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发现人一个月总有几天晚上是要失眠的,好比此刻的我,翻来滚去睁开眼睛看着黑漆漆的宿舍,除了无奈的叹气,还是叹气。闭上眼睛吧,总会睡着的。
“来,聊聊天吧。”突兀的一声,把我吓了一跳,几秒中后,反应过来是悦悦的声音。
“你也没睡着呀?”我问道。
“嗯。睡不着,心里有点烦,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然后,睡不着之后心里更烦躁。”悦悦吐槽道。
“同感。”我附和道。
“关于失眠,你知道最痛苦的是哪个级别吗?”我朝悦悦问道。
“啊?”还没反应过来的悦悦。“失眠这东西还分等级?”
“在我这里就分。”
“每次都要搞点事情,你才安分,是吧。”
“没有呀,我是很认真在跟你讨论失眠,这一问题的。”我认真的说道。“失眠最痛苦的级别是你数了无数只羊,而你身边的人却呼噜响天,甚至还有回音。”
“你是在说我吗?”悦悦笑着说道。
“不,是在说正在饱受摧残或者曾经还有未来的人。”
悦悦笑了笑,“服了你了,啥都能被你一本正经的说出来。”
“事实,我觉得人有时候失眠是因为入睡的时候想得太多了,你看我们目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不想很容易就睡了。比如我爸妈,保证十分钟之内,呼噜声可以从房间里面传出来,还让整个楼层都是他们的呼噜声,我睡的房间隔了我弟弟的房间都还能听到。”
悦悦没忍住笑了笑,我直接忽略掉,继续说道:“我有时候觉得要是我能做单细胞生物就好了,吃了就拉,啥也不想,当然最重要的是不用睡觉不必忍受失眠的痛苦,可能此刻躺着中枪的它还会弱弱的问一句,睡觉是啥,哈哈哈。”
悦悦疑惑的问道:“为啥单细胞生物不用睡觉?”
……
你就是个单细胞生物,请容我静静。
最后解释道:“因为单细胞生物没脑子…”还没等我说完,悦悦不爽的插了一句话进来,“你骂我。”
额,我倒希望我在骂你,我在心里诽谤道。可还是得解释,不是吗?
“你要不要查一下度娘(百度),或者你上生物课的时候,你的生物老师没有告诉你,单细胞生物因为没有脑子所以不用睡觉。”
“我去,这么久的事情谁还记得,人家有没有说过,我都不清楚,你居然还记得。”悦悦惊讶的说道。
“你也就比我提前毕业一年而已呀。再说,记忆这玩意很难说的,有时候你觉得记不起的事情,突然之间就记起来了,有些则一直在你的脑海里,等待你的召唤。”
“好像还真是这样,不过,很多都是记不得了。”
“正常,时间越久,记忆越模糊,有时候清楚的记得的可能是某一个片段而已。我发现,我没有三岁以前的记忆,很多记忆都是从三岁开始的,怪不怪?难道所谓的三岁定终身就是这个意思?”
“这个我不知道。”
“好吧。”
之后的几天里,也并没有发生什么,日子照样过得平平静静。只是这天下午发生的意外改写了我和沈逸凡的命运。我和往常一样,在工作岗位上静静的工作着,突然,赵风闯来,直接问道:“妞,听说你辞职了?”
我看着他应道:“嗯,怎么?”
“辞职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我再次说道。
“当然是舍不得你走啦,这么简单的问题,真是的。哎!你交辞工书了没?”他一边说一边往凳子上坐去。
“交了,今天早上。”
“你就别走了呗?”他开口挽留道。
我斜睨着他,“你说有这个可能吗?为了这一张薄纸,我不知道浪费了多少时间和精力,口舌,路也没少走,你要知道辞工有多难,错过了这次,不知道下次还有没有希望。”
为了一张薄薄的辞工书,我可真是没少吃苦,前前后后不知道找了人事部多少次,和她们说理由,讲道理,最终她们经不过我的软磨硬泡,死缠烂打才同意给我的。
“那以后就见不到妞了。”赵风惋惜的说道。
“见不到就见不到,反正天天见,也会厌烦。”我说。
“唉,你怎能说出如此狠心的话,真是够无情的。”
“那你想要我说出怎样的话,那种依依不舍的话我可说不出来。”
“算了,不说这个了,没劲。”
“跟你说话从来都没有有劲过,相反还很费劲。”
他突然站了起来,然后来到我的旁边,让我让开,我知道他要调机,所以我便走过去,在凳子上坐下,说道:“你不是也不做了吗?还劝我留下来,真是虚伪。”
在一个月前,我上升到了挡车的位置,不再是进布,负责调机。
“你要是留下的话,我就不走了。”调好机,手杵着机板斜着身子看着我,戏谑道。
我白了他一眼,说道:“少来,嫂子都怀孕了,你会舍得不回去照顾她。”
“这才几个月呀?”
“我管你几个月,听说怀孕挺幸苦的,你不多疼疼她,是不是不用你生,就可以说出这样的话。”我背靠这机板一边说一边将手搭在机板上。
于此同时的我,完全忘记了危险因素。由于我坐在凳子上,身体的高度和机板的高度一样,就是刚刚高出那颗脑袋而已。而机板的下面是滚动的铁轴,正将染色过滤的白布,转动着送进烤房烘干。
“瞧你说的,我是这样不负责任的男人吗?”
