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夜色我们来到镇子里,用血引的方法找到了三个婴孩,红尘放了三次血,我想替他却被他拦下了,“你的血,我可舍不得。”
鸡鸣日升,我们从院子里退出来找了家刚开门的客栈住了进去,休息前,他递过来一瓶晨露,“昨晚顺手收集的,别饿着肚子睡觉。”
我看了半晌没有接,“你怎么会来这?”
他的眉眼弯起,里面清晰的印着我的样子,“一只傻鸟把夫人弄丢了,想做点好事将功折罪。”
明明很轻佻的一句话,我却莫名听出了认真,脑海中想起我与他穿着婚服共枕而眠的场景,心中不觉一跳,“青旋的事已经过去了,此事之后,你我再不相干。”
我转身将自己关在屋里,捂着胸口不知发了多久的呆,后来他又让人将晨露送过来,我竟没舍得喝。
镇子不小,我们白天休整完毕夜里又再度出去,发现第二个孩子的时候,由于生活在刑场附近,沾染了杀气已初露妖相,红尘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它压制住。
我用计让这户人家连夜搬走,他倚在门口笑我,“有乃夫之风。”
我回他个白眼,“赶紧去找下一个。”
他却突然从背后抱住我,将头搁在我肩膀上,“夫人莫急,为夫今夜累了,明晚再继续好不好?”
这话说的欠揍,但他苍白的唇晃在余光里,我没办法下手。
回到客栈,他借口虚弱,一会让我端茶倒水一会让我喂他吃东西,折腾到最后竟是我先在他床边睡过去。
黑暗中感觉有温热的东西贴近我的唇,我下意识舔了舔,那温热停顿了一会后竟突然强烈,侵略我每一丝感觉。
我反应过来想睁开眼,却好似有一股力量压制着我让我无法动弹,只能被动承受。
他魇食着,像怎么也尝不够,最后的最后,却只余一声叹息,“别怪我。”
天大亮,他果然已经不在。
我坐在镜前摸着自己红肿的唇,想起那似梦非梦的叹息,很像是别离。
不知道为什么,我又在房间里待了三天,直到三天后大街上有人说在山里看见了妖怪打架,我才终于知道自己的脚步应该往哪迈。
树林里一片狼藉,遍地焦土,红色和褐色的羽毛散落,是蛊雕!而且不止一只!他是发现了蛊雕回来报复所以只身将它们引开吗?
我按下心里的恐慌沿着血迹找到一处山洞,召出三危剑毫不犹豫的摸索进去,突然有一瞬想将此山削平的冲动。
不知走了多久,黑暗中亮起两道红光,下一瞬我便被用力按到墙壁上,熟悉的气息包裹着我,他的唇离我半寸,却没有亲上来。
我抬剑的手放下,忽然就安心了。
“为什么要来?”
“我担心你。”
他一顿,气息变得急促,“本来嘴里有血腥味,不想吻你的。”
柔软一触即离,我想我脸红了,“你受伤了,先回去让我看看。”
他的胸前被蛊雕抓了一爪子,后背有些许擦伤,不是很重,只是失血过多,再加上之前为救小蛊雕放的血,所以人看起来很是虚弱。
他也格外会装弱小,如受了雷劫一般日日喊疼,事事让我陪在他身边,我竟也出奇的没有拆穿他,陪他日出日落,看遍了附近的风景。
“你不是打不过它吗。为什么还要独自引开它?”
“因为我想保护你,你就是我的力量。”
在确认了整个镇子再也没有婴孩受害之后,我知道我该离开了,可西面的漆吴山上却突然发生了山崩。
听说是将一整个马队都埋在了下面,城中人心惶惶,都说是山神发怒了。
我和红尘匆忙赶去,碎石掩埋的山谷中,两只彘兽正在肆无忌惮的啃食着残缺的尸体,我一道青光打过去,它们受惊后退,却舍不得轻易到口的食物,只颇有些忌惮的望着这边。
红尘见我动了怒,随手捡了一只断掉的箭羽,一抬手扔了过去,两只彘兽这才逃走。
“对付妖兽,得有武器才行。”
我没理会他的炫耀,上前搬开石头,他一把拉住我的手,“你要徒手把这些山石挖开?”
我低声道,“要是用法术的话,波动太强,会被天界发现的,我只想看看还有没有活着的人。”
他叹气,将手放在我的脑袋上,“我都察觉到这里没有任何生气了,别告诉我你感觉不到。阿左,他们已经故去了。”
我低下头,他拥我入怀,“这是我第一次看到有人死亡,原来是这么无力的感觉。”
“三界是公平的,仙妖鬼魔虽说可活千万年,但死去之后不入轮回,将一身精气重新归还给天地。凡人寿数虽短,可他们即便看似死去了,灵魂却会归入地府轮回,一世一世,周而复始,谁又能说他们真的死去了呢,谁又能说这不是另一种长生呢。”
我抬头,“那下一世的人还是原来的他们吗?”
红尘眼中闪过我不懂的苍凉,“长生都是有代价的,或许这就是凡人的代价。”
“忘掉一切吗?”
“那你是希望记得还是忘掉?”
“我希望记得,因为记忆是最宝贵的东西,如果什么都忘了,就不是原来的自己了,也不是原来的那颗心了。”
我像小孩子一样固执的回答他,他冲我笑笑,“那我当然也要记得,就算有一天老的记不住了,我就把你刻在心上,刻在石头上,刻遍三界,这样无论我到哪,我都会想起来。”
我脸色一红推开他,“谁要你记得。”
林中两道并肩的身影像被一道看不见的丝线连住,此长彼短,互相缠绕。如果我当时知道后面会发生的事,会不会就不会在此刻那么固执的选择记得,而是应该决绝的忘记。
从蛊雕到彘兽,都是从不轻易出现在东海的妖兽,可毕竟大荒中的妖兽那么多,偶尔出现一两只也是有可能的,我便没再放在心上,又回到了考虑要不要走的事情上。
东王公的生辰已过,我应该启程回瑶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