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奶啊?
龚月月开口闭口二奶,这下正宗的二奶级人物不是到了吗?
还别说,十万美金真的太让人不可想象了,这二奶当得也着实高端。
整个大地坳一个万元户就了不得,冷不丁冒出一个接近百万级的人物,那还了得?张主任得知此消息,第一时间上门,答应由信用社出专车到武汉迎接,唯一的条件是:回来之后这钱可得在信用社存着。
他让我在家等待,就是因为他拿不准这女子带回来的是美金还是人民币,如果是美金,还得专程到县城中行兑换。
等待的过程中,信用社做足了准备工作。
茶准备好了,卫生打扫了,甚至柜台也都清理了一遍,用张主任的话来说,人家是外地回来的贵客,见多识广可别让人家瞧不起这山沟里的小网点,幸好楼房做得气派,要还是以前那样租粮管所的房子办公,这大客户还放心将这样的巨款放在咱们这里存?
他还让我将头发梳一梳,好好收拾收拾,说你是大学生,形象不错水平高,估计跟这贵客能说得上话。看这架势,我有点怀疑张主任是打算用美男计。
精心准备只因为一点,十万美金折合人民币八十多万,当时全所一年的存款任务也就这个数。
十点多的时候,专车回来了,那个女子我也终于见到了,长得还算漂亮,到信用社大厅里坐下,张主任招呼倒茶的倒茶,递烟的递烟,女子矜持地笑,很高傲地环顾四周。等到她终于打开身边的包,拿出美金的时候,我傻眼了。
她拿出来的仅仅是一张!
是外币,面额十万!
“你没……没兑换成人民币啊?”张主任说。
“不就是在你这里兑吗?”女孩的父亲说:“我听小慧说了,美元兑换人民币,是一块换八块三,张主任,你存八十万的定期,存三万的活期。”
张主任跟他做解释,说国家有规定,外汇、外币在信用社是没法儿兑换的,全县就一个地儿可以兑,是中国银行,要不,你们在这里吃午饭,我让小许下去一趟,很快就会回来,误不了你们的事……
那一家三口很不悦,觉得信用社玩了他们,张主任只有放下身段给他们说好话,慢慢磨。
意见慢慢达成,这一家三口在信用社吃午饭,由我和老洪下县城兑换,当然,需要打个收条给她拿着:收到十万美金,下面盖上信用社的公章。
打收条当然由我负责,也终于轮到我说话了。
我明确地告诉那个女孩:“收条可以打,只能写收到外币一张,票号可以写上去,决不能写收到十万美金。”
“为什么?”
“因为你这不是美金!”
所有人全都吃惊,那个女孩一跳三尺高:“你什么意思?你出过国吗?你见过外国人吗?凭什么……”
“只凭一点,美金最大面额一百元,根本没有十万的!”我说。
“你说它是假的?不可能!”女孩很激动:“看看这纸质,这图像,看看这水印,你懂个屁在这里胡说八道!”
“我没说这外币是假的,我的意思是,世界上不是只有中国跟美国,还有其他两百多个国家,每个国家都发行货币!”
那个女孩呼呼喘气,一根指头指向我的鼻尖:“你!跟我去中行,我告诉你,不管兑换多少,在你这里我一分钱都不存。”
场面一下子僵硬了,张主任拼命搓手,终于一摆手:“小许,你过来一下……”
他交待了若干事项,别跟人家顶,在路上把关系缓和下,人家毕竟是在外面见过世面的,你没见过不意味着一定就不存在。
这次乘车是我所有乘车历程中最尴尬的,车上就我跟她一家三口,老两口还一声声地骂,我在他们口中自然什么都不是,我要还嘴估计还打得起来,也就遵守张主任的指令,装作没听见。那个女孩靠在车窗,胸口起伏,一声不吭。
到了中行,将钞票递进窗口,里面的一个工作人员接过去一看,笑了:“美元?你做梦吧?这是秘鲁币!”
那个女孩的脸色当场就变了:“那值……值多少钱?”
“如果是过去几年呢,十万秘鲁币倒还能买个馒头,但现在发行这货币的政府垮台了,一文不值!”里面的柜员将这钞票丢了出来。
那个女孩身子摇晃着,突然软倒,她母亲一把抱住,大叫小慧……
我离开了营业厅。
大地坳首富还没冒出来就成了泡影,那个女孩出卖自己换了场南柯一梦,只能算是被鬼日了。
从计划经济走向市场经济,妖孽横生啊。
从县城的街道上行走着,我还是感受到属于县城的繁华,路边的商店多了,行人也多了,跟三年前我考上大学时相比较,最大的改变就是女孩子的裙子变短了。
一辆小汽车从旁边驰过,路上一个小洼里的水溅起,女孩子尖叫着回避,但看着前面的小汽车还是没敢发脾气,小汽车,县城可是不多的,坐的人非富即贵。
小汽车开出了一段距离,突然停下了,车门打开,一个年轻人向我冲过来,居然是猴子,猴子一到我面前就叫:“老许,你不是陪着客户来兑换美金吗?”
“你怎么知道的?”
猴子说他到信用社找我,信用社的人说的,他就立马下来了,打算给我做个免费的保镖,客户呢?美金呢?怎么就你一个人在这里悠闲地转?
别提了……
我将情况一说,猴子笑得打抽,说这剧情太反转了,简直是莎士比亚的第五大悲剧,你说人家闺女被玩了不说,工也辞了,大半年的工钱换张飞机票,信心满满地回来度晚年,带来的十万美金居然是一张废纸,可不得吐血?
我说这事儿没什么好笑的,就此打住。你今天专门过来给我做保镖?不是那么单纯吧?
猴子说:“顺便带点东西上去,有个朋友给我弄了台彩电。”
“行啊猴子,发了点小财就追求资产阶级腐化堕落,什么牌子的?”
“福日21英寸,遥控原装版。”
“这要两三千吧?”我很吃惊,彩电,在我单位里有,那是管钱的单位财大气粗,私人可很少拥有,就算有也只是黑白电视,或者是象我单位用的黄山牌,那是合资产品,屏幕小,彩色失真,无法遥控。福日21英寸遥控原装,我只在我大学教授家里看到过一次,听说还是专门托人从日本买回来的。
“听说是要两三千,但他没打算要我给钱,送给我的!”猴子神秘地说。
什么?我久久地盯着他眼睛里的神秘,又看一眼在旁边等着的小汽车,长长吐口气道:“你那个朋友是姓孙吧?”
“我没打算瞒你,所以我从信用社一直追你到县城!”猴子道:“现在咱们可以一块儿去见他。”
坐上小汽车,沿着河边一直到达西门,在一栋挂着“凤城永利公司”的大楼前停下,在金碧辉煌的二楼会客厅,我见到了孙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