“我怎么知道。”说完,我晃了晃脑袋,扎在脑后的长马尾瞬间被卷进了滚轴里,我感到有股吸力子扯着我的头发,瞬间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我心立刻慌乱了起来,我的眼里满是恐惧的我拼命的挥舞着双手朝赵风喊道:“停机,停机,快给我停机。”我感觉我喊得声音是如此慌乱而微弱,比平时要小得多。在昏过去的前一秒,我看见了赵风慌乱的神情,和他焦急手忙脚乱的从我眼前跑过。
我醒来发现我居然站在家门口,弟弟和姐姐,妹妹,她们都坐在饭桌上,然后看见了我,都朝我喊道:“吃饭了,还不快点进来。”
妈妈端着一碟刚炒好的菜从我旁边停下,笑呵呵的说道:“呀,小葵回来,赶紧的吃饭了。”
她将菜放在桌子上,看见我还杵在门口,连忙说道:“你这孩子,还傻站在那里干嘛?赶紧进来,吃饭呀!”
我心里一热,正打算走进去,一阵疼痛,把我从梦中拉了回来,我睁开迷糊的眼睛,迷迷糊糊的看着满眼担心的赵风。
头上一阵疼痛,我感到后背冷汗滑落。他看见我有些苏醒,连忙问道:“妞,你怎样了?”
“疼,很疼,头很痛。”我发出微弱的声音。
然后他连忙将我抱起,车间里的人瞬间看到了,他们都急忙追问,“发生什么事了?”
赵风抱着我说道:“她的头发卷进机器里面去了,现在要赶紧送去医院。”
“怎么会这样?”赵风的妻子看着脸色惨白的我说道。叫人帮忙看着工作,也急忙跟了出去,给我安排车,看见我上车才返回车间。
我感到有一股热流从脑袋里滑落,热乎乎的,一股血腥味迎面扑来,头晕的厉害,隐隐作痛,并不干脆利落,我有种想吐的感觉。
血,慢慢的流着,流出我的身体,我的脸庞,甚至滴落在地。如同鲜红火焰的鲜花,直接飘落地上,不带一丝尘埃,只需风轻轻一吹,便可将那炙热鲜活的生命摧毁。
去医院的路上并不顺利,前后塞车,赵风坐在我的旁边扶着我,不让我倒下,可是我早已茫然,头痛,头晕,流血让我完全没有丝毫的精神,我看了一眼前车镜的自己,脸色惨白得骇人。
赵风看着我,又看着前面的塞车,从来不爆粗口的他也不禁爆了句粗口,“妈的,什么时候不塞车,偏偏挑这个时候。”
开车的司机倒是很淡定的说道:“你急也没有用,现在五点多,正是下班的高峰期。”
“那去最近的医院吧!”赵风说。
“肯定的,难不成还去远的,她可撑不了。”司机说。
我听到剪刀剪着我头发的声音,‘咔嚓,咔嚓’的声音虽然很微小,但是我的心却在抽痛,那可是我留了好几年的长发呀!如今为了保命只能舍弃,亦或者说祸由它起,由它解。这一切缘分已定,今日是离别日。
我闭着眼睛,不让眼泪流出来。我能清晰的感到针插进我血肉的刺痛,细微,急促,一下又一下。结束的那刻,眼泪最终还是夺眶而出,我分不清是泪还是血,因为它们已经融合在了一起,只能倔强的咬了咬嘴唇,将还要夺眶而出的眼泪,逼回去。
坐车上,昏黄的路灯照射进来,暖了我一身。“嗒”的一声,我低头一看原来是血滴落在了放在车座上的CD,红的妖艳,在昏黄灯光的照耀下,那CD像是陈旧了一般在泛黄。“嗒”又是一滴,慢慢的CD上有了鲜红的零星,它刻在了泛黄的时光里,不曾老去。
我找纸巾去擦,却发现怎么也擦不干净,上面始终还是有了一层淡淡的血腥味,对于血腥,我发现我的嗅觉比平时要灵敏了一百倍。
后视镜中的我此刻是及肩的头发,除了苍白的脸色,看不出来有什么问题。因为我头皮裂开是在脑后,所以当时手术时只是剪了脑后的长发,而头上的却没剪,加之,当时要赶着动手术。回去后,因为我的头发很多,即使只有上面的了,可是那长度放下来,足以掩埋伤口。于是为了方便打理和隐藏伤口便拿剪刀将那修长的长发剪成齐肩的,看起来利落干脆了些,伤口也看不见了。
而我的思绪早已走远,只知道望着车窗外那刺眼的路灯,飞快掠过的风景,和在旁行驶的车辆,我们生活在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霓虹灯下的放纵,工厂里的机器声,小屋里的温馨或争吵,时光在不停的流逝,明天的到来,却回不到昨天,这就是生活。
手术完了以后,以为吃点药,按时来换药,休息了一下我就回去了,没想到吃饭的时候,头上却突然滴下豆大般的鲜血,那一刻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我急忙打电话叫人,我说我要去医院检查一下,头还在滴血,莫非又裂开了或是遗漏了哪个地方没缝。最后他们就开车来了,而我也再次坐上去往医院的车。此时七点多,可是冬天的夜晚早已黑了,而我的心也早已跌落地狱。
因为我不知道未来会如何,未来会因为这一变故即将发生什么事,这都是我不能预料到的。我在恐慌,我在不安,但却无可奈何。
因为之前赶时间去的是附近的卫生院,现在去的就是镇医院,再次检查,发现在耳朵的上面还有两道细微的伤口,忘了缝。因此我还需要在被缝一次,不过无所谓了。心早已麻痹,泪也流过了,所以再痛,心也不会痛,泪也不会流,只剩坚强。
随后,我便住院了,开始了我漫长的一个月住院生涯。因为我从未料到会伤的如此重,本以为是轻伤,谁知事实却告诉我是重伤。
我住院后,陆陆续续有人来看我,这使我感到很欣慰,至少还有人是关心我。人在遇到困难的时候还是希望能得到关心和温暖的,哪怕平时再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