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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烟火尘埃

马歇尔很幸运,他活到29岁没有生病,这对陆地之人并不多见。

他是一东方人,至于为什么叫马歇尔,他也不知道。

他的存在感很低,没有工作,没有家人,没有朋友,更没女朋友……

天天翻着运来的海上城市垃圾找吃的,才不至于饿死。对一拾荒的人而言,他有些奇怪,全身上下随时保持得相当整洁,甚至有轻微洁癖。

镜面人的出现,星光教的建立和覆灭,对他基本没影响。身边很多同行曾拉他去朝圣,后来又有人拉他去加入星光教,他全都拒绝了。

“不感兴趣。”

他永远只有这四个字,貌似对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兴趣,只有非常饿的时候才会出去找点吃的,否则都懒得出门,平时呆在自己的小小世界玩网络游戏和看书,算是他唯一爱好。

今天,他得知一条确定信息,是被动接收到的,地球上所有人都被强行塞了一条这样的信息。

“我将开启永恒纪元,在这之前,特意为养育我的家园和同伴们准备了两个节目,活下来的人,才有资格永生。”

马歇尔脸上的防毒面罩,掩盖着他震惊的表情,能震惊到他并不容易。他没有听见声音,没有看到文字或影像,更没做梦。现在是中午,他站在垃圾堆上方,这样的信息传播方式他第一次见识到。

不止是他,地球剩余的95亿人都明白了,哪怕是瞎子、聋子,甚至是脑瘫患者,他们都明白,是镜面人在跟他们说话。

原来镜面人是地球人,之前他们一直以为是外星生物。

“敬请欣赏第一个节目:《烟火尘埃》。”

所有人眼前出现两个大大的数字,自动适应背景,以最佳对比度出现。就算闭上眼睛,就算是盲人,也能在这一刻看见。

“60”,

“59”,

数字在跳动,95亿人感到恐慌:数字结束后会发生什么?难道镜面人打算炸掉地球,把地球变成宇宙尘埃?

马歇尔也这么想过,但他毫不在意,对他来说,活着和死去没多大区别,他始终找不到活着的理由,唯有继续翻脚下的垃圾,看看有没有新鲜玩意。他落脚处的电子产品全是从垃圾堆里翻出来的,纸质的书册反而成了稀有品。

“44”,

“43”,

世界性恐慌仍在继续,统一联合国敢同神使开战,面对镜面人却连一点反抗的念头都没有,自喜马拉雅山脉被搬到印度洋,各国就悄悄启动了“星球逃离计划”。

“36”,

“35”,

马歇尔找到了一袋未开封的饼干,他露出满意的笑容。饼干这类食物保存时间较长,可以用来作为备用物资,虽然接下来很可能用不上了。

“22”,

“21”,

很多人拨通了最亲近之人的全息视频,他们隐隐觉得,这是生命最后一刻。还有更多人,呆呆地站在原地,或走出室外望着天空,在全球同步的倒计时面前,95亿人停下手里的工作,世界瘫痪,时针滚动。

“10”,

旧的纽约市联合国大厦废墟,重建后作为统一联合国新总部,会议上所有人不再发言,他们的心跳跟着钟表指针,滴答,滴答。

“5”,

马歇尔找到一只漂亮的电子手环,可通过全息投影作为手机和电脑使用,不过戴在一只生蛆的断臂上,手臂乌黑,像枯萎的老藤,看骨骼大小应该是女人的手。

“3”,

即使戴着防毒面罩,他也闭着气,用废弃的布料赶走蛆虫。

“2”,

手指隔着手套触摸到断臂,入手即烂,都陷进去了。

“1”,

他将手环取下来,精致的皮带环带起些烂肉,让他一阵恶心。

“0”,

镜面人在珠峰顶轻轻打了个响指。

世界轰然剧变,无数道蘑菇云自全球各地升起,有的出现在城市,全球人口锐减,死伤无数。

埃里森曾让统一联合国拆除所有裂变武器,当时为了敷衍任务,各地军方只进行了最简单的拆卸,没有销毁裂变材料,在与埃里森翻脸后,他们又以最快速度组装回去。

此时,世界所有裂变武器原地爆炸,甚至引爆了核武库里的其它武器,全球共升起超过10万道蘑菇云。

“美丽的烟花。”镜面人意念波动,自言自语。

以前总有人说,一万枚的核弹头加起来足够毁灭地球多少次,然而现在,10万枚同时爆炸,以平均一枚一万吨TNT当量计算,加起来所释放的能量,仅能将喜马拉雅山脉抬起0.43米的高度,对地球造成的直接影响,也只是多了10万个直径几百米的弹坑。

