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清颜是不是真的在酒里下了毒？是不是真的会带着小刚的尸体邀功？
步伊雪的神情很奇怪，她真希望他能喝下去。
因为她的脚到现在还在疼，疼的她还能很清晰的听到年轻人在她耳畔问她：“你的脚现在还疼不疼？”
步伊雪立刻应声：“疼，疼的要命。”
年轻人道：“小刚很快就要死了，你真应该好好感谢楚清颜，她替你报了仇。”
步伊雪道：“可是酒还在他手里，你猜他会不会喝下那杯酒？”
年轻人道：“你猜我猜不猜？”
步伊雪道：“我猜你肯定猜，我猜错了你就学狗叫。”
年轻人道：“我的答案可能会让你失望。”
步伊雪道：“你错了，我非但不会失望反而还会高兴。”
年轻人道：“难道你不希望他死？”
步伊雪道：“一点都不。”
年轻人道：“为什么？”
步伊雪道：“不为什么。”
一个像小刚这样痴情的男人无论死在哪个女人眼前都会使眼前人惋惜、伤心的。
步伊雪突然不想小刚死了。
活着多好？
小刚只是烫伤了她的脚，并没有要她的命。
年轻人在关注小刚。
小刚只是一个跑堂的伙计，会有什么可以吸引人，又可以引起人兴趣的地方？
他们素未谋面，是不是每一位杀手都会有一种和别人不一样的想法，不一样的兴趣，才不会令自己感到无聊，乏味？
步伊雪还是不相信他会这么无聊，不相信只是让她免费看一出戏这么简单。
年轻人问她：“你在想什么？”
步伊雪朝他笑了笑，道：“我在想你，想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个瑕疵必报的人？”
年轻人道：“那你到底是不是？”
步伊雪道：“我如果说不是呢？”
年轻人道：“不是就不是。”
步伊雪道：“那我如果说是呢？”
年轻人道：“是就是。”
步伊雪沉默，又很疑惑，沉默了很久才开口道：“你真是一个怪人。”
“你也是。”年轻人好像已经看出了她的疑惑，他说：“你明明很想问我为什么要带你来这里，明明很想问我为什么不按照‘风’的意思去做，为什么不问？”
“难道你不是个怪人？”
步伊雪道：“正因为我是个怪人，所以我才不问。”
酒还在小刚手里，他没有喝。
楚清颜微笑，微笑着注视他。
她相信他一定会喝，对她的微笑她也一向很自信，劝男人喝酒也同样有把握，没有把握的事她打死也不做。
可惜这一次她想错了。
小刚却突然将酒递了回去。
她吃惊的望着递回去的酒，又吃惊的望着小刚。
小刚笑了。
她一向认为很有自信，很有把握的笑此刻已完全僵住，酒不能一直在她手里。
幸好小刚已朝她笑道：“本来是想喝交杯酒的，但却只有一个酒杯，所以你要喂我喝，喝完我再喂你。”
步伊雪在看年轻人，年轻人盯着小刚。
小刚在喝酒，用一种仿佛是很满足，又很享受的姿势在喝。
楚清颜正在喂他。
步伊雪仿佛已不忍再看，突然问道：“他喝了？”
年轻人道：“喝了。”
步伊雪的神情又变得很奇怪，说话也突然很奇怪，她说：“我相信小刚是不会死的。”
年轻人道：“他喝了毒酒，为什么不会死？”
步伊雪只是轻轻地笑了笑。
她的笑声当然也只有年轻人能够听见，完全不会被第三个人听到。
他们当然也不会听到楚清颜和小刚的对话，因为他们能够只靠嘴型就可以“听到”对方在说什么。
“风”不喜欢吃白食的人。
所以他们可以过得衣食无忧。
酒在一张一尺见方的几上，几在床上。
小刚斟酒，斟满一杯递给楚清颜，却突然举起，举到楚清颜一张如樱桃般艳红的唇畔停下。
楚清颜张了嘴。
她张嘴当然不是想要喝酒，她说：“你真是个笨男人”
小刚看起来好像还不懂，只好承认道：“我本来就是个笨男人”
楚清颜道：“你不仅笨，而且还呆”
小刚道：“我本来就又笨又呆。”
楚清颜摇头，摇了很久她才道：“看来你好像还不明白我的话是什么意思。”
