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村中的时候,每月都会有去往城中的粮队,我借着粮队的车来到城内,城门上刻着苍劲的远平二字,此城位于落云国边境,地理位置险要,城门口和街道都有士兵巡逻。
作为边境的通商口岸城中很是繁华,主街上服色各异,卖弄杂耍和异域风情的商队络绎不绝,在一些贩兽人的手中我甚至还看到了大荒中的种族,初来此城的人群围着新奇物件看个不停,我在凡界多年,这种情况早已司空见惯,径直找了个酒馆探听消息,但今日酒馆中却安静的很,原本说书先生待的地方换成了一个书生。
洗的半百的青色衣袍,微弯着腰,顺直的头发从肩颈滑落到纸上,秀气的手指握着笔,落下的字却苍劲有力。
他在卖字?
见有人靠近,书生抬起头,白皙的脸庞微勾的唇角,很是清秀,“姑娘要买字?”
我摇摇头,“怎么不见这酒馆中的说书人?”
“姑娘要找先生?”他复垂下头,“先生今日病了,明日才能来。”
我看向他的字,“为何没人买还要写?”
“今日吃过饭了为何明日还要吃?”
怼的好。
“可卖不出去总是有原因的,你模样清秀,字却非要故作老成,失了你这个年纪该有的味道,人们见了你再见你的字,难免有格格不入之感,除非以后将这里挂上帘子,否则的话,我保证你还是一副都卖不出去。”
我说到一半的时候他就停了笔,认真听我讲完之后,他直接将字卷起,收进背囊中,“姑娘慧眼,其实我的确不擅长写字,不过作画还是可以的,不如我赠姑娘一幅画吧。”
话风转变的有点快,我想了想,“那帮我画一只蝴蝶吧。”
他一笑,似乎觉得这要求太过简单,立即低头起笔,不一会儿一只栩栩如生的蝴蝶便翩然纸上,的确比他的字要纯熟的多。
我接过他递来的卷轴,不经意间被落款处的署名摄住魂魄。
“你叫什么名字?”
“红尘。”
我手中的卷轴应声而落,他收拾好背囊从我身边径直走过,周围的人在听到他的名字后都惊奇起身,蜂蛹而来,酒馆的老板慢了一步没抢到前面去,在我身旁叹气,“大名鼎鼎的红尘公子在我这里卖字我竟然不知道!真是造孽啊!”
“红尘公子?”
“是啊,红尘公子的画作可是名满天下,千金难求,没想到他竟会来远平城这种偏僻的小地方,”一边说着一边装作不经意的瞄向地上,“不知被姑娘扔的这幅……”
我捡起卷轴拍拍灰,“不卖。”
因为红尘公子的到来,城中所有的人都在讨论他,根本打探不到关于蝶妖的消息,思量过后我决定想先找个地方落脚,一辆华贵的马车却突然停在我面前。
“我家王爷请姑娘到府上做客。”
“我不认识你家王爷。”
“王爷说了,拿着红尘公子画作的人都是他的朋友,公子如今也在王府,特请姑娘也过去一叙。”
远平城很大,这王府修在它的东南角,几乎囊括了东南角所有的地域,王府里气派异常,小童领我走过回廊,厅堂里传来一阵得意的笑。
一个身穿锦衣的男子坐在主位上,正和底下的一众客卿高谈阔论,见小童禀报,转头向我看来,双眼眯起,“你就是今日红尘公子赠画之人?果然是美人。”
我四周环顾一圈,“他不在?”
左边为首的一位客卿冷笑道,“不过是一个江湖画师,王爷赏识去请他来居然还敢推诿,真是不识抬举。”
听出来了,我又被骗了,不过是文人墨客间那点酸事。
我转身欲走,门口却迎面进来一人,“刘兄这就说错了,在下浪迹天涯惯了,实在是不懂礼数怕扫了王爷的兴,这才推诿不敢前来,非是不愿前来,请王爷恕罪。”
他站到我身边向主位行了一礼。
被当场回怼的“刘兄”脸色一阵变换,“那你怎么又来了?”
“世人都知道,我的画只赠美人,所以当然是为了我的美人来的。”他冲我眨眨眼,这熟悉的语气让我愣在原地。
王爷沉下脸,“那这么说,公子是看不起本王的酒宴了?”
他果真道,“不敢不敢,不敢打扰。”前两个不敢是回他的问话,后一个不敢是告辞,然后他拉着我走了出去,不顾身后摔碎的酒盏。
走到正街上,他停下来,脱下外袍铺到地上。
我环着手臂看他行云流水的动作,“你带我出来,就是让我露宿街头的?”
“露宿街头总比关在金丝笼里强,那王爷是出了名的色鬼,你怎么还敢去,要不是我发现你上了他的马车,尾随前去,你今日就要被欺负了。”
我看着四周漆黑的店铺,“是啊,也从高床软枕变成了幕天席地。”
他笑了,“你的眼睛告诉我,你不喜欢那些。”
我就着他的衣服坐下,“你得罪了那个王爷,就不怕他找你麻烦?”
“管不了那么多了,”他在我身边躺下,“其实露宿街头也没什么不好的,以前和师傅一起流浪的时候,我们就经常睡在大街上,那时候我只睡路中央,因为只要一躺下来就会觉得这整条街都是我的,甚至整个城池都是我的,还有眼前的这片天空,也是我的。”
我随他的话抬头望,今晚不知是哪个星君,布星布的格外的好,错落有致又浑然天成。
“你为什么想画蝴蝶呢?”
我随口道,“许是好看吧。”
他悠悠道,“其实,画蝴蝶也不是我最擅长的,飞鸟才是,我曾在梦中见过一只青鸟,那才叫好看。”
胸腔里的声音一顿,我转过头,颤抖的伸出手抵上他的额头。
他疑惑,“怎么了?”
我收回手,青璃,你又在期待着些什么。
“看你是不是病了,一只青鸟怎么会好看。”
“是真的!”他直接坐起身,“真的很好看,如果它化成人形也一定像你一样美。”
“那你会舍得欺骗她吗?”
他看我半晌,“终此一生,绝无欺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