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慧福在张保华的病房里背了一个小时的大悲咒,临走时郝玉珍一直说着感谢的话。
李天明觉得,郝玉珍应该知道自己丈夫没有鬼上身,她是在用这种方麻痹自己,心理安慰的认为自己丈夫的不正常是因为鬼上身。
说白了就是在逃避现实。
郝玉珍心里,应该是知道答案的。
但她拒绝相信。
在回小店的路上,李天明接到了吴建青的电话。
通过他的消息,和郝玉珍与何农提供的信息,李天明汇总得到了这样一个故事。
二十年前,一家酒店突发大火,烧死了三十四人,由于当时技术落后,没有找到明确的起火原因。最后以意外失火草草结案。
这个事件因为死亡人数过多而被频繁曝光,很多死者家属对意外失火的结论不满。但谁也没有探究出事件的真相。此事最后不了了之。
张保华,正是这次火灾的经历者之一。
他当时与一个女人住在这家酒店里。那女人被烧的面目全非,是死亡的三十四人之一。
而张保华,根据李天明的观测,他并没有烧伤的痕迹。
火灾当天,他被救出来的时候,除了衣服破烂外,并没什么不妥,甚至他还攥着自己的钱包。
火灾后,张保华和郝玉珍的感情,就好了起来。
但根据小道消息,张保华从火灾之后到现在,没有和郝玉珍上过一次床。
而张保华对外的理由是,十五年前,自己被郝玉珍下毒,必须在医院接受治疗。
而根据吴建青的调查结果,张保华根本没有中什么毒。
他在医院完全是自主行为。
而郝玉珍认为自己丈夫有这样奇怪的举动,完全是因为鬼上身引起的。
所以她不间断的找来法师为张保华驱邪。
故事到这儿就结束了,但想到故事背后的真相,却让李天明打了个寒颤。
在那由三十四个名字组成的死亡名单中,李天明找到了一个本来不属于这个名单里的名字——任廷文。
“对吧,任廷文。”
李天明坐在张保华病床旁的椅子上。窗外乌云密布,向室内透着暗色的光。把李天明的身影映的昏暗。
“二十年前的火灾,你没有死,而是换成张保华的身份,活到现在。”
坐在床上的张保华,嘴角哆嗦,身体麻木,像一只挂在烤箱里的鸡。
“卡啦!”
一道闪电,张保华一哆嗦,好像回过神来,眼睛看向李天明。
“别紧张,我只是个外人,不会报警也不会四处宣扬,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做?”
“我……为什么这么做?”
“我为什么这么做?”
“呵呵,哈哈,哈哈哈,我为什么这么做?我为什么这么做?”张保华突然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他笑的捂着肚子,眼泪一滴一滴在被单上阴出一圈一圈的水迹。
“我为什么这么做……”张保华低着头。
“哗——”
雨下了起来。
昏暗的天光透过玻璃映在他的身上,雨水滴在玻璃上,滑出一道水痕,接着水痕又被其他雨滴打散。
张保华抬起头,天光照着他的脸,玻璃,乌云,雨,屋里的暗色,白墙,床头的铁,椅子,面前的人……,种种颜色,凝聚,融合,分散,交织,各个角落,形成复杂的色彩。
“你为什么这么做?”
黄钟大吕,翁鸣声,张保华捂住耳朵。
“你为什么这么做?”李天明又问了一遍。
“我……”
“我……”
“我……”
“我……”
“你为什么这么做?”
“我想要过有钱人的生活呀——!”张保华吼出来。
哗哗哗——
雨拍打在地面上,砸出一个一个水坑。
哗哗哗——
水不停的灌进下水道,几片树叶随水冲下去。
“二十前,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员工,为房债奔波。直到那场火灾。
张保华,我认识他。
我在店里见过他几次,我和他长的很像。我当时想,如果我也留他那样的发型,就和他几乎一模一样了。
没想到上天真的给了我这个机会。
那场火灾中,我看见他冲出房门,趴在走廊里满身是火。我边拉着他往楼梯跑边拍打他身上的火,跑到楼梯口,火灭了,他也死了。
我当时脑袋是懵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我知道他有钱,我希望救出他后,他能报答我。
现在他死了,我的打算也没了。
然后我想到,我和他长的一样这件事。我扒下了他的衣服穿在我身上,那些衣服已经被烧的就剩几块布了。他的钱包在裤兜,里面有身份证。
我拿出身份证看,那简直就是我的脸。我更心定了。
然后我冲出火海,然后在医院知道了他的妻子,他的朋友,我怕露出破绽,一直装晕。
再然后,我假装失忆和郝玉珍生活了五年。五年里,她多次要求和我上床,我不可能同意。五年,是极限了。再这么下去,她肯定会怀疑。
所以我准备了无毒的毒药,本来我的意思是假装活不下去服毒自杀,然后在医院抢救回来,以身体不行为理由住在医院。
但没想到的是,她发现了毒药。
她以为我要杀她。
所以她先给我下了真的毒药。”
李天明听到这儿,对事情的前因后果,基本明白了。
张保华或者说任廷文中毒后,又被抢救了回来,从此,他就住在医院里。
而郝玉珍,李天明估计她最开始就知道真相,只是不想相信而已。
她就像个遇到危险的鸵鸟,把自己的头藏在坑里,就以为敌人看不见它。
自己骗自己罢了。
李天明站起来,看着失魂落魄的任廷文,又转头看向窗外,雨停了。
正好是离开的时候。
李天明绕过床,走到门前,任廷文没说话,李天明也没说话。
推开门,走廊灯很亮,有些晃眼。
李天明似乎看见,一个和郝玉珍背影很像的人,嗖的消失在了走廊尽头。
李天明笑了笑,坐电梯到一楼,出了医院。
微风吹过,带着湿气与凉意。
…………
……
几日后李天明听慧福说,张保华和郝玉珍的关系又好了起来,张保华的病也好了,已经回家了。
郝玉珍特意来寺里,又捐了一笔善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