小刚道：“你是什么意思？”
楚清颜叹了口气道：“女人要是能真正承认一个男人笨的时候，这个男人一定不会聪明。”
小刚道：“你的意思是说我笨？”
楚清颜拒绝回答，反问：“记住了吗？”
小刚点了点头：“记住了。”
楚清颜将酒推回，道：“记住了就先喝下这杯薄酒，一定要记得下辈子投胎要好好做人，千万别再做一个笨男人。”
小刚仰面将酒灌进嘴里，瞪眼道：“下辈子？投胎？”
楚清颜吃惊的看着他道：“难道你到现在还不知道你喝的是毒酒？”
小刚道：“知道，这和下辈子、投胎有什么关系？”
楚清颜的表情好像更吃惊：“难道你不知道喝下毒酒就会被毒死？”
小刚道：“不知道。”
楚清颜道：“你母亲没有告诉你？”
小刚沉默了很久才道：“我没有母亲，也没有见过。”
楚清颜道：“没有？那你是怎么长大的？”
小刚道：“我是师傅从雪地里捡来的，也是师傅将我养大的。”
楚清颜道：“你师傅没有告诉你，喝毒酒就会被毒死？”
小刚道：“没有，师傅只告诉我遇到自己喜欢的女人就要去追，追不到就杀了她。”
楚清颜道：“你师傅肯定不是好人。”
小刚的脸色突然变了，道：“你呢？你是不是好人？”
楚清颜居然承认：“我不是。”
“不是好人就是坏人。”小刚一口气说完：“坏人说的话是不可信的，所以我师傅肯定是个好人。”
他觉得自己说的很有道理，又奖励自己一杯酒。
楚清颜此刻的表情已经不能用“吃惊”来形容了。
她几乎没有表情。
没有表情岂非也是种表情？
她就用这种“表情”注视着小刚一口一口的喝酒。
他喝酒的样子就好像是八辈子都没喝过，喝的“滋滋”响。
最后一滴酒滴在他薄唇上，他居然伸出舌头舔了舔，道：“这就是毒酒？你不想喝不如都给我。”
他说：“像我这种从来没有喝过酒的人，还是能品出这毒酒的味道很不错。”
他又摇了摇头：“可惜，可惜。可惜这毒入酒的时间还不够长，只有一个时辰，最少也要有一个月喝起来才好。”
他拍了拍楚清颜的肩，嘱咐道：“下回一定要注意。”
楚清颜面如死灰，衣服已被冷汗湿透。
她亲手下的毒，剂量可以毒死十头牛，难道小刚是第十一头？
这头牛却偏偏长的像个人。
小刚道：“问你话呢？毒酒还有没有？”
楚清颜不能回答，因为天已经亮了。
万桥的贴身打手为什么还不上来？那死鬼是不是在楼底下抱着美人睡过了头？小刚明明喝了毒酒为什么还不死？
她不知道。
没有人能告诉她。
她听到小刚在笑，笑的很恐怖，笑的快要断气。
可是快要断气的人又怎么会笑？
小刚没有断气。
快要断气的人又怎么会心痛？
小刚的心在痛。
他师傅死的时候心也没有这样痛过。
刺痛他心的人就在眼前。
楚清颜在叹气。
她叹出的气呵在小刚脸上，凝视着小刚道：“我实在不该低估你的。”
小刚淡淡的笑了笑，道：“你没有低估我，你只是高估了你自己。”
楚清颜道：“有区别吗？”
低估一个人的同时就是高估自己。
小刚没有回答。
酒里有毒，并没有完全被他喝光。
他又斟酒，斟半杯。
半杯就已足够。
他又将半杯酒举到楚清颜如樱桃般艳红的唇畔。
楚清颜在看小刚，就好像从来都不认识他。
“你师傅是不是告诉过你，遇到自己喜欢的女人就要去追，追不到就杀了她？”
“现在你做到了。”
她没有说。
最后半杯酒也被小刚喝了。
她还能说什么？
她无话可说。
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她已经倒在了床上，脖子上只有一道淡淡的血痕。
一把只有五寸长，却很精致小刀在小刚手里。
小刚虽是在把玩手里小刀，眼睛却已盯在了门口。
门很快从外面被推开。
小刚的目光又回到手里精致的小刀上，道：“走廊里肯定不如房间里暖和。”
推门进入的赫然是年轻人，步伊雪。
年轻人淡淡道：“差不了多少。”
