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酱,明天我们过生日。来我家party!”川岛科长递过来一张小卡片,上面写着“Welcome to my birthday party!215”。
川岛是人尽皆知的富二代,家族两代一直经营着日本知名的审核公司。川岛研究生毕业后执意要凭自己的实力吃饭,老川岛先生拗不过他,也就放任自流了。
十年前徐青凡刚入职没多久,来中国出差的川岛也不知道怎么了一眼就看上了她,玩了命的追求,什么送花送礼物上下班堵截,无所不用其极,不过这个热度没有超过三个月。
现在这位日本帅哥已经做到了总部那边系统开发部的科长,去年外派来到中国带项目,又官升一级出任中国分公司开发部的部长。川岛虽然已三十有五,但保养得非常好,加之常年出没健身房,身材绝对是所向披靡,导致现在还单身的他依然是部门各年龄段女生心中骑白马的王子。
“OK!Our birthday party,ありがとう,川岛桑!”徐青凡看着卡片笑着对川岛说,心里却十分的不是滋味。
二月十五日,又到了这个日子,川岛的生日,也是徐青凡的生日,更是她跟楚慎明分手的日子。今年的二月十五日,她和楚慎明分手十年了。一瞬间,十年前的记忆又涌上了她心头……
那时,他们刚刚研修回国几天,由于临近过年公司给他们都提前放了假,楚慎明也回了海城的老家,不过他走的时候答应徐青凡,二月十五日他一定会来湘市给她过生日,给她一个surprise。
这天,徐青凡早早的起来,穿上新买的衣服,画了一个美美的淡妆,开开心心的告诉爸妈今天楚慎明会从海城赶过来给她过生日。徐爸爸和徐妈妈在他们还上大学的时候就见过这位未来的女婿,虽然楚慎明性格稍有怪异,不善言谈,但见女儿这么喜欢,也就默许了。
徐青凡从早上到等到了夜幕降临,楚慎明一直没有出现,电话也不接。
“凡凡,慎明还来不来了?”徐妈妈第三次进屋问道,“你哥哥姐姐,还有大姨他们都到了,就等他了。”
“妈,再等下嘛,慎明他一定会来的。估计有什么事情耽误了吧。”徐青凡声音越来越小,自从第三遍给楚慎明打电话他没接,她就知道可能要有事情发生了。楚慎明从不会不接她的电话,甚至连上厕所他都随身带着手机,他曾说过要保证他的小公主随时都能找到他。
“凡凡,咱们先去饭店吧。稍后慎明到了让他直接过去,好吧?让这么多长辈等他也不太好,你说呢?”
“嗯,好吧……”
那一天,楚慎明始终也没有出现。徐青凡浑浑噩噩的过完了生日,她不记得整个生日宴会上她都吃了些什么,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她只记得那一天湘市下了一场出奇的鹅毛大雪,漫天的白色铺天盖地,让人无处遁藏,天冷得吓人,风一直在嚎叫,吹灭了她火热的心。
晚上十点,电话突然响了,熟悉的铃声,是楚慎明!徐青凡一把接起了电话,“喂,慎明吗?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凡,是我。我们,分手吧。”相比之下,那熟悉的声音静静的说。
徐青凡傻了,“分手”这两个字一下子捅进了她的心里,一时间她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以后,不要再联系了。”
“为什么……因为振轩?”徐青凡挣扎着,虽然她知道楚慎明是一个固执的人,一旦他决定的事情,任谁都无法改变。
“别说了,以后好好照顾自己……挂了。”
一阵嘟嘟嘟的挂线声,徐青凡瘫在床上,心碎了一地。
就这样,徐青凡的世界就此没有了楚慎明,就此没有了生命的颜色。这样一个生日surprise,徐青凡一辈子都承受不起。
二月十五日,徐青凡一身黑色的衣裙出现在了川岛家门口。
“青凡姐,这儿!”王允菲向她招手到。徐青凡顺着声音寻去,她的小姐妹们早都到了。
“川岛桑家里这是有矿么?这么款!”景然端着一杯橙汁,一脸狐疑,“还以为他也住公司安排的公寓呢?没想到这么气派,自己住独栋。”
“看好人家啦?还有机会哦。只不过不知道你的子龙哥哥怎么想?”沈洛一身红色的小晚礼慵懒的靠在沙发上,把最后一口鸡尾酒倒进了嘴里。“青凡,你咋穿这么素气?今天不也是你过……”
“洛洛!”青凡打断了她,她不想声张过生日的事,其实今天她的心情特别压抑,要不是昨天刘筱晴一个劲儿的说自己去无聊,此刻的她可能跟往年一样,一个人躲在Mr.Relax喝闷酒呢。“听说Chris来湘市了?”
