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光着屁股、死死抓住那人的手,血脉贲张。当他第二脚向我踹来的时候,我闪过身去,用另一只手顺势一撩、抬起右腿往他的立足脚猛地一扫,便听见“咚”的一声,那个家伙整个后背便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溅起了许多带有香皂味道的水花。他迅速爬起来,一阵污言秽语伴着王八拳向我袭来。
我后退一步跳起腾空,高度肯定超过了我跳高比赛时的高度,眼睛竟可以平视洗漱间灯泡的光芒。接着,我踹出右脚——后来在《动物世界》里看到袋鼠跳起来打架,那种弹踢动作应该跟我那一脚极为相似。我这一脚出乎他的意料,直接踹在了他的面门上。“登、登、登——铛”,他踉跄着退了几步一下又仰面朝天倒在了湿滑的地板上,溅起的香皂水和我脚上的拖鞋一起飞到了对面的洗手池里,吓得对面刷牙的哥们牙膏沫子淌了一下巴。
“行,你等着,有种你等着!”尖嘴猴腮的家伙恶狠狠地指着我,爬起来狼狈跑了出去,搬救兵去了。
王进喜捂着脸站在一旁,愣愣地看着我。“你看个球!抓紧跑!”说着,我捡起来拖鞋抱着衣服三步并作两步跑回了宿舍。跑到宿舍里我坐在床板上呼呼喘气,舍友们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我,这时我才反应过来:我还没来得及冲洗头发上的泡沫。我又跑到六楼洗漱间,这个时候人不多了,便找了一个空水龙头把头发冲洗干净。
刚回到宿舍,便听见五楼传来了不断地踢门声:他们开始挨个高一宿舍搜查了,听声音,至少七八个人。声音来到了六楼,踢门声不断逼近623宿舍,叫嚣的声音越来越清晰:“那个大个,快点滚出来!看我今天不弄死你!”
我的心脏开始跳动如雷、嗓子发干。这让我想起了小时候生病打针,医生高高举起注射器准备扎屁股时那种痛苦来临前的难受劲,不过这次的感受更加强烈。我想躺在床上蒙上被子,但大热天的这无异于“此地无银三百两”,我看了看窗户,操,六楼。我在床板上如坐针毡。
“咣当!”623的房门终于被踢开,注射器可算打在了屁股上,我反而倒是生出一种沉重的踏实感。
那个尖嘴猴腮的家伙在宿舍里扫视,一下就认出了我,“操,就是他!”顺着他的手指,所有人的目光全部聚焦在了我的脸上。
我看了看来的七八个人,个个身强体壮,中间的那位光着膀子、肤色铁黑,在暗淡的白炽灯下竟闪闪发亮,像头北美野牛。我心想,要是这样被他们胖揍一顿那还了得,我得想点法子。
我从床板上站了起来,指着尖嘴猴腮的家伙骂道:“有种单挑!”接着我的手指扫了一圈高声叫道:“我跟你们无冤无仇,谁敢惹我一个手指头试试!”
“我是体育生,我看你们今天谁敢动我!”逼到绝境的我只好厚颜无耻地搬出了最后一面挡箭牌。
顿时,这七八个人面面相觑。为首的“老黑”走了过来,我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
“老黑”盯着我的脸看了半晌,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是不是那个跳高招上来的?叫什么卫来着?”
我悬着的心放下来大半,他竟然认识我。
“操,你们俩怎么干起来了!都是体育队的不说,还都是练跳高的!”
“猴子,你今天这是让同门师弟给干了啊!”
猴子恼羞成怒,上来一脚把我踹在了床上,我本可以躲,但我不想躲,我知道,今天怎么也得意思一下、让师兄找个台阶下。我起来强挤出一个笑容,马上向猴子道歉:“今天实在对不住哥哥了。”
猴子还想动手,被老黑一把拎住,“行了哈,今天这个事到此打住,你俩谁再吱吱歪歪就是不给我面子。”
猴子的脸不知是恨气未消还是被我那一脚踹的,在灯光下红的发紫。
后来我才知道,老黑上高三,是我们体育队队长,体育生里的“扛把子”,自然也是校园里的大哥级人物。后来老黑对我说,要是那天我不说明体育生的身份,保准我会被揍得钻床底。
老黑不是开玩笑,高中校园打架,尤其是在宿舍群殴一个人,经常能把人打到床底下不敢出来,然后拿着拖把杆硬生生地再把人给捣出来继续打,惨不忍睹。
送走老黑、猴子一行人,我看到王进喜站在门后,脸色煞白,手里拿着一根板凳腿。我笑了,拍拍他的肩膀说:“没事了,睡觉吧。”
进喜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