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沉的声音响在我耳边,“你不敢喜欢我,除了受过伤,还因为你觉得你的心不全,对我不公平是吗?”
只这一句,便让我又湿了眼眶,胸口阵阵暖流划过,代替疼痛。
我从未想到,他竟懂我。
那一夜,隔着屏风,他又是用怎样的心情以另一个人的身份去关怀我的,这一刻,我忽然觉得什么都不怕了,我勾起唇角,有些自嘲又有些悲伤,“沈亦,我是青璃,也是楚颜,你想听我的故事吗?”
没人知道沈亦现在的心情,因为他终于等到了心爱的人愿意向他敞开心扉,毫无保留的将秘密与他共享的一天,他紧紧的抑制住了自己,平缓道,“你想说,我便听。”
那些流淌在千年时光中的记忆早已在我脑中汇聚成海,我日复一日的躲在船上不敢去看海底,终有一天有一人能让我站起身一件一件的去直面,去打捞,竟有些不知该从何入手,仿佛捞上来的每一件,都是带血的利刃,伤人伤己。
“你听说过诛心之刑吗?刑期千年,历经十世,专门惩罚妄动凡心的仙族。它会在每一世都让你爱上一个人,可是从来不会给你圆满。第一世两人只能见十次,第二世九次,第三世八次直至第十世,只能见一次,就一次啊便会付出百年的光景,也耗尽了最后一点心血,变成无情的怪物或是人人唾弃的妖魔。”
我双眼无神的望着窗外,那些说来容易的记忆,在我面前依旧是一片刀光剑影。
“我就是这个刑罚的亲历者,我没有在瑶池闭关,而是在凡界里苦苦挣扎,清清楚楚的感受着心死。直到糊里糊涂上了你的登天路受了你的雷劫,我才逐渐感知心跳的回归,可它现在,依然没有完全活过来,我有时候觉得自己其实就是一个怪物,半心的怪物。”
“不是!”他吼道,“你不是!”
他似乎在咬牙极力忍受着什么,在我耳边低声了一句,可我已经听清了,他问,为什么?
为什么?
“因为妖灵啊,千年前我遇到了一个妖灵,他教会了我爱,给了我在瑶池从没有过的快乐,我甚至决定抛弃一切和他在一起,可是其实他是在骗我,彻头彻尾的在骗我,他接近我,只是为了……”我咬住唇,抑制眼中的湿润再为他滴落,“阿姐曾问我怨吗,其实我已经不怨他了,我只是想问,我只是想问他到底有没有一丝喜欢过我,哪怕一丝也好,至少证明我不是一个傻子。”
傻子是从来不愿意承认自己傻的,我怆然一笑,我能和玄泽很平静的提起从前,可不知为何今天心里竟出奇的难过,仿佛终于找到了对的人,也仿佛终于问对了人。
我看不见沈亦的表情,只觉得他的两臂似要将我勒进他的骨血里,我也看不见他猩红了的眸缓缓滴出血。
“对不起。”
像隔了千百年的时光后的一次道歉,我心头忽颤转过头,他却忽然遮住了我的眼睛。
遮住了我的光芒,也遮住了他的悲伤。
静默中我捧起他的脸,入手濡湿。
我再也控制不住吻住他的唇。
接下来的事便顺理成章的发生。
……一只河蟹爬过……
第二天一早醒来,我嘴角扬起抑制不住的笑,偷偷转身用手指碰了碰他长长的睫毛,他忽而抓住了我的手,然后用他的手覆盖住放到他胸口。
我感受那里的心跳,那么强而有力。
“喂,起来了。”
他慵懒睁开眼,亲吻了一下我的额头,又渡给我一口血,“好好待在这里。”
蝶妖皇说的没错,局是白天茵布的,没有她的允许我们根本出不去,她现在或许已经知道了沈亦的身份,也知道我们发现了她的身份,可昨天一晚却任何动静也没有。
而蝶妖皇受了重伤,要想恢复妖力,只能吸食人的生命,如果她出了蜃楼境还好说,如果她还在这里,城中的百姓必然无一活口,所以相比于白天茵,首要的任务是先找到她。
我法力所剩无几只能靠着沈亦的血才能不虚弱,所以他将屋子设了结界不许我出去,要独自一人去找蝶妖皇。
我虽然担心,可也知道自己任何忙都帮不上,或者还会成为制擎他的软肋,只好乖乖答应了。
可他走了没多久又忽然去而复返,在我怔愣之中将我带回了那个道观,对松云道长说了些什么,然后将整个道观都布下了结界。
“有松云道长在我才放心,等我回来。”
时隔千年,我再一次感受到了等君归家的感觉,忽而有些不知所措。
道观不大,松云道长只能将道观一角辟出给我,对面便是那日救我的小道童的房间,窗户上还放着那只鸟笼。
他正对着那只鸟笼沉思,我走过去,“小道长在想什么?”
他见我吃了一惊,忙不迭的向我施了一礼,“女,女施主,我只是在想,在想功德两个字。”
“功德?”
“是,师傅说,如果功德足够的话就能飞升成仙。”
我一笑,“你想成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