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总监,您找我真的没什么事情吗?”王妃餐厅的一角,景然怯生生的看着楚慎明。
她实在猜不出楚慎明此举是何用意,莫非是觉得自己实在太差了,打算劝退自己,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因此请自己吃个饭算是弥补?不至于啊,自己虽然不怎么招总监喜欢,但是资质也不算最差,最近又拼命在努力,再说以楚总监的性格,想开除哪个员工根本不会如此劳师动众,直接了当让他走人就是了。那么,今天到底是场鸿门宴呢,还是场鸿门宴呢?景然抓着脑袋脑冥思苦想了一路,也得不出个所以然,现在脑仁儿有点疼。
“没事,就是一起吃个饭,你不用紧张。”楚慎明的声音很低沉,不过在景然看来他更像在刻意装作没事的样子,这让景然觉得后背阵阵发凉,“这家餐厅的氛围不错嘛,还有驻唱。嗯,还算有品味。”
景然一听更加迷糊了,她完全不知道楚慎明在自言自语什么。想了半天,还是老实的低头如同嚼蜡般吃起牛排来。
楚慎明本是一个极少言寡语又喜静的人,景然虽生性活泼,但突然被楚慎明带出来吃饭,此时此刻一颗小心肝颤的够呛,根本不敢言语什么。于是,两人就再没说话,各自吃起饭来,尴尬的指数直逼爆表极限。
景然一边吃饭,一边百无聊赖且百感交集的看着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家北欧ins风的餐厅,木质的桌椅,灰白色的窗帘。客人虽然不少,但是都很安静的边用餐边听歌。驻场歌手歌唱得不错,一头乌黑的长发,西部牛仔的打扮看起来酷酷的。要不是面前这张冰封刺骨的脸,景然几乎要爱上这里。
隔了半天,楚慎明的声音又冰冷冷的响起,“景然,这里的菜你喜欢吗?”
“嗯,喜欢啊。今天都是我喜欢吃的菜呢,尤其是这个薯条的酱汁,甜甜酸酸的是我最喜欢的味道。”景然刚说完这句就不禁捂住了嘴,心里瞬间悔恨万千:景然啊景然,吃点好吃的怎么就让你原形毕露了?“反派死于话多”这句话没听过吗?
“喜欢就好。”楚慎明笑着说。
楚,楚总监竟然笑了,笑了?景然看到这幅表情的楚慎明,心里立刻冻成了冰,放弃了治疗。要知道,Sofora公司内部有一个人尽皆知的传闻,企划部楚总监的笑、测试部陈部长的便装和人事部刘科长的小纸条,并称为公司三大最可怕的征兆。如今,楚慎明竟然朝着自己笑了……
“楚总监,您到底有什么事,您就直说了吧,我的小心脏实在承受不了了。”景然感觉自己马上快要哭出来了。
“嗯?没事啊。呃……那我问问你,你和贺子最近怎么样?”楚慎明并没有注意到景然的表情,若无其事的找了个话题说。
“挺,挺好的呀。”没想到楚慎明竟然是这个问题。不过,一提到贺一航,景然就跟蔫了,说话都有点结巴。
“你会和他在一起吗?”楚慎明的看着景然的眼睛问道。
没想到这句话竟一下子就戳到了景然的心尖儿上,景然的心突然一颤,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瞬间变成了一个泪人儿。
楚慎明递上一张面纸,疑惑的问道:“怎么了?“
“我,我爸妈不同意。我都跟他们吵了好几次了,我真的尽力了……可他,他也没回我,这段时间都没联系我。”景然一边抽嗒着眼泪和鼻涕一边问道,“楚总监你说,他是不是不要我了?”
“景然,他送你的皮绳你还带着呢吗?”楚慎明并没有直接回答景然的话。
“嗯。”景然红着眼睛使劲地点了点头。她缓缓的挽起袖子,只见那根皮绳好好的系在她的手腕上,“我每天都带着它,从不离身。”
楚慎明轻轻的托起景然的手腕,仔细看了起来:磨的有些起毛的皮绳上,穿着一颗乳白色的小珠子。
楚慎明叹了口气,黯然的说道,“景然,你知道它的来历吗?”
