了握手。莱维深刻地记得,几天前,当这位局长看见面前的金条时,圆圆的脸上是怎样一副扭曲的表情。

不远处的大门口,罗莎贝尔身穿红色长裙从中走出。“成功了?”她看着地上僵硬的尸体,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

“成功了。现在,基辅再没有布尔什维克领袖。”他说道,也露出微笑。“你唯一需要做的,就是通过一件重大的,或是有政治意义的事,树立自己的威信。”

(一九一六年七月一日)

两年的战斗,让艾丽斯领导的苍穹骑士团成长了不少。在马恩河前线驻扎一段时间后,他们又被调往凡尔登,只是几乎没有上战场前线。其间,不知是命运女神的眷顾,还是战争技术的高超,即使不骑马,仅仅作为突击队上前线战斗,骑士团竟然几乎没有减员——有几个受到轻微枪伤的士兵,现在也已经完全恢复;还有一个踩到地雷的倒霉蛋,在一声爆炸之中彻底消失。现在,他们来到了索姆河驻地,编入黑格麾下的部队,准备参与一次消灭德军阵地的战役。

英军的轰炸炮击已经持续了一个星期,但他们原本的计划是五天。可是由于长时间的阴雨连绵,炮手难以瞄准目标,也无法出动侦察机观察轰炸效果。更令人感到恶心的是,德军的炮火一直处于移动状态,每每得到轰炸的间隙,他们便奋起反击,呼啸的炮弹落在英军的阵地上。艾丽斯估计,他们盲目的轰炸根本没能起到预期的效果,甚至可能,他们根本就没有杀死多少敌人。上面发来了进攻的命令,战士们正坐在集散战壕的内部,不安地等待着命令的到来。在凌晨探照灯的光辉中,他们厚重的头盔闪闪发光,身上特制的防弹装甲也映衬着四处闪动着的光辉——几个月前,意大利另一支部队为他们带来了这样的补给,大概是量身定制。他们测试过一次,这种特殊陶瓷制成,防护要害部位的铠甲背心能够承受住毛瑟步枪的近距离射击,尽管仍旧能够给人带来不小的冲击,但至少不会造成严重的致命伤害。

旅长骑在马上,对他们简单讲了几句话,大意是说:德军的阵地已经被炮火彻底歼灭,当士兵们冲上去时,只会看见满地德军的尸体,空空如也的碉堡等等。但士兵们都不相信这点,他们质疑道:既然德国阵地已经被彻底摧毁,那他们又是怎样反击呢?

像是在证明这点,时不时有几发炮弹落在战壕后方的空地上,激起一阵尘土。

轰炸期间,他们曾捉到不少投降的俘虏,可那些人提供的情报相互矛盾,有人说德军阵地已经被彻底摧毁,而也有人说德军在防空战壕里安然无恙,等待轰炸的结束。

艾丽斯局促不安地走来走去,腰间挂这那把祭司赐予她的利剑——当时她觉得这把剑很长,但实际上它只有大约一米,而且极其轻盈。她的胸前口袋里,装满了木柄手榴弹。他们即将作为突击队,在轰炸即将结束的一瞬间冲出铁丝网,围攻德军阵地。

“艾丽斯,你的连队准备好了吗?”军官在隆隆炮声中大吼道,骑士团从原地站立起来。

“是的,我们准备好突击了。”士兵们回答道,眼中目光坚毅。

“来这里,我吹哨子时大家出发!”他们穿过议论纷纷的英国军队,站在铁丝网缺口处。

“第一突击队,准备进攻!”士兵们从口袋中拿出两枚手榴弹,紧紧攥在手心——这是突击队的标准姿势。

炮火仍然在继续,太阳从东方的地平线缓缓升起,士兵们的钢盔闪闪发亮,背后步枪上的刺刀也反射着初现的晨光。他们不知道,自己面临的,将会是一场洗礼。

“现在,发起进攻!”此刻是七点二十分,英军的炮火停了下来,旅长吹响了哨子。骑士团的士兵们向德军阵地冲去。虽然这边已经停止开火,但德军的阵地仍旧处于激烈的爆炸之中。行进至一大半时,艾丽斯眼尖,注意到德国人爬出了战壕,开始作出战斗准备。回过头,英军却仍旧踌躇不前。他们按照计划,将手榴弹扔到完好的铁丝网处,扛起身后的步枪,向面前的敌人开火。最终,三个排各自分开,艾丽斯带领第一排从左翼合围,瑞琪从右翼,而第三排分散开来,随着两个排共同进攻。

或许是因为决策失误,他们孤军奋战将近十分钟,随后第一批英国士兵,穿着卡其布裁剪的军服,扛着李恩菲尔德步枪和各种冗余杂物,排着队向前冲。艾丽斯从侧面的高地上,暗叫不好,但一切都来不及了,德军阵地里的机枪响起,英国士兵成排倒下,一个不剩。

“我们该怎么办?看着他们送死?”温伦将几发子弹推近弹夹,卧倒在艾丽斯所处的巨大弹坑中,这里已经有了十个人,等待着艾丽斯的命令。尽管骑士团在混战中散了队,但仍旧保持着班的最小单位。最开始,他们覆盖草绿色伪装的铠甲并没有引起德国人的注意。但后来,随着战斗的进行,他们渐渐成为了众矢之的。

“还能怎么办?”艾丽斯把一名奔跑的德国士兵收进瞄准镜,随着一声枪响,那人痛苦地倒在地上。艾丽斯隐蔽回去,重新装弹。“看见高处那挺机枪没有?”

