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九虽然伤心但还不至于跟家人怄气，加上花锡一顿温柔的安慰，花九心情不再起伏，顶着一头鸡窝毛般的头发，静静坐在床上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下午花锡请了假带妹妹去修理头发，花九戴着花锡的帽子低着头走路，时不时抬一下帽子前沿以免挡住视线。
一进理发店，一个年轻女子就似笑非笑，颇为惊奇的看着花九的头发，“我的天，这是谁给你剪的头发呀。”
花九自然是不会回答的，花锡转了话，问，“我妹妹头发现在怎么修才好看。”
年轻女子左看看右看看，像美术馆里看画的人，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小妹妹这个头发现在只能剪短头发了，就是学生头，可能还比学生头稍微短一点。”
花锡转过来看着花九，“学生头可以吗？”
花九向来比较听他哥的话，加上现在没办法，点点头，头发一飘一飘的，很是招喜。
“剪好一点，再剪个刘海吧，女孩子留着好看。”花锡也不知道是对谁说。
年轻女子收到了要求，把花九领过去洗头的同时，说，“放心吧，这地方还真只有我能剪出来这种头发，换了别人啊还真不一定。”
花锡和花九都没搭话，任凭年轻女子一遍揉搓着花九的头发一遍喋喋不休。
花九洗完后做坐在镜子面前，后面的年轻女子突然说，“小妹妹你这个头发可能需要烫一下，把它烫直一点。”
“不用了，她还是个小孩儿，你剪剪就行了。”花锡接过年轻女子的话说。
“话是这么个道理，但小妹妹这头发不行啊。”女子说，“你看啊，小妹妹一看就是平常经常扎头发，头发都有固定印记了，加上她有点自然卷，头发又长短不一样，肯定要烫直一下才能好看啊。”
“你烫吗？”花锡望着镜子里花九问。
花九和镜子里花锡的眼神对上，几秒后，花九认真的点头。
花锡放下二郎腿，沉顿了一秒，“那就烫吧。”
年轻女子诶一声，说着就开始动手。
整个做头发过程极其漫长，花九昏昏欲睡偏偏倒倒就差一个枕头了。
“好了，妹妹，看看吧。”年轻女子的声音突然响起，把花九惊醒了。
花九擦亮眼睛，仔仔细细看了一眼镜子中的自己——这到底是谁。
偏分的刘海稍稍遮住半只眼睛，短直的头发顺滑搭在耳边，称得鼻子更挺了。不过这不像学生头，到是给花九身上加了几分成熟，像个初中生。
“你看还满意吗，妹妹。”年轻女子似乎很得意。
花九首先第一眼看向了花锡，花锡抬起眼，看了花九一眼，什么也没说，站起身走去付钱。
花九出店门的一刻刚好有风吹过来，撩起了额前极其顺滑的头发，刚烫的头发还有余温和刺鼻的洗发水味儿，花九皱皱眉头，和扒在脸上的头发作斗争。
花锡转过头看见妹妹手忙脚乱的扒头发，什么也没说，走在前面领着花九回家了。
回到家花九外婆倒是很高兴，一个劲儿在夸花九的学生头，说学生就应该剪成学生的样子。
花九没说什么，看着花锡一言不发的上了楼，花九跟在后面，也不明白他哥到底怎么了。
“阿九啊。”花妈妈在楼下喊。
花九刚上楼又下来。
“你昨天不是说要去新华书店吗？正好哥哥今天有空，让他带你去，顺便买点好吃的。”说着给花九塞了一张大票。
花九看着妈妈，心里明白这是属于大人的道歉方式。于是点点头，头发掉在眼前一晃一晃的，很不习惯。
花九重新上楼，站在门口看着花锡，轻声喊了一句，“哥，妈妈喊我们去新华书店……”
“你自己去可以吗？哥哥这里还有作业，明天要交了。”花锡尽可能以温柔体贴的语气对花九说，他知道妹妹对别人的语气最为敏感，怕她多想。
