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快走，快走，我求你了，为了我，你快走吧。”崔灵急得双眼含泪。
秦桑却紧紧地握着她的手不放：“灵……”
“我要报仇，我要报仇……”崔灵狠狠地说出了两句话，然后双眼瞪大看着秦桑，眼泪随即夺眶而出：“快走吧……求你了……让我报仇……”
秦桑怔怔看着崔灵泪流满面的样子，心里犹如刀割。他多想冲出门去，一剑杀了皇帝，但他没有。
夜漆黑，大雨倾盆。秦桑坐在姬香宫的瓦顶上，亲眼看着崔灵的妃房被吹灭了红烛。雨水疯狂地打在他的身上，他全身久久绷紧，毫无知觉，手青筋凸陷地紧紧握着他的剑端，身体不住地颤抖着。
两天后，皇宫后山，竹林。
秦桑站在崔灵面前：“是不是你报了仇后，便会离开这里？”
“或许吧。”
“那好，你要杀了谁？”
“刘丞相，吏部尚书，礼部尚书，还有……”崔灵狠狠地说出一个个名字。
“他们为什么要害你全家？”
“因为我爹爹在朝廷上一向明言直谏，秦桑害了他们很多利益，而且，我是皇上选中的妃子，他们怕我入宫后我爹爹势力增强，威胁到他们在朝廷的势力。”
“好，你要我先杀谁？”
“怡妃。”
“关怡妃什么事？”
“因为皇上现在最宠她……”
“你杀了怡妃后，你不怕皇上怀疑是你做的吗？”
“哼哼……他如果真的是一个有智慧的明君的话，我们家就不会落到现在这个样子了。”
“好。我帮你杀了她…… 还有其他事情吗？”
“我要七星海棠。”
“你要七星海棠做什么？”
“这你以后会知道的。”
……
在姬香宫淋雨的那夜，秦桑明白一件事。既然自己爱上崔灵，那就要爱上他的故事，甚至于爱上她的仇恨。
6
后日，皇宫大佛寺内，怡妃跪立拜佛，一个黑影从佛像后闯出，在她洁白的脖子上画了一条血痕后，迅速离去。
皇上龙颜大怒，朝野震惊。
崔灵仰卧在软塌上，望着秦桑轻轻地笑。秦桑也跟着她微微发笑，但良心，却自此开始被烙下了一个印。
皇上开始每晚临幸崔灵。秦桑强忍着满腔妒火，佯作不见。因为崔敏警告过他，小不忍则乱大谋。秦桑无奈照做了。
崔灵把七星海棠的汁液滴进皇上的酒水。以后皇上便开始双目混浊，昏昏上朝。
崔灵在皇上的耳边说：“吏部尚书，礼部尚书各贪污五百万两黄金。”然后秦桑以锦衣卫统领的身份带领队伍搜查，果然搜出大量不明财产。
皇上颁令：“礼部尚书，吏部尚书严重贪污，满门抄斩。萧妃（礼部尚书的女儿）赐缎绸丝巾一条，明日晌午之前死。”
接着，京城城门外斩首一百余人，男女老少，哭天抢地，血流成河。朝野俱惊。
秦桑的良心再次被深深地烙下一个印。
刘丞相暗中派遣武林高手潜入姬香宫，欲行刺崔灵。秦桑在姬香宫的宫顶上于月光下把剑光舞得星星点点，将刺客一一击毙。
崔灵以皇上身体不适为理由，一同和皇上上朝协助听政。然后以刘丞相无视皇威，企图造反的理由将刘丞相满门抄斩，诛九族。
京城城门外再次斩首一百余人，血水遍地，怨气冲天。京城文武百官黎民百姓皆畏畏悉悉，不敢多言，天下如闻崔灵，则色变。
秦桑的良心终于无法忍受下去了，一种穷奢私欲的罪恶感笼罩着他让他近乎难以呼吸，午夜梦中那临死前的小孩无助的眼神让他往往惊吓而醒。
然后崔灵却依然高坐于厅堂之上，柳眉冷对，呵呵媚笑。秦桑突然发觉，崔灵已不是原来的崔灵了。
姬香宫里，崔灵浓妆艳抹坐在秦桑面前，几分醉意媚笑着看着他，自斟自饮。
秦桑无奈看着她的，轻声说：“现在你的仇已经报得差不多了，我们离开这里，好吗？”
“离开这里？呵呵，傻瓜。”崔灵把酒送进嘴唇后笑了起来：“在这里不好吗？你要风得风，要雨有雨，人人都惧怕你，不敢违背你的意思，多好，干吗要离开，呵呵，傻瓜。”
“现在你已经杀了很多人，很快就会民怨四起，到时他们会反扑过来害你的，那时你要走的话就来不及了，听我话，我们走了吧。”秦桑继续劝诫着说。
“谁？谁要害我……谁敢害我我就将他满门抄斩……一个一个地杀……杀……杀，看还有谁敢要……”
“啪”的一声清脆声响起。崔灵醉意朦胧话还没说完便已给秦桑重重扇了一巴掌。
崔灵当即怔了一下，酒意顿时清醒过来，然后不由眉毛竖起狠狠地瞪着秦桑：“你打我……”
“你简直蛇蝎心肠……你已经害死了这么多人，难道你还不够吗？”秦桑看着崔敏，心里阵阵愤怒。
崔灵重新给自己斟了一杯酒，然后仰头喝下，一滴眼泪也从他的眼眶流了出来。
她静静看着眼前的酒杯，神情突然变得漠然，轻轻说：“你走吧，我不会跟你走的……你没有亲眼看到自己家人被人杀死……你不会了解我的……不会了解”