沈洛一下子从沙发上蹿起来,捂住徐青凡的嘴,神经兮兮的说:“嘘!太丢人了,回头草啊。”
“什么草?回头草?沈大小姐你吃回头草了?”刘筱晴轻盈的飘了过来,怎么看也看不出二胎的样子。
“没,没有啊。你听错了。”沈洛一脸慌张的掩饰着,“看了看,没吃。本小姐也不是杂食性动物。”
“呦,大家都来得这么早!”极具穿透力的女性声音配着高跟鞋的哒哒声,大家不用猜就知道是谁来了,心里都暗暗佩服川岛的人脉,连测试部有名的“铁腕花木兰”陈兮都请到了。
“兮姐,来坐这儿。没带伊伊来吗?”测试部长陈兮,长徐青凡两岁,是公司的元老级员工了,典型的工作狂铁娘子,大家背地里都叫她陈木兰。伊伊是陈兮的独生子,三年前陈兮与老公离婚时宁愿净身出口,只要求带走了伊伊。
“青凡,洛洛,你们都回来了,咦?青凡,你怎么好像又瘦了呢。”陈兮满面红光,一袭紫色的包臀长裙,跟平时清爽干练的职业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妖娆尽显。“别提了,伊伊跟陈沦走了。”
“陈沦?兮姐,难道这事是真的?”徐青凡把陈兮拉到一旁的阳台上,悄悄的问道,“我在日本就听说隔壁兄弟公司ADL有个小帅哥疯狂追求你,看样子是真的了?那是不是得恭喜你马上脱单了呀。诶,我们的单身狗群看样子要容不下你了哦。”徐青凡假装一脸惋惜的说道。她很为陈兮高兴,单身妈妈的她这几年一个人一边带孩子,一边领着测试团队日夜厮杀,外表坚如磐石的她,其实真的很不容易。
陈兮叹了口气,面露难色,“是真的,他叫陈沦,不过他比我小四岁。而且……”
“而且什么?而且你还带着伊伊是吧?”徐青凡往陈兮身边凑了凑,歪头靠在她的肩膀上,低声的说,“兮姐,你真的要一个人走到天荒地老吗?我们虽然可以陪你,但是我更希望你有自己的幸福。对了,你们怎么认识的啊?”
陈兮笑着说道:“哎,说起来还挺尴尬的。我们测试部不是和隔壁ADL公司共用一个洗手间嘛。三个月前,有一天晚上我加班,去洗手间的时候忘记带门禁卡了,也没带手机,当时大概晚上十一点多了吧,测试部就我一个人,你懂的。”
徐青凡听到这儿,“扑哧”一下笑了,公司三层的奇葩的洗手间估计只有日本人能想的出来——Sofora公司的测试部和兄弟公司ADL两家共用一个洗手间,而且每家都有自己的门禁,出入都要门禁卡,因此经常有没带门禁卡的同事站在洗手间门口打电话“江湖救急”。
“之后呢?那你是怎么出去的?”徐青凡笑着问。
“别提了,我当时想了各种办法都没出去,我都弃疗了,准备在楼道里过夜。突然就听到有脚步声,正窃喜有人从ADL公司出来,我开心的站起来刚要去求助,可就听见一句“我晕”,之后就看到跟我同样一脸崩溃的陈沦了。”
“哈哈,别告诉我他也没带门禁卡,也没带手机?不是吧,你俩绝配啊。”徐青凡都要笑趴了,这样的邂逅简直像超乎了她的认知。
“嗯,被你说对了。我们就这样尴尬的认识了,在洗手间旁边的楼道里,坐着聊了一宿。第二天早上保洁大姐开了门,我俩这才被解救了出去。”陈兮的声音很温柔,一点没有铁娘子的味道,“不过,没想到我俩竟是老乡,而且都喜欢自行车和攀岩。后来,我们就加了微信,一起约着出去了几次。”
“兮姐,你命该如此。认命吧,这么奇葩都能相遇,你跑不掉了。”徐青凡仔细看了看陈兮,她化了淡妆,岁月虽然带走了她的青涩,却给了她成熟女人的知性和妖娆,“他和伊伊相处的很好吧?”
“问题就在这儿。一开始我就告诉了他我的所有经历,我觉得他会知难而退。可没想到,圣诞节那天,他却带着礼物出现在我家楼下。”陈兮回想起那天的画面,她在厨房做饭,陈沦在屋里跟伊伊疯跑,出了一身大汗,冷清的家终于有了久违的烟火气,着实温馨非常。“后来,他每周都以各种理由赖在我家,伊伊就跟他越来越熟悉。今天,我要带他来,他却非要跟陈沦一起出去玩。青凡,你觉得我们这样真的合适吗?”
