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
长治城外。
唐君逸站在长治城外,脚上的鞋和绑腿因赶路都已经因风沙变了色,宝蓝色的衣服也已粘上了尘土,显得些许破旧,肩上背着一个更破旧的包袱。剑柄上的红绸已破烂不堪。
此刻的他,一脸的疲倦与落寞。
就像一只在晚风中无家可归的寒鸦。
城墙上,一个看不清楚脸的人,一袭黑衣,站在阴影中,注视着下方的少年。
许久,唐君逸终于有迈开了步子,进了城。
“店家,帮我打造一把四十一斤重的铁枪。”唐君逸对铁匠铺的人道。
店主知道,能用的起这个重量的枪的人只有两种:莽汉和高手。眼前的少年显然属于后者,自然不敢怠慢。不过看见他背后鼓鼓囊囊的包袱,又看见他踱入对面客店的身影,伸手招来不远处的小孩,对他耳语一番。
半夜。
唐君逸躺在床上,平静的呼吸着,兴许是白天赶路太累了吧。
油纸窗外,树影婆娑。
突然,窗外闪过一道人影。
床上的唐君逸动了动。
又是一道人影。接着,“吱丫”一声,窗开了,窜进一道人影。
唐君逸一动未动,似已睡熟。
进来的人,轻手轻脚,直奔桌上的包袱而去。
就在要拿到包袱的一刹那,床上传来一个声音,朗声道:“明月几时有?月光这么好的晚上,可不适宜偷鸡摸狗之事。”
那人顿了顿,转身欲直奔窗口,却发现已经有一把剑抵在了自己的咽喉,而剑的主人分明刚刚还躺在床上,此刻却面带微笑地看着他。
唐君逸本已经十拿九稳,却发现那人的腰转过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角度,腰一转,腿一用力,整个人便平躺着从窗外飞了出去。
唐君逸脸上闪过一丝诧异之色,但又像是想起什么,脸上又浮现出笑容,追了出去。
长治城今晚的月色确实不错。月色凉如水,照着铁匠铺外的两人,在打斗之中。
唐君逸的剑法不差,出剑的角度也很刁钻,但对手的身体却异常的柔软,加上刚从铁匠铺的铁砧上捞起的一把铁锤,将他的进攻一一化解,并不时还给予反击,两人因此难分伯仲。
唐君逸的眼睛眯了起来,突然掣回手中剑,然后又刺了回去,速度却是快了一倍有余!
对面的人登时打乱,没想到对手居然出剑速度还能加快,正欲躲开,剑已到了咽喉前,只好不情愿地收锤作揖,道:“我输了。”
唐君逸也收好刀剑,微笑道:“你叫什么?”
“何遥。”
“你应该是铁匠的儿子吧,身法不错,怎么练的?”
“天生的。有一次被我爹打的时候发现的,所以我爹常让我来偷点东西补贴家用。”
“哦……不知你可否有兴趣随我一起闯荡一下江湖?”
“江湖?那是什么?”
“江湖……”唐君逸的眼里散发出了光彩,”江湖可以很大,大的能容下所有人,也可以很小,小到只有我们两个,甚至是我或者你一个人。我们去闯荡江湖,是去试验我们的能力,去看世间人心。”
“说人话。”何遥表示自己听不懂。
“……去赚钱养活自己。”
“不去。”
“……”
第二天
唐君逸懒洋洋地坐在凳子上,看着铁匠打造着自己的枪,何遥那小子不知道跑哪去了,怕是怕自己打他。
一声又一声重复单调的打铁声,让人倍感无聊。唐君逸看着手中的树枝,掂了掂,挥舞了两下,“唉,权当练练手吧,免得生疏了。”唐君逸暗叹道。
起身,舞枪,哦不对,应该是叫……舞树枝。不管叫什么,姿势还是好看的:似大鹏鸟上下翻飞;又似蛟龙在左右腾舞,总之就是一个字:快,快到在旁边打铁的店家目瞪口呆。
舞毕,唐君逸静立在原地,过了一会儿,才听见回过神来的店家问道:“你这是什么招式?”
“初氏枪法。”
店家皱了皱眉,当今世道只听过马家枪和徐家枪,而且马家枪以稳重著称,徐家枪则是靠凌厉的骑兵枪法闻名天下,其余一些使枪的小家虽不著名,但也略有耳闻,却从未听说有什么初氏枪。
正在店家揣摩之时,又听见了唐君逸的话“店家,看你应该也对江湖的事略有耳闻,所以你应该猜的出我是什么人。所以……”一个明显有点故意的停顿“你是不是该对昨晚的事做一个解释?”
姓唐,使枪,不对,遥小子说他用的是剑……难道他是……想到这,店家不禁脸色大变,直后悔自己怎么惹了一个想都没想到的人物。
看着店主那副不知所措的神情,唐君逸暗笑不止,觉得自己演技真的高,不过自己不是毕竟不是凭这个混的,所以有些事还得澄清一下:“没事,别担心,我已经被我家扫地出门了,不然我怎么会去学枪呢?”
店主刚想喘口气,又听见唐君逸道:“不过呢,偷盗毕竟是要上报给衙门,是要坐牢的勾当,何况你儿子还亲口承认是个惯犯,不关个十年八年的,怕是别想出来哦。”说完,左手往后一伸,挡住了何遥挥来的铁锤!
“你又打不过我,还这么急着冲上来。再说了,只要我喊一声,你们两个都要吃官司。”
店主一脸寒气:“你到底想怎样?”
唐君逸微笑:“我要他跟我走。”指了指何遥。
“去干嘛?”
“不是说了么,闯荡江湖。”
“那你能让我儿子活着回来吗?”
“这个嘛,不好说,我又不是神。但我能确保一点:只要你儿子不跟我走,我能保证他死在牢里。”
父子两对视一会儿,老何开口了:“儿子你跟他走吧。活着回来。”
“爹!”
......
一周后。
唐君逸背着新打造好的铁枪,穿上一身新衣服,腰间挂着剑;何遥扎了个头巾,背着两人的行囊,挂着把铁锤,离开了长治城。唐君逸的背影满是自信,而何遥的却充满了无奈。老何在后面一脸忧伤地目送他们离去。
但看着他们的不止老何一个。
城楼上,又是那个一袭黑衣的人,站在阴影里,使人难以看清他的脸。但他的目光,无疑对着离去的两人。
他是一只沉默的寒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