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个他喵的混蛋!
屁本事没有,就敢当这鸟官!什么异人族大司徒,我配吗?
多少前辈高手,披肝沥胆奋战一生,刀山火海里闯进闯出,对敌经验都能刻在骨子里了,也不敢轻易出头做个话事人,就算像楚运天那样一生击败过二百三十一个凶残兽将的高高手,行事都还前瞻后顾,不轻易下决定,而我呢?
我总以为那是老年人的暮气。
我不仅自负,还草率。
随随便便就定下这破绽百出的行动计划,随随便便就带着毫无战斗经验,没有异能的小美来到这死亡谷,就连手怀绝技武艺不凡的马淼都轻易着了敌人的道,进谷第一天晚上就牺牲了,而我,自负能力武艺不差,可是重伤之下,连几头野狼都对付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生命中的第一个女人,我的小美妹子,就这样消失在山坳外。
忘了你?
我怎么可能忘得了你?!
我艰难地,用唯一的这只左手,在地上拖拽着自己的身子,想要向山坳外爬去,可随着我的动作,每爬一厘米的距离,我的脊椎都要经历一次钻心的疼痛,我强忍着,继续咬着牙往外爬,可实在没力,短短的不到三米的距离,我竟然差不多爬了快二十分钟,而当我爬到地上那些燃烧着的火焰前时,我再也没有力气去拨开那些着火的树枝了。
山坳外还是只有风在低声呼啸,像是昆仑山的山神在吹着一曲并不愉快的口哨。
我动不了,只能期盼着,小美能够突然出现在山坳外,告诉我,她已经把野狼都打跑了,要不,最差的情况,那些野狼能回转到这个山坳的门前,跳进来把我也咬死算了,可是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我期盼的事情却依旧没有发生,小美没回来,那些野狼也没有回来。
我的心,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仿佛沉入了深海。
不知何时,峡谷中的风,也停了。
周遭万籁寂静,我的心,要么已经碎了,要么已经死了,竟然也同样的宁静。
从小美驱赶着群狼离开我的身边,到现在已经过去好几个小时了,山坳里地面的火,都早已熄灭了,不知是因为我已经适应了身体的疼痛,还是因为我已经彻底麻木了,我竟然呆滞地,一点一点地,将手指不断在地面上抠进土里,拽着身子往外挪,这一段极短的距离,我也不记得我怕了多久,但我此刻,已经爬到了山坳口前。
天上的乌云散去了,星星们都回来了,一颗颗在我头顶之上,肆意地闪烁着,像是满天的萤火虫。
我看到了北斗星,夜空中,它总是最明亮,最漂亮的那一个,此刻它也没有失约,静静地站在群星之中,肃穆,慈和。
夜空中,最大最亮的,是月亮,但仔细看,总能看到月亮上,有好多的斑,而且我们永远看不到月亮的背面,那是永恒的暗面,所以若是你盯着月亮看,刚开始会很惬意,看的时间长了,却总会莫名其妙的,在心底生出些忧愁。
或是思念家乡,或是思念亲人,或是思念爱人。
而唯有北斗星,和它的六个姐妹,无论你怎么看,你能看到的,都只有安详。
我就这样,静静地趴在地上,静静地望着星空,直到星光一点点黯淡下去,漆黑的天空逐渐变成薄雾一般的黎明,随着晨光一点点散发开来,远处悬崖上横挂的树枝上的,那不多的,零星的鸟巢里也有了些微动静,天,终于亮了。
从昨晚,一直到后半夜,到现在,我都没有合过眼。
这短短半生,我究竟是怎样过来的啊。
我曾经以为,龙儿就是我的天意,可刚刚和她相遇,又被命运给无情拆散了。
我曾经以为,我这一生,心里除了龙儿不会再有容纳第二个人的空间,可这些日子以来,直到此刻,我心里的空间,九成九以上,却被小美给占据了。
和小美在一起的这些天,甚至有那么一些时候,我觉得这就是幸福原本应该有的模样。
可是,正如先哲所说,凡是让人幸福的事物,往往也会成为让人不幸的源泉。
若没有小美给予我的温暖,此刻我也不会如此心酸。
生活,或是命运,就像一部让人永远无法读懂的书,就像《尤利西斯》,就像《石头记》,就像《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命运的展现出来的表象,如同书中的那些文字,若你不愿去深究其中的奥秘,不愿去理解那些,或是无法轻易理解的意识流,或是看似冗长而又无趣的细节描写,以及它们背后的精致,你也可以简单的理解为,那些都是作者的痴念和妄想。
那样理解很简单,同时也不会牵起一丝你的不耐烦或是同情心。
但现实却是,每个人的命运,都像一部书,其背后的作者,也不知是上帝还是佛陀还是你自己,也不知是出于悲悯还是恶趣味,总是会向着你料想不到的方向去发展和演化。
就像打麻将,四个人在桌子上坐下来,看似规则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但总会有人比别人多一张牌,可以先下手,甚至有天福的可能,而每个人的经验不同,运气不同,胆子大小,这些都会决定最后谁是赢家,谁是输家,而每个人,把手里的牌组合成期待的牌型之后,又满怀期待地一张一张去摸牌,天知道下一张会摸到什么牌,天知道对手会不会把自己想要碰的那张牌给打出来,天知道上家点炮时,静静躺在牌墙里的那下一张牌,会不会就是等着你自摸的那张牌。
这是人生的无奈,也是人生的精彩所在。
这些我都明白,只不过这一刻,却是我人生中的,至暗时刻。
小美,我的小美妹妹,此刻极大的可能,已经成为了野狼口下的一堆骨肉残骸,我清楚这是很大概率的事,就像当太阳升起时,星星们就都不见了。
可有时,还是会有例外。
我绝望地,满面泪水地,在地上翻了个身,这时,我却突然看到,就在这昨天下了一天雨,今天却晴空万里的峡谷之上,天气好得不得了,纯净的高原,空气中本就没有什么杂质,我能看到很高很高的天空。
而我忽然看到,就在这大白天,高远的天空一角,竟然真的依旧倔强地挂着一颗星星!