秦桑快速地走出门口，然后身子重重倒在门外的墙壁上，眼前一阵头晕目眩。至此至今，他才由衷明白自己已经给天下人无可挽回地酿造了一个祸害。一个他爱着的女子，因为仇恨让她与他犹如相隔天涯，永世不能牵手，可他还是如此地爱她。他应该要怎样来解除这个“祸害”呢？
秦桑一阵秦桑心俱裂，一件物体快速飞来，迅猛地插在秦桑身旁的柱子上。那是一块令牌，上面写着剑王阁，是传达门下弟子快速回殿的号令。
秦桑看着令牌无奈地闭起眼睛。赎罪的时间到了。
秦桑回身看崔灵，只见她已趴在桌上睡去。秦桑将她小心抱起，放到床上，细心替她盖好被子，然后转身离去。
还是竹林，秦桑和崔灵相遇时的季节，落叶纷飞。
秦桑和崔灵相对而立。短短的一年中，他们都有了极大的变化。崔灵终于由一个充满仇恨的女子演变成一个心狠手辣的统治者；而秦桑也已从一年前的满腔热情变成现在的心如止水。
“师傅要我来杀了你。”秦桑说。
“是你救了我的命，死在你手里我很甘心。”崔灵闭上眼睛，轻轻说。
秦桑拔出了剑。
“最后问你个问题，一直以来，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有。”
“那为什么你总是不愿意跟我走。”
崔灵睁开眼睛，看着她，眼神闪过从未有过的温柔，但随即便惨淡轻笑了起来。
“一直以来，我心中的仇都比你的爱深，所以我不能去爱你，对不起……你动手吧，死在你的剑下，我无怨无悔。”崔灵再次轻轻闭上眼睛，一滴晶莹的泪光从她眼角滑下。她闭着眼睛再次微微笑了起来：“还有，跟你一起练剑看夕阳的时是我此时最快乐的时刻，谢谢你……”
秦桑看着崔灵由衷快乐着的笑容，久久握着剑的手不由渐渐发抖起来。
崔灵依然紧闭着湿润的双眼，嘴角微笑，神色坚定。
秦桑最后终于还是松开了握住剑柄的手。剑掉落到满地的落叶上。
崔灵崩溃的泪水也终于泛滥而下。秦桑转身离开。
“你会后悔的……”崔敏泪流满面着说。
秦桑秦桑心离去的背影没有停下来。一个白影却从青翠的竹叶间飞身而下，举剑向崔灵刺去。“师哥，你下不了手，让我来……”
崔灵惊慌着睁开双眼，拾起地上秦桑的剑便慌忙抵挡起来。但她毕竟不是素心的对手，几招过后终于还是招架不住倒地，惊慌无助地看着剑尖就要刺进自己的胸膛……
崔灵惊愕的眼神看着秦桑微笑着向自己闪了过来，当一颗泪还来不及从她眼中掉落的时候，素心的剑已从秦桑的背后刺穿了他的心脏。
……
素心哭泣着从背后抱住秦桑：“师哥，你，你为什么这么傻……我不是，不是故……”素心的话还没说完便已停住，一阵剧痛也从她的小腹传来，鲜血从她的嘴角边流了出来。她身前秦桑的身子也剧烈抽搐了一下。
崔灵低着头面容无比阴沉无比悲痛无比冷漠地掉着眼泪，她的手上握着秦桑的剑，剑从秦桑的小腹穿插而过，一直捅进背后素心的小腹。
“我说过你会后悔的……”崔灵把头抵在秦桑的胸前，声音阴沉而悲痛，“我的家人都被人任人宰割般而死……我的命只能由你或是我自己来解决……我绝不允许其他人把我杀死……”
眼泪始终无法控制地簌簌般直落在秦桑的胸前，最后溅打在秦桑小腹前那大片大片的鲜血上。崔灵依然泪流满面地极力控制着自己不哭出声来，身体不住地抽动。她始终不敢抬起头来，在她的头顶上，是秦桑那逐渐惨白的脸。
秦桑强忍着疼痛，回头看着靠在自己背后的素心，一阵无奈地向她微笑了一下：“素心……对不起，连累你了……”
素心也向她惨淡笑了一下，然后无力地说了句：“师哥，一直以来……你都不知道我，喜欢你吗？”随后头便无力地靠在秦桑的后背上。
秦桑极力地回过头来，用手艰难地抬起崔灵的脸，手颤抖着替她揩拭掉脸上的泪水，乏力笑着说：“灵儿……记住，不要让仇恨覆盖着你的一生……你要学会忘却，记住……要学会忘却……生命还有很多美好的东西等着你去拥有……好好活下去……”
一股腥恶的血涌上了秦桑的喉咙。秦桑看到有一股血色在慢慢地淋满他整个视线。血从他视线的最上方流了下来，染红了蓝蓝的天，染红了竹叶，染红了竹竿，一直染红到地面，最终红变成黑，一片漆黑。最后的一丝知觉是，耳边传来崔灵越来越弱的抽泣声……
半年后的一个夜里，一个黑影潜进了皇宫，带走了崔灵。崔灵娘娘失踪，整个朝野震惊而欢喜。
崔灵将秦桑和素心的骨灰一起埋在他们相遇的竹林下，然后请求秦桑的师傅让她余生留在悔过崖，秦桑的师傅答应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