花九攥着钱点点头，下楼跟妈妈说了一声自己一个人出发了。
花锡坐在椅子上，等到花九彻底下楼了才暗自叹一口气。他已经逐渐感觉到这个妹妹的成长，不再是和他夏天抢一个西瓜的单纯小孩了。这样迅速的成长，花锡也不知道是好是坏，只能一步步走的看。
花九不习惯坐公车，一般去哪里都是走路。这次也不例外。
刚烫好的头发末端又直又尖，时不时打在花九的脖子上，刺刺痒痒的，花九忍不住去挠，不一会儿已经红成了一片。
新华书店在中环路，是最热闹的大街，小学生们闲着没事儿就来这儿蹭空调，一边看书一边打发时间。
到新华书店后，花九一进去毛孔钻进冷气，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自从变成这样的头发过后花九只觉得头上盖了一个蒸笼，热得发烫，随时都能把脑袋蒸熟一样。
刚进去，这颗“蒸头”还发挥着余热，和新华书店的冷气抗争着。但过一会儿这颗头就会变成了冰疙瘩，连接的每一根发丝都会带有冷气，扎在花九的脖子上更痒了。
花九没有指甲——被花锡强制剪掉了。在脖子痒的地方怎么挠都觉得不行——指甲肉给脖子肉挠痒，只能越挠越狠。
花九站在书架旁边书也看不下去，低着头把头发散在眼前，两只手在脖子一圈里挠着。这哪是什么学生头，这简直是痒痒头。
“花天酒地？”一声疑问响起。喊这个名字的除了邹时还能有谁。
花九抬起头，头发耷拉了一半在脸上，神情不好的看着邹时。
邹时眼里露出了疑惑，“你剪头发啦？”
花九点头，头发一晃一晃的。
“嘿。”邹时很新奇，“要不是衣服我还没认出你呢。不过这么热的天披着头发不难受么？”
花九挠着脖子，听着邹时说话，摇摇头，“不难受。”
“你挠什么呢，跟个猴子一样。”邹时想看看花九的脸，但无奈被她散下来的头发遮住了，只好蹲着从下往上看。
花九一边往耳后扒头发一边挠脖子，说，“头发扎脖子，有点痒。”
“嗯……看出来了。”邹时点头，“脖子红的都能直接当颜料用了。”
花九没接话，而是问邹时，“你来这儿干什么。”
“买谱子。”邹时说，“我上一本练完了，换本难的。”
“琴谱在那边。”花九好心指了指另一边的货架，想快速结束这场谈话，她这个样子实在太窘迫了。
谁知邹时说，“我买完了。”
花九点点头，走到另一边货架中间，继续找自己要看的书。她本以为邹时说买完了就走了，谁知道她前脚一走邹时后脚就跟了上来。
“你要买什么书？”邹时问。
“随便看看。”花九回。
“那我强烈推荐一本书，哦不是一本书，是一系列书——《小虎队大冒险》，看过没？”
花九摇摇头，“没有。”
“啧，那你真的好好看看，新华书店就有，走，我领你去看看，可好看了我告诉你，你知道花店女人那集的凶手是谁吗……”
邹时一时激动，拉着花九的手就到处窜跑到熟悉的书架，一路上喋喋不休自顾自说。
花九一时懵了被邹时拉着手走了，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邹时已经把她领到了一群小孩儿占领的书架面前。
花九看了看，大部分是男孩子，手里都拿着差不多类型的书。花九仔细一看书名，就是邹时所说的《小虎队大冒险》。
那些男孩一边看还一边问，悄悄咪咪的，“诶诶诶，有卡吗？”
“有啊，你要哪一本书的，我这儿只有那两本书。”
“诶，我要……”
花九听着两个男孩子的对话，跟接头一样，让人琢磨不透。
邹时转过头来，塞了一本书到花九的手里，说，“这个，这个我向你保证，绝对是《小虎队大冒险》里最最最最精彩的一本，你绝对想不到那个花店女人最后的凶手是谁，快快快，看看。”
邹时说着直接上手给花九翻到了他所说的“最精彩的部分”。
