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
莺莺慌忙又飞到老者肩上,“公子,天亮了公子,公子,公子天亮了,公子……!”
“非晚,怎么办啊非晚,公子……”
莺莺急了,来回叫喊着,却一个都叫不醒。
踟蹰着探了探老者的鼻息,心下一惊,便不知所措坐在两人中间大哭了起来。
正哭着,莺莺突然想到了老者昨天晚上和她说的话,“白果虫,对,吃了白果虫就能化为人形了!”
莺莺想着,立即飞到廊下去找篮子,果然,里面有小半篮白果虫。
莺莺一头扎下去,拼命的吃着白果虫。
明明很美味,往日牵肠挂肚想要吃的白果虫,不知为何,今日却极难下咽。
不过管不了这许多,她只能拼命的吃,快速的吃,大口吞咽。
哪怕此刻腹上传来的灼热感让她痛苦难当!
“噗……!”
她突然一怔,仿是被什么击中一般,身子一个踉跄,坠了下去。
顺着她的下坠,又是一声闷响,忽有一道强烈刺眼的彩光在她周身晕开,将她笼罩。
慢慢的,那光越来越大,有鲜血从那团光下溢开,涓涓流淌。
鲜血每长一分,那光便收一分。
忽的,在那彩光之下,现出一只洁白无瑕的臂膀。
顺着那只细嫩的胳膊下去,这才看清楚,此刻躺在地上的,是一个身着彩色羽衣的女子。
女子看起来十六七岁,紧蹙着眉,清秀的面容有些扭曲,全身蜷缩着,右手捂着心口,看起来很是痛苦。
“非晚……公子……”
女子轻声呢喃,苍白的脸上渗着细汗。
只见她从地上爬起,脚步婆娑的往屋内走去。
一步一个血印,女子起身才看清楚,那地上早已被她染得鲜红一片。
扶着墙,艰难的走到屏风后面,扑身过去,再次重重的摔到地上。
她抬头看着前面两人,只觉得自己全身在被什么东西撕扯着,好像很快就会被撕碎……
泪水和血水混合着,在她那张涨得通红的脸上,彩色的羽衣也被染得暗红,她强撑着爬过去。
血迹斑斑,从这头到那一头,都是她爬过的痕迹。
终于,她碰到了他的手,咬牙紧紧抓着,慢慢靠近。
直至鲜血染红了他的手,他的脸,还有他那满头银发。
“公子,公子,公子……!”
她抱着他不停叫唤,双手摩擦着他冰冷的脸,嚎啕大哭,
“醒醒,醒醒,醒醒啊!…非晚马上就能醒了,公子,你马上就能见到非晚了!”
“噗……!”
正哭喊间,又一口鲜血从她喉咙喷出。
时间仿佛静止一般,她俯着身子,一动不动。
好一会,她匀了口气,自行平复了心绪,看了看怀中的人,又看向床上的人。
慢慢的,心中似有了什么主意,红彤彤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坚定。
只见她直起后背,慢慢放下怀中的人,强撑着盘腿而坐,双掌平放于膝处,双眸轻闭。
盈盈泪珠沾与睫上,欲滴未落。
“我一定要让你们见上一面,一定!”
她想着,紧抿着唇愈发坚定,眉头也越拧越紧,她迫使自己忘却从心口处蔓延至全身的痛楚。
一道道彩光从她颤抖的身躯钻出,飘飘荡荡又钻进老者的脑袋里。
数十道彩光钻进去后,老者有了明显的变化。
如纸的脸色慢慢恢复了过来,双手也不再那么冰凉,慢慢的,似乎已经有了鼻息,有了心跳。
“成了!”
她大喜,自知撑不了多久,此刻只盼非晚能快点醒过来。
什么味道?!
她闭目侧鼻,好熟悉,好香。
倏忽,脑海里闪过一个画面,芙蓉花!是芙蓉的味道!
她惊喜不已,芙蓉花开,是她要醒了。
“非晚!…非晚!”
莺莺激动的叫着,因不能停止施法,她只能呼唤她,无法上前去将她摇醒。
“……呼呼……!”
窗外的风吹得枝叶簌簌作响,吱呀呀摇晃间、微风携下一朵开得极好的芙蓉穿过上方窗棂,飘到非晚床头。
迎窗看去,芙蓉一时间争先开放,朵朵溢彩。
“非晚,非晚……”莺莺不停呼唤
床上女子不知是听见了这急促而焦急的叫喊声,还是闻见了这四溢扑鼻的香气,慢慢也有了变化……
纤纤玉指轻动了动,眉头微蹙,慢慢睁开了眼睛……
一道道幻影从她眼前掠过,她猛坐起身,口内喊道,“何遇!”
“非晚!非晚!”
莺莺见终于她醒了,一时又惊又喜又哭又笑。
非晚闻声看去,虽不认得莺莺,可她能听出她的声音,再看躺在地上的老者,脑中一闪而过的身影和他重叠
——是的,她再一次,看到了他这个样子。
“陵风!”
她忙掀开被子下床,几十年不曾动弹,这猛的下床脚下软绵绵的,刚触到地便支持不住,往地下栽去。
因离得近,她伸手就能触碰到他,含泪去握他沾满鲜血的手,正攀爬上前,只觉得与之紧握的手竟动了一下,心下一惊看向他的面庞,还有呼吸……
怎么回事?!
她诧异的看着他,突然似是明白了什么,猛的看向莺莺,喊道,“莺莺不要!”
“快!非晚,快!”莺莺着急的说着。
非晚明白她的意思,她是想让他们见最后一面。
“陵风,陵风,……”
非晚拉着老者的手叫喊着,爬到他身边坐起身,将他的脑袋枕在自己腿上,双手抚向他经岁月磨砺、满是褶子的脸,
“你醒醒,你醒醒啊……凌风,我来了,是我,是非晚啊……你醒醒好不好,我有好多话想要和你说……”
她哭喊着,泪珠滴滴砸在老者脸上。
老者似是听见了她的呼唤,缓缓,抬起了左手……
“非晚!”莺莺惊叫
“凌风!”非晚忙握住他缓缓抬起的手,老者半眯着眼睛,扯着嘴角笑道,“你终于醒了…我还是等到你了……”
“对不起,对不起……”非晚哽咽着,此刻除了说对不起,她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别哭……”老者同样哽咽起来,伸手擦着她脸上的泪。
笑了笑,看向偶尔从窗棂飘进屋内的芙蓉花,轻声道,“芙蓉花开,好香……你曾说,我总会忘了你,你找我找得很辛苦……那下一世,换我寻你,可好?”
“嗯…好、好…”非晚点头,老者又笑道,“你放心,下一世我定记得你,不让你奔波劳累、心力交瘁。”
“嗯,好……”非晚继续点头,吸了吸鼻子笑道,“没关系,我知道,无论是陌上公子何遇,还是孤容和陵风,他们都季布一诺,从不食言……”
“决不食言!”老者笑看着非晚,忽的咳嗽了一声,颤声道,“我要走了,对不起,请一定坚强……”
“嗯……我……我……”
非晚的喉咙哽咽着,好似有无数根针扎在里面,连呼吸都是痛的。
她有好多好多的话想要和他说,可是千言万语,又何以言达?
她怕他心疼,怕他连走了都不能安心,所以,她只能不停的点头,控制不住眼泪,便控制微笑。
随着老者的双目紧闭,躯体慢慢冰冷,她终于控制不住了。
“哇!”的一声大哭了出来,撕心裂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