景然有点懵了,她止住了啜泣,摇了摇头。
“我来告诉你吧。贺子还有一个妹妹,叫贺衾川,比他小六岁。衾川五岁那年就不幸发生意外没了。”楚慎明一脸严肃的看着景然。
“从未听他说过此事。”景然一脸茫然,她完全没有想到那么阳光的贺一航竟还有这样一段悲惨的经历。
“贺子的父亲和母亲都是地质勘探工作者,之前他们夫妇二人带着两个孩子一起扎根大西北参与修建青藏铁路。衾川五岁那年不小心跟大部队走散,结果遭遇狼群,就再也没能回来。贺子和他父亲一起玩命似的追了三天三夜,最终打死了那只头狼。”
楚慎明顿了顿,喝了口水继续说道:“这根皮绳就是他送给妹妹的第一件生日礼物,而这个白色的珠子就是用那只狼的狼牙做的。从我认识贺子那天起,他就一直带着这颗狼牙,从不摘下。我俩拜把子那天,他把他的这个故事告诉了我,并且找人将狼牙加工成了两颗珠子。”
说着,楚慎明解开了衬衣的第一个纽扣,从里面掏出一根银质的项链,上面果然穿着一颗一模一样的狼牙珠子。
“在札幌机场那天,我注意到你手上带着这根皮绳,那时,我就知道你是真正走进了他心里的那个人。景然,好好珍惜吧。”
景然听完呆住了,那日贺子貌似随意的一给,竟是他如此珍惜的东西!景然鼻子一酸,不觉又掉下泪来。
“景然,别的不用我多说了吧。”
景然默默的低下了头,此时她的心里是复杂的。既然贺一航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给了自己,就说明在心里已经认定了她,那为什么在自己告诉他家里的反对之后,他就一直沉默不语呢?
楚慎明似乎说累了,再未发一言。景然也端着一杯苏打水,静静的看着里面漂着的柠檬发呆。
此时,舞台那边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传来。“咳咳,打扰各位了,今天我想借这个地方,将一首歌送给我的景景。”
刚才还在深思的景然越听越觉这声音熟悉,不对,难道是他?景然猛地一抬头循声望去,对,真的是他——
她朝朝暮暮日思夜想的贺一航!
贺一航手里拿着一把吉他,身上穿着一件灰色的高领毛衣,长发有些凌乱的散落在毛衣的领子上,戴着一副黑框的眼镜。
他怎么出现在这里,他回来了?咦,他怎么憔悴了?景然一头雾水,一时间太多的问题不知该如何是好,呆呆的愣在那里。
只见贺一航走到高脚椅前坐下,熟练的调了调麦克,清了清嗓子,修长的手指轻轻的开始拨动琴弦,瞬间一股情意绵绵又似乎满是忧伤的吉他声弥漫开来,伴着前奏他微微抬起头向景然投来一个无限温柔的眼神。
曾经以为生活就是这样了
有酒有歌有兄弟潇洒走过
说什么红颜眷恋悱恻缠绵
我只要无牵无挂四海为家
那夜路旁
美好的白芙蓉在雪中悄然绽放
惊鸿一瞥
我便明白生命的夜将不再未央
如何彷徨如何相忘
我在对岸独饮流觞
浅喜似苍狗深爱如长风
清水天然无雕饰烟花繁楼冷
如何彷徨如何相忘
冰封的心不再苍凉
吾爱隔山海只愿山海平
不问生死两苍茫管他红尘万丈
亲爱的
我是不是不勇敢
我是不是太委婉
这不是别离请不要哭泣
你知道我一直在那里
略带沙哑的嗓音伴着琴声娓娓传来,大家都不自觉的安静了下来,静静的听着。
朴实的诉说,坚定的等待,一首歌唱哭了景然,也唱哭了在场的好多人。
曲终,贺一航缓缓的把琴放在地上,举手示意台下鼓掌的观众安静,然后他拿着麦克,将头转向景然深情的说道:“认识你是偶然,爱上你是必然,等你理所当然,而娶你却是在下三生有幸。景然,你愿意让我等你吗?”