至于往后,在大地上形成更浓的核辐射,地球感受不到。地球在乎的是,它的内核反应,以及太阳膨胀的时间,这足以支撑它走到几十亿年后的寿终正寝。

人类总是自恋地以为,地球在乎他们的看法和行为,行星对于寄居在它上面的细菌从来都不屑一顾,细菌发明出来的所谓毁灭武器,终究只能毁灭自己。

大地传来震动,马歇尔差点摔倒,左手不小心按在断臂上,那里一滑,蹭掉一大片腐烂的肉皮,他立即拿起手用废布片擦了擦,打算回去将手套好好消毒洗一洗。

走在路上,时不时抬头看一眼遥远的蘑菇云,觉得还挺漂亮,他的四周总共能看见3朵,久久未曾散去。

“为什么脚下没有核武器基地呢?”马歇尔在想,将他炸死的话,就不用这么麻烦地活着了。

“接下来,核辐射应该非常严重,总有照在我身上的时候。”这样想着,他晃悠悠地开车回自己的落脚处。

在一片城市废墟,以往是一栋高级酒店,现在,除了没有水和电,其它硬件设施都能用。马歇尔特别喜欢这里的床铺,柔软蓬松,睡在上面感觉像度假,根本不像住在世界末日的城市废墟里。

这座城市曾遭到裂变脏弹的袭击,核辐射浓度严重超标,长期生活在这里会引发癌症导致死亡。和马歇尔一起在这里落脚的好多人都死了,还有一些搬走了,一整栋豪华酒店,他独自享用。

马歇尔走进残破的酒店,走楼梯来到三楼,他不喜欢太高的楼层。

进门后,脱下厚厚的衣服,内部添加有铅涂层,专门用来室外活动,防止射线穿透。他这个房间内所有墙布、窗帘以及门的背后均有铅涂层,材料是他长期一点一点收集的。

浑身上下大汗淋漓,他很想冲个澡,那样太奢侈了,干净无污染的水比电更珍贵,他连身上的汗珠都用不锈钢勺子刮下来滴在瓶子里,将盖子拧紧。

整个城市的水源早已污染,他每次都开车到较为干净的海边取水,通过蒸馏得到淡水,以及粗糙的海盐,偶尔用来调味食物。

马歇尔打了一盆储备的海水,用毛巾将身体擦了擦,蹭出一层泥条污垢,他用毛巾将泥条沾到盆里,把海水变得像一盆碎肉汤羹。

吃完食物,他躺在床上,把玩着已经消毒洗过一次的手环核心,装饰它的皮带环被他扔掉。核心被他充了一会电,现在可以打开。

平时的用电全部来自汽油发电机,汽油取自周围多个地下停车场的废弃车辆。他一般将半个月的用电量储存在专门的蓄电池上,每天只需以蓄电池对各种用电设备充电就行。

小小的金属块,做工精致美观,里面一个圆形的镜头闪着光,伴随着轻快的音乐,空中多出一块巴掌大小的投影屏幕,主要由粉、白、紫色调组成,背景是一个女孩的照片。

“滴”,马歇尔将屏幕尺寸调大,他猜想这个女孩应该是手环主人。

“她还挺漂亮。”马歇尔看着放大的屏幕,咽了咽口水。

他翻到相册,果然有很多她的照片。他发现一件令他困惑的事:还有另外一个女孩,没她这么漂亮,但她们之间很亲密,亲密得过分。

马歇尔似乎想到了什么,她们很可能是“闺蜜”。

越往后看,他越发肯定,一些照片尺度很大,令他有了生理反应,趁着刚吃饱,他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翻到漂亮女孩尺度最大的一张照片,将投影的尺寸大小调至墙壁大小,直接投影在墙壁上。

随着身体一阵抽搐,他满足地扯出一张柔软纸巾。纸巾现在也属于稀有品,用一张少一张,他曾开着车跑遍整个城市废墟,都没找到多少。

第二天,据不完全统计,在昨日的“烟火尘埃”节目中,全球95亿人直接死亡超过7亿,数字仍在直线上升中,看来镜面人真的打算毁灭世界,地球人终于从一厢情愿的梦中醒来。

中午12点,统一联合国公开宣布:镜面人是人类有史以来最大的叛徒,TA以消灭所有人类为目的,联合政府绝不会屈服在TA的野蛮力量之下,决定废除一切谈判手段,正式向镜面人开战。

发表开战宣言后,联合国高层偷偷聚集到一起,商量着如何从地球逃离,尽最大可能保全人类火种。根据对镜面人冰山一角的力量分析,就算再给他们一千年的时间,他们也没把握击败镜面人,逃离是唯一的选择。

很多人不明白,镜面人既然是地球人,为什么要消灭人类,这与电影里的超级英雄剧本不相符。

镜面人有说过即将开启永恒纪元,活下来的人才有资格永生,一部分心存幻想之人认为,这是镜面人对他们的考验,第一个节目已经结束,只需再坚持一个节目,就能获得永生。

无数人为之疯狂,他们毫不怀疑镜面人有能力实现承诺。

为此,谴责世界政府的声音逐渐超过谴责镜面人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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