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树的瞳孔猛然缩成一点,那张永远吊儿郎当百无聊赖的脸在这一瞬间变得极为凝重。
所谓东北马家自然不是一个姓马的大家族,而是指出马仙。
出马仙是东北颇具神秘色彩的一种巫文化,出马弟子供奉胡黄白柳灰五位仙家,在出马的时候可以借用仙家的力量办事。
仙家借用弟子身体积攒功德修行,弟子借用仙家力量降妖除魔,这就是出马仙最基本的构成。
而这些出马弟子便被称之为东北马家。
若是半年前的王小树对这种事情定然是敬而远之,但这半年他过得很苦,经历的事情很多,看过的东西更多。
对于神秘的东北马家自然也有了很深入的了解。
那是一群站在边缘地带的人,在觉醒者未出现之时他们便已经有了仙家的特殊能力,底蕴强大,尤其是马家弟子彼此极为护短,寻常人根本不想招惹。
“出马弟子不算少,有本事威胁到我的也就那么一小撮。”
王小树看着店家老板,说道。
话语平淡,带着很强大的自信。
“这个人不一样,他被誉为最具潜力的出马弟子,虽然年轻,但实力已经超越了九成的老出马,除了哈尔滨的那位之外,整个东北再也找不出比他更有潜力的出马弟子。”
老板眯着双眼,对着王小树淡淡道:“哈尔滨那位吊儿郎当性情随和,但这位可是霸道的很,这个任务地点在他的工作范畴,没人敢去插一脚,钱再多,也得花的出去才行。”
老板点了一根烟,淡淡的青色烟雾在这个不到四十平的小地方缭绕着,在昏黄烛火的映照下显得有些压抑。
“他和哈尔滨的那位比起来怎么样?”
王小树沉默了片刻突然问道。
店家老板注视着他,沉默的吸了一大口香烟,最后道:“半斤八两,只差一丝。”
杂货店的其余三位觉醒者没有插话,显然他们也是这么认为的。
而王小树听到这话却突然笑了起来,他咧了咧嘴,轻声道:“既如此,这个任务我接了。”
三位觉醒者诧异的看着他,店家老板拿烟的右手微微一顿,道:“你认识他?”
“我认识他,但未必是你说的他。”
“应该是他了。”
老板的脸突然露出了笑容,又道。
王小树也跟着笑了起来,同样道:“那的确是他了。”
两个人就像是在打哑谜一般,身后的三位精英觉醒者皱着眉头,有些听不懂坐着两个人在说什么。
“你们口中的他是?”
三位觉醒者当中唯一的一位女子忍不住出生插了一句。
王小树看了她一眼,没有回话,而是对着老板伸出了一只手道:“老桥纸。”
这一次店家没有劝阻,而是直接从身后的柜子里拿出了一张黄色的老纸,在上面按了一个手印,递给了他。
王小树伸手接过,看了一眼任务内容,然后也按了一个手印。
“这个任务,有些复杂啊。”
听到他的感叹,老板笑了笑,道:“所以才会这么值钱。”
说着从桌下拿出了一张银行卡,递给了王小树继续道:“七十万定金,事成之后支付其余九成。”
“好。”
王小树应了一声,随后又对着其余三人点了点头便走出了老桥杂货店。
自从觉醒者出现之后,地下交易便数不胜数,只是这些交易针对的都是一些灵物,很少针对人类。
比如王小树这次领取的任务,便是去调查一个灵异事件,这件事发生在松江东路CY区人民检察院对面的铁路大桥上。
这个铁路桥横跨江水,另一侧已经没有了城市,是一个小村庄,而且人烟稀少,几乎没有什么人居住。
铁路两侧有着提供行人行走的道路,由木板和大理石搭建而成,很是坚固,这是个好地方,站在桥上看着江面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
曾经王小树在吉林生活的时候常常喜欢站在上面俯瞰江水。
只是如今物是人非。
事情的起因是一个小女孩的落水,然后是一个小男孩,之后是老年人,到如今已经有四个人落水抢救无效。
官方一方面发布消息称行道失修安抚百姓,一方面联系觉醒者前去处理,但去的人全部无功而返。
因此才联合老桥杂货店发布了这样的一个任务。
就在前不久,东北马家的弟子许然回到了吉林,而发生事故的这个地方,刚好是他的管辖范围。
按照规矩,一个地方已经有人了,那么其余的觉醒者最好不要插手。
“这个许然是个硬角色,听老崔说这个人领的黄家马,性情多变且霸道记仇,但为人嫉恶如仇,总体来说也算是个好人。”
走出北山的王小树在心里默默想着以前他在哈尔滨时候和老崔闲聊之时说过的话。
凭他觉醒的能力倒是不怕许然,只是能不起冲突还是尽量避免。
走出北山,拿到了七十万,王小树的面容却很平静。
高兴吗?