花九看了一眼，里面的剧情类似于探案但没有侦探，自己根据现场线索提示在几个人中找出真凶。
花九平时没接触过这样的书，也不怎么感兴趣，但今天看了一眼，好像还不错。尤其是邹时那张把天吹破的嘴的游说下，花九认真看了一章剧情。
没过一会儿，花九开口道，“真凶是不是花店老板自己？”
邹时听到花九的话，眼睛瞪得像铜铃，“你就知道啦？你怎么知道的？你是不是看过了，还是说你拿卡刷过解密区看到真相了？”
邹时一大串问号砸在花九的头上，配上讶异的表情，让花九有些想笑。
“你说，你是不是刚才趁我不注意拿卡刷看了真相？”
花九把书递给邹时，双手张开，表示自己什么也没有。
邹时气馁，“也是，这些卡老早就被书店的收走了，要是你有，岂不是都不用买书了。”
花九看着邹时嘀嘀咕咕的，问，“你说的那个卡，是什么。”
邹时举起书，“就是和这本书配套的，每一章剧情的背后都有一个解密区，你拿卡一印上去，真凶是谁就可以看到了。”
“是不是那个？”花九指着对面站在货架的两个小男孩说。
邹时赶紧把花九的手按下来，“嘘，别指，被他们看到了就遭了。”
花九不解，迷惑的看着邹时。
邹时解释道，“这个《小虎队大冒险》是一个系列的书，每一本书都有自己的解密卡，但一般卡都会被书店的人提前收走，大家想看呢就得去买。”
邹时看了对面正在偷偷“刷真相”的俩小男孩，继续说，“要是不想一直买，就把以前用过的卡“刷”新的书，那样就可以免费看书了。”
“喏，他们俩就在刷。”邹时用下巴指了指，“但你别拆穿他们，否则会挨打的知不知道。”
邹时语重心长，仿佛自己挨过打一样。
花九有些好笑，看着邹时，说，“你也挨过打吗？”
邹时撇嘴，“开什么玩笑，谁敢打我？有些卡还是我借给他们的呢。”
花九低下头笑，头发散下来遮住了侧脸。
“笑什么笑，你别不信，我可是《大冒险》的老粉，每一本书的真相我都知道。”邹时说着，颇为骄傲的样子。
花九想把散在眼前的头发拨到耳后去，一动，才发现邹时按着她的手还没放开。
花九一用力，从邹时的手里抽出了自己的手。邹时大大咧咧的，一拍花九的手，“快走快走，等会儿管理员要来了。”
花九轻皱眉，“管理员来怎么了？”
邹时啧一声，“一看你就是新手。管理员为了防止小孩把这类书都刷了，每隔一会儿时间就会来抽查，就像老师抽查课堂一样，过来看看有没有小孩刷书。”
花九一听感觉邹时很懂的样子，还没作回答，邹时拉着花九就是走，“管理员来了。”
“咳咳。”邹时一咳嗽，书架边的小孩立马收起了卡，假装认认真真看起书来。
等离开了雷区，邹时才想起来问花九，“你要看什么书来着？我忘了。”
花九想着自己也没说看什么书，你忘什么了。
虽然这样想，但花九永远说出的都是另一套说法，“我再自己看看，你买好了就先回去吧。”
邹时撇嘴摇头，悄悄对花九说，“这书店啊，你可能不知道。自己看书还行，你要是买书那必须得我在场。”
“为什么？”花九看着邹时问。
邹时一笑，“因为这店老板是我大姨。”
花九惊诧，眼睛瞪大表示出了震惊。
“所以……难怪你有卡可以借给他们。”花九了然。
邹时笑着，“我只是觉得一本本买回去太亏了，还不如让他们就在这儿看完了算了，省的浪费钱，反正大家也就图个新鲜。”
“那你不怕你大姨亏损吗？”花九家里开餐馆所以知道，这种服务性行业的利润有多微薄。
邹时一摆手，“我大姨才不会在乎，现在指不定在哪儿打麻将呢，这店是她一个朋友在打理。”
花九这下彻底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只是稍微点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