小刚又抬起了头，朝年轻人笑道：“差不了多少就是多多少少还差一点。”
他又接着道：“究竟是差了多少？”
房间唯一能坐地方就是那张很大很大的床，年轻人就坐在了床上。
楚清颜活着的时候虽然娇艳动人，死了居然也和一般的死人没有什么区别。
——人类中唯一平等永恒的岂非也正是死亡？
年轻人没有看楚清颜一眼。
步伊雪正坐在他的旁边，像个花痴一样在看他。
年轻人在看小刚，看了很久才开口道：“你觉得能差多少？”
小刚笑着道：“应该差不了多少。”
步伊雪已经笑了。
小刚直到现在才开始注意步伊雪。
步伊雪却没有注意他。
因为她的脚现在还在疼。
小刚虽然没有在看年轻人，年轻人却在看他。
年轻人拍了拍他的肩，道：“我知道你有上好的金创药。”
“这你都知道？”
小刚问他：“你是怎么知道的？”
年轻人道：“因为你的左手食指上有菜刀划过的痕迹，虽然已经看不到疤痕，可是如果仔细看还是能够看出来的。”
小刚道：“你好像并没有仔细看过。”
年轻人道：“我只看一眼就够了。”
小刚道：“是不是在我拿刀杀万桥的时候看到的？”
年轻人居然没有意外：“是的。”
小刚突然很有深意笑了笑，道：“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朋友了，你不仅帮我杀了人，还又知道了我最怕别人知道的秘密，这两点已足够我们交朋友了。”
他帮他杀的人正是万桥的打手。
年轻人只是淡淡的笑了笑。
小刚又接着道：“我们一定会成为好朋友的。”
他问年轻人：“不知道你有么没有听说过，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打不过的敌人也是朋友？”
小刚的话不需要说的很明显。
步伊雪的眼睛已经亮了。
她觉得小刚知道的还真不少。
她又用那副“花痴”的表情先看了眼年轻人，才转过头问小刚：“你到底是谁？”
她问的莫名其妙，小刚也回答的莫名其妙：“我是你身边这位的朋友。”
步伊雪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刚道：“在这里大家都叫我小刚，只有万桥一个人叫过我刚爷。”
步伊雪道：“那你到底是小刚呢？还是刚爷？”
小刚道：“你可以随便叫。”
步伊雪道：“名字也可以随便叫？”
“当然可以随便叫。”小刚看了眼年轻人，又接着道：“你身边这位不就是随便叫的吗？”
步伊雪居然微笑着去看年轻人，微笑着道：“他在说你。”
年轻人淡淡道：“我听到了。”
步伊雪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的母光盯着年轻人，道：“听到了你还不生气？”
年轻人道：“我为什么要生气？”
步伊雪道：“难道你听不出来他是在取笑你？”
年轻人道：“他没有取笑我。”
步伊雪道：“没有？”
年轻人道：“朋友之间没有取笑，只有开玩笑。”
步伊雪苦笑道：“你当他是朋友，他有没有把你当朋友？”
年轻人道：“这个不重要。”
“很重要。”步伊雪道：“他如果把你当朋友你刚才说他有上好的金创药，他是朋友就应该立马拿出来。”
她又叹了口气才接着道：“所以，他还是没把你当朋友。”
年轻人道：“那个时候我们还不是朋友……”
步伊雪抢着道：“但那个时候他已经想交你这个朋友了。”她又转过头问小刚：“我说的对不对？”
小刚道：“对极了！”
步伊雪伸手道：“那你是不是应该拿出些见面礼？”
小刚道：“绝对应该。”
步伊雪道：“既然应该，为什么现在还不拿出来？”
小刚又开始把玩手里五寸长的精致小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