拿到了七十万什么都不做可以随意挥霍,自然很高兴。
不高兴吗?
觉醒者的出现意味着和普通人之间出现了断层,在以后的日子里觉醒者的地位只会越来越高,而普通人却更难出头。
“他大爷的社会啊,还真是物竞天择。”
王小树只是有些感慨,他不会圣母,不会悲天悯人,自然不会为了那所谓的公平而放弃觉醒的能力,他只是见惯了苦悲,见惯了挣扎。
将银行卡绑定在手机上,王小树先是找到一家西装店简单订了一身衣服,然后打车去向了那个铁路高桥上。
他有过不少这样的经验,想要解决这种事情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如果单凭老桥杂货店的资料来看的话,此次作祟的多半是水鬼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不过如果仅仅只是普通的水鬼,没道理许多觉醒者几次三番过去都没有收获。
而且资料说许然已经回到吉林三天了,竟然还没有出手,这其中意味,可想而知了。
走在桥上,感受着脚下有些悬空的感觉,王小树的脸上露出了怀念的神色。
此刻是凌晨一点,街道上的行人不算多,这条铁路上更是没人会上来。
只是现在他不远处的前方,有一个穿着蓝色牛仔上衣的青年正站在栏杆一侧,低头俯视着江水。
江水滚滚流动,此处广阔,自然没有轰鸣之声,只是哗哗啦啦的声音更显压抑,浑浊的江面看上去漆黑无比,搭配着夜色一眼望去似乎充满了恐惧。
王小树看了一眼江水,然后缓缓走到了那个青年的一侧。
两个人并肩站着,王小树有些懒散的趴在护栏上,打了个哈欠说道:“今晚月色不错。”
那青年看了他一眼,然后道:“适合刺猹。”
“......“
“许然?”
王小树从行道上捡起几块石头碎屑,然后用力的朝着江面扔了一块,问道。
那青年没有说话。
王小树便继续问道:“搞清楚事情的起因了吗?”
“一年前我与一只狐妖斗法,他被我重伤逃遁,我在追逐的过程中路过此地却被一只不开眼的水鬼拦下,那时我受了不轻的伤,只能重伤却杀不掉那水鬼,被他逃了,本以为他会死掉,半年前突然灵气复苏,他的伤势不仅恢复,实力甚至还更上一层楼。”
许然解释道。
“也就是说这次的事情是那水鬼做的?”
王小树问道。
“是,也不是。”
王小树侧目看着他,挑了挑眉。
“死了四个人,我在这里只感受到一次那水鬼的气息,也就是说还有三个人不是他杀的。”
许然淡淡道。
王小树缓缓闭上了眼睛,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睁开眼睛:“的确,那恶心的味道只有一次,还有一股子狐狸的味道,而且很重,应该就是在你手下逃掉的那个狐妖,死在他手上的应该有两个人。”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又道:“只是让我有些不解,那最后一道气息是什么东西的?又或者说,未必是东西?”
许然盯着王小树,脸色淡漠,一双眸子渐渐冰冷下来,他本以为在这只是一个寻常的觉醒者,因此并没有在意,却不曾想这人的实力如此强横,恐怕比他来说也未必会弱到哪里去。
“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许然冷冷道。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无论是这水鬼还是那个狐狸,我管定了。”
王小树耸了耸肩,笑道。
许然的脸愈发冰冷:“自不量力,我劝你不要趟这趟浑水,否则下一个死的就会是你。”
王小树呵呵一笑,一双眸子猛地盯向江水远处的杂草一侧,道:“我不认为他有这个能力,况且是在你的辖区死了四个人,我怎么相信你?”
许然也看了一眼那处,一张惨白流淌着水线的脸在杂草中若隐若现,正在远远地注视着二人。
许然沉默了一瞬,然后转身走下了铁桥。
“我许然的事还没人敢插手,你们这些觉醒者最好搞清楚这一点。”
王小树撇了撇嘴,道:“现在是法治社会,咋滴,你要打我?”
许然没有回话,片刻便消失在了此处。
王小树再次回头,杂草内的东西已经消失不见,整个江面看上去仍如从前那般。
“今晚月色真好。”
“风也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