温伦小心翼翼把头伸出弹坑,一发子弹滑过,他赶紧把头缩回。

“看见了,那里有三个士兵,躲在金属掩体后面。”温伦把在一瞬间看见的情况报告给她。“他们正在向铁丝网射击。”

第二批英国士兵冲出铁丝网,但很快便都抽搐着倒在地上。

艾丽斯扔出一个烟幕弹,十名士兵冲出弹坑,向德军的战壕冲去。抛出手中的手榴弹,他们卧倒在地上。只听“轰隆”一声,几名刚才还在持枪射击的士兵倒在地上。站起身,艾丽斯注意到,刚才的地方,那挺机枪转了过来,对着他们。

“散开,散开!”她歇斯底里地大吼着,机枪也在同时喷出愤怒的火舌。站在第一排,她自然首当其冲,一发枪弹打在她肩膀的护甲上,即使拥有着如此严密的防护,她还是被一阵强烈的冲击带倒,手中射击的步枪偏离了原来的方向,打在机枪的掩体上。过了一会,她感受到一阵左手小臂上的剧痛,低下头,原来是另一发机枪子弹从那里穿过,还好没有击中骨头。

躺倒在泥泞的地面上的那一瞬间,她看见身边,温伦趴在地上,一动不动。那没有一丝一毫护甲严密保护的后背上,一连串的弹孔渗出着猩红的血液。

艾丽斯没有立刻爬起,她发现那挺机枪已经再次调转方向,向着英军的铁丝网出口处射击。她悄无声息地伏地前进,没有引起德军士兵的注意。翻身一跃,终于进入了德军极深的战壕。小队里其他几个士兵也利用火力做掩护,进入了战壕。

德军的防御工事质量让艾丽斯等人深受感动——通道四四方方,用木板加固墙壁,也布设着整齐的台阶和门框。她向手下的士兵作出一个手势,掏出手枪。在大概摸清机枪的位置后,士兵们无声前进,没有遇见一个德国士兵,就这样来到了机枪下方。

趁着机枪疯狂射击的空当,他们将木门拉开一个缝,小心翼翼地将一枚手榴弹沿着地面滚到枪手的掩体之后。后者射击太过专注,根本没有预料到来袭的危险。只听轰隆一声,机枪声戛然而止,木门被炸裂,反弹到对面的墙壁上。艾丽斯冲上射击平台,准备射杀仍旧反抗的敌军,可手榴弹的威力实在太大,除了碎片,这里已经什么都不剩了。瑞琪带兵从另外一个方向与他们会和,随后双方开始了艰难的堑壕大战。

德军后方的阵地上开始了猛烈的炮击,截断了补给的路线,大量英军士兵无法前来,只能被堵在战壕内部。不过,即便是孤军奋战,他们还是在临近正午时,攻下了德军的一段战壕。

战士们疲惫不堪,纷纷瘫倒在地上休息。难得的空闲和刚刚熬过的午夜让他们昏昏欲睡,再加上饥火中烧,他们和冲上来的部分英军士兵一起搜索起吃的东西来。看来,德国士兵吃的并不好,这里除了难吃的慕尼黑香肠和一些黑面包之外什么都没有,特别是没有啤酒——要说德国可是以啤酒出名的。

一些士兵开始搜寻战利品。这里不仅仅有完好无损的勃朗宁手枪,还有手表,戒指,甚至是各种金币之类的玩意。由于武器是从德国进口,骑士团轻而易举找到了足够多补给用的弹药,但大量英国士兵却已经将弹药用尽。他们犹犹豫豫,不知道是应该回到自己原本的战壕,还是没有武器但仍旧留守这里。为了防止英国人缴获武器,德国士兵撤退之前已经将存放军火的仓库炸毁,他们即使“翻箱倒柜”,也只得到了少量士兵身上的步枪和没有引爆的手雷。

很快,德军借着炮火掩护,从后方再次发动疯狂的反攻。士兵们想要驻守这片阵地,可是原来德军的机枪已经炸毁,而再多的步枪齐射也无法阻挡德军大量士兵的进攻。在打完弹夹里的最后一发子弹后,艾丽斯注意到德军的火炮已经停止了轰炸,回到战壕的路重新畅通。

“士兵们,撤退!撤退!”她高喊道,掏出手枪快速射击,暂时压制向前冲锋的德军,随着最后一个英国士兵离开了阵地。

放弃先前占领的阵地后,士兵们重新退回到自己的铁丝网以后的安全地带。远远地,可以看见德国再次在那高地上架起机枪,准备向冲锋的英军士兵射击。这边,旅长仍然在一次次吹响哨子,一排排士兵向前冲去,但最终倒在缝纫机一般的机枪射击声之中。

一百二十人骑士团在突击的过程中虽然没有遭受全歼的损失,但当他们看见战壕里满满堆放的尸体时,不由自主也留下了眼泪。除了温伦,还有三十多名士兵战死,整个连队不得不编排重组。而且,整场战斗以失败告终,更使他们士气低迷。

“愿主保佑你们。”站在温伦已经冰冷的尸体前,艾丽斯留下了伤心的泪。

罗马那边,教皇听闻了一整天大战的战果后,眉头紧皱。他向电话那端吼道:“我们意大利政府把全国精锐的士兵们派出去为你们作战,不是让他们毫无意义地送死!”挂断电话,他沉默良久,走向大教堂的十字架,虔诚地祈祷着。

“愿主保佑你们,阿门。”他紧闭双眼,右手划出一个十字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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