“兮姐,还在等什么?爱情来了,就要勇敢去追求。”
“咳咳,首先,感谢大家赏脸参加我的生日趴,我们一起干杯!”川岛手里拿着一杯红酒,站在大厅的中间。他的汉语水准已经是相当的炉火纯青了,完全可以轻松通过周杰伦的听歌写词考试。杯中酒尽,川岛继续说,“今天晚上,人人派礼物一份!另外,我还准备了一份神秘礼物,嗯,送给,送给拿七号杯子的客人吧。”大家一听,都欢呼雀跃起来,暗暗赞叹川岛家里到底还是有矿,自己的生日趴不收礼也就算了,还四处派发。
正当大家都纷纷看自己杯子的号码时,徐青凡却在四处张望,她看见楚慎明也来了,蹲在壁炉边静静的往里添柴,一丝不苟的紫色衬衫,挺拔熟悉的后背,在温暖的屋子里却形成了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寒冷。他旁边站着一个水粉色衣服的女孩,看样子似乎是刚刚搭讪失败,有些尴尬的无所适从。看到这一切,徐青凡不知道为什么默默的笑了。
“青凡青凡,你的杯子是几号?”刘筱晴窜了过来,紧张兮兮的说,“我是六号,你在我后面,你是七号吧。”
“是我,是我!居然是我!”人群中,景然举着杯子兴奋的跳了起来。
一瞬间川岛有些惊讶的看着景然,又转眼瞟了一眼徐青凡,她此刻刚从楚慎明身上收回视线,面对川岛的质疑的眼神有点迷茫,川岛很快恢复了温暖的微笑,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盒子,“送给你哦,可爱的然酱。”
“谢谢老板!”景然迫不及待的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只卡地亚的手镯。“哇塞!老板你太帅了!”景然开心的上去给了川岛一个大熊抱。要知道,这一只手环靠她自己的工资,要好几个月才能买得起。小姐妹们纷纷偷来羡慕嫉妒恨的目光,景然乐得嘴都合不上了,拿起手机发起了朋友圈。
徐青凡这会儿有点明白了,怪不得她一进门川岛就神秘兮兮的递给她一只杯子,不过刚才跟陈兮聊天时,她随手就把还没用过的杯子递给了四处找水的景小姐。“Sorry,川岛桑。改天请你喝茶。”徐青凡走到川岛身边悄悄的说。
川岛摊开双手,爽快的笑了,他并不在乎那点钱,心意到了就好,“好啊。说到做到哦。”
晚上八点,酒足饭饱之后,川岛提议去湘市最高档的KTV二次会,沈洛景然等人都欣然前往,徐青凡婉言谢绝了,许是自己年龄大了,她越发不怎么喜欢喧闹,这会儿她更想一个人静静,给自己一个属于自己的寂寞时间。
从川岛家出来,一条安静的小路,昏黄的路灯下,徐青凡的身影被拉得长长的,清瘦而孤独。
她在想楚慎明,想他们曾经相互许下的生日约定,想十年前的那个大雪纷纷的分手夜晚,浑然不觉间一滴滚烫的泪水滑落,她失然一笑擦了擦脸颊,对于楚慎明,她不只当时已惘然,如今也浑浑噩噩,难辨是非。
突然,她的电话响了。“凡凡,你在哪?”电话里传来白空泽清澈的声音,像一盏隔世明灯猛然间撩拨开夜的暗淡氤氲。
“哦,空泽,我快到家楼下了,怎么了。”
“是吗?太好了,你看到我了吗?”
徐青凡一抬头,前面不远处那个冻得直跺脚的身影岂不正是他白少爷?她连忙快步走上去。“空泽,你怎么来了?也不打个电话。我不是告诉你我们今天都去川岛部长那了嘛。”
“凡凡,生日快乐!”白空泽突然从身后变出一大捧紫色的薰衣草,“这是我自己在阁楼里种的哦。”
薰衣草,花语意为“我等你”,徐青凡最喜欢的花。看着白空泽手里的这捧薰衣草,徐青凡呆住了,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自己早就拒绝了白空泽的生日趴邀请,没想到他却不声不响的一直在她家楼下等她,而且看他冻得通红的鼻子,估计已经等了好几个小时了。
“你……”
“好了,凡凡,人家好冷嘛。你带我去吃点东西好不好?”白空泽扯着徐青凡的衣角撒起娇来,身材高大的他此刻就像一头黏人可爱的小狮子。
“好!你呀,要我说什么才好。竟胡闹,万一冻出病来,你家老佛爷还不得手撕了我。”徐青凡一边说着,一边将车钥匙扔给白空泽,“你开车吧,我刚才喝了点酒。”
“嗯!”白空泽开心的笑着,跟着徐青凡往前走。趁她不注意的时候,白空泽悄悄的回了头,朝刚才一直跟在徐青凡身后那个安静挺拔的身影,留下一个胜利的笑容。
那身影一直静静的看着徐青凡远去,脸上露出了愈加痛苦的表情,他紧紧地握着手里的小盒子,“凡……”昏黄的路灯又将他的身影拉的长长的,清瘦而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