那是金星,太白金星!
就像老天爷和我开玩笑,或是打我的脸一般。
我正想着小美无法生还,就像白天看不到星星一般,老天爷就把一般情况下,唯一有可能在白天看到的星星,金星,丢在了我的视野里,让我看到了。
我不是迷信,但这颗星星出现在我眼里的时机,却和我的心路历程完美地衔接上了,这到底是天意,还是巧合,还是真有超越俗世的力量,正在运筹帷幄?
而就在这时,我忽然发现,疼了一夜的,我背上的几处碎裂的脊椎,此刻却已无恙了,不疼不痒,加上胸口处断掉的肋骨和屁股端处的尾骨,不知何时,竟然都悄悄地痊愈了!
我的心狂跳了起来,兴许,兴许真的会有奇迹出现呢!于是我忙着站起身来,就向昨夜小美挥舞着火把奔去的那个方向走了过去,果然浑身上下,全无阻滞,我试着小跑了起来,也没有问题,我一边跑,一边又抬头望了望那颗隐隐约约挂在天空的金星,心中默念,小美妹妹,你一定还活着,一定的。
我奔跑着,努力冷静地,边跑边观察地上的痕迹,昨天下了一整天雨,地面上虽然砂石居多,偶尔还是有泥土,而在沿路的泥土之上,我偶尔还能看到小半个人类的新鲜脚印,或是狼爪的痕迹,这一段峡谷相对比较窄,隐蔽处也不多,昨夜到现在,小美和群狼也没有再次回到小山坳和那陵丘的方向,她们应该没有变换过行进的方向。
我大约跑了一千五百多米的距离,地面上的痕迹越来越稀少,越来越模糊,而前面的峡谷也越来越开阔,我不得不慢了下来,我在地面努力搜索着痕迹,却一无所获,就在我的心又开始往下沉的时候,我却意外地,眼角余光看到,不远处的河边,有个白色的东西。
我连忙跑了过去,立刻就看清楚了,那是一只鞋子,小美之前穿的小白鞋!
鞋上沾着些血迹,正是昨夜小美被恶狼咬伤小腿后流到鞋子上的,不会错。
可奇怪的是,这只鞋子,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给撑破了,鞋帮破了,鞋带也断裂了开来。
正疑惑间,我却又看到,旁边的河水里,也静静地躺着另一只白鞋,与河边这一只,几乎一模一样,也被撑破了。
我沿着河边继续走了几步,突然看到前方的地面上,有大滩大滩的血迹!
这些血迹已经不新鲜了,好在那陵格勒峡谷的地面上,多得是大块小块的石头,血迹浸在泥土中的部分,都成了黑色,不易察觉,但沾染在石头上的,依然保持着暗红色,这样我才能发现它们。
我的心又开始向下沉,小美的武器是一根火把,就算被她打倒的野狼,也不至于流那么多的血,那这些大滩的血迹,难道是……命运该不会是又对我恶作剧吧。
可随即我就看到,前方不远处,一座小沙丘旁,好像躺着一个人!
一个衣冠不整的女人。
我急忙跑了过去,立刻看清楚了,地上躺着的,正是我的小美妹妹!
为了方便远足和探险,从贵德峡出来,小美就一直穿着我之前给她买的,那身弹性和延展度很好的冒牌运动服,而没有穿铃儿帮她挑选的十几套时装,而她此刻身上的衣服裤子,尽管弹性很好,却又不知为了什么,全部变得破破烂烂,几乎遮不住她的身子了。
但这些都不是问题,让我在心里狂喊了几百遍感谢上帝的是,此刻我身前的小美,身上并没有伤痕和血渍,她正熟睡着,胸口一起一伏,显见她的呼吸很平稳,也很匀称,根本没有一丝一毫受伤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