“愿意,愿意!”景然擦了擦眼角未干的泪水,跳起来径直的冲上舞台,一头扎进贺一航的怀里,那股熟悉的冷冽味道瞬间扑面而来,“我愿意!”
刚才贺一航给她唱歌的时候,一字一句莫不在叩打着景然的心扉,此刻的她深深的感受到了来自这个成熟男人爱和力量,肆意张扬却又深沉绵长,不像自己那般轻佻浮躁,是她错怪了他。
“你们两口子的事儿,非把我拉进来。”相比景然,波澜不惊的楚慎明稳稳坐在原处,看着相拥走过来的他们,依旧用他万年不变的低沉声音说道,“贺子,几点回来的?”
景然这才注意到贺一航满是红血丝的眼睛,估计是旅途颠簸,没有休息好。
“刚才,下午三点多刚到的湘市。下飞机就过来了。”贺一航端起楚慎明的杯子,喝了一口水,看着景然笑了笑,“景景,喜欢我送你的歌吗?”
“喜欢!”景然靠在贺一航怀里糯糯的说着,似乎完全忘记了对面还坐着的楚慎明。“不过,子龙哥哥你太坏了,人家刚才都紧张死了……”
“哦?紧张什么?不希望看到我吗?”贺一航挑了挑眉毛。
“不是不是。”景然撅着小嘴,小声的与贺一航耳语道,“你找谁不好,非要找楚总监叫我出来,这气场谁能受得了啊。从出来到现在两个小时,我连口气都没喘好,你要是再不出现,估计就要只能给我收尸啦。”
贺一航笑了,他看了看怀里的景然,一双灵动光芒的眸子,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神采飞扬,高耸的鼻梁,白里透红的脸庞,光洁的天鹅颈,真的好像咬一口。他忽然发现景然的小鼻子上浅浅的出一层细汗,好似一颗颗小小的珍珠,闪烁着晶莹的光。贺一航的眼神愈加温柔,这个女人,这辈子他逃不掉了。
他拿出面纸,轻轻的帮景然擦掉了汗珠,“好啦,我这不是回来了嘛。明子的性子,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大概只有青凡能降的住他吧。”
楚慎明静静的看着二人耳鬓厮磨的秀恩爱。他真心替兄弟高兴,能够遇到自己喜欢的女人,无所顾忌的疼她爱她,为她付出,这何尝不是一种幸福?他站起身拿过衣服,看着贺一航说,“不打扰你们了,回见吧。”
“哎哎哎,别着急呀。”贺一航笑嘻嘻一伸手,“老规矩,女人和车子,留一样。”
“哦?好啊,留车子。”楚慎明竟爽快的笑了,“贺子,这可是你说的老规矩。我留车子,带走女人。景然,跟我走吧。”
“诶诶诶?子龙哥哥,这是什么嘛?”景然一听连忙收紧手臂,腿也一下子盘到了贺一航的身上,活脱脱的像一只赖在树上的小考拉。
贺一航也笑了,神秘兮兮的指了指身后的角落里,“明子,你可别后悔。景然你带走吧。不过,那边的那个归我了哈。”
楚慎明和景然都抬起头顺着贺一航手指的方向一看,只见一个黑色衣裙的女人静静的坐在那里摆弄着手机,长长的头发垂在眼前,挡住了半张脸,不过楚慎明仍然可以轻易地认出她来。
楚慎明回头瞪了一眼贺一航,贺一航做了一个“不用谢”的手势,一脸灿烂的坏笑。楚慎明什么也没说,掏出车钥匙一把扔给了他,径直向角落那边走去。
“那是谁呀,为什么楚总监突然就过去了?莫非是……”景然突然明白了,咯咯的笑了起来。
“小笨蛋,你说呢?”贺一航一边笑着,一边把头深深的埋进了景然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