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被人抓了?幸好是送到我这,要是送到客店啊……小心被人做成菜肴。”顾梁见一众大臣都退了出去,方揭开盖于金丝笼上的那块帕子,一边嗔怪着她的鲁莽,一边打开了笼子。
离凰扇动着翅膀飞出了笼子,“我想你了,便来了。”她变成人形后,坐在他批写奏折的御桌上,随即伸手抓起一个果子便啃了起来。
他伸手一捞,把离凰从案上按到了椅子上,“女孩子家家的,怎能成天将想你挂在嘴边。”那椅子十分的大,离凰坐在椅子上只占了一小半的位置。
离凰眨眨眼睛道:“我只同你说过想你啊~”
顾梁用手中的奏折轻轻的朝她的额头敲去:“你打算待多久?”
“嗯……我想同你喜结连理!”
顾梁刚入喉的茶水差点喷出来,“你知道……什么是喜结连理吗?”
“知道!”她答地倒是干脆肯定。
“咳咳,”他用手掌摸了摸离凰的发顶,“现在还早,阿离既然出来了便在宫中多待些时日,等下一届国主出现了,我们再一同回到苍墨森林,喜结连理如何啊?”
顾梁的手掌摩挲着她的头顶,带着温热的触感和淡淡的茶香,离凰十分喜欢这样的感觉,于是往他身上蹭了蹭。
“好啊~可是那个下一任国主何时出现?”
顾梁仍旧摩挲着她的头顶,低低地笑了声,道:“不知道,不过目前象征国主出世的天像还未出现。”
“还没出生?那得等到什么时候啊!”离凰将身子一仰,整个人都瘫软在椅子上。
“当务之急……是批奏折~”说完他将离凰打横一抱,步入内殿把她放在了卧榻上,道了句乖后就起身去批奏折了。
离凰知晓当皇帝的总有批不完的奏折,于是就乖乖的挪到案几前自顾自的吃起了果子。
终于,在月上柳梢时分,他批完了大部分堆积如山的奏折。
顾梁从码的整整齐齐的奏折中抬头便看见了蜷缩成一团睡着了的离凰,旁边还滚落了一个只啃了一口的果子。
“皇……”
“嘘。”他一边温柔的抱起离凰,一边对前来宣膳的公公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那公公十分知趣的退了下去。
他将离凰安置在榻上,轻轻地替她盖上了被子。随后吩咐小厨房做了些清粥小菜,粥菜端上来后他又盛出一份置于温箱内热着,自己吃完后就继续伏案批阅剩余的奏折了。
批完后,他将那个公公宣入了殿内:“方才你可有见到什么人?”
被顾梁突然这么一问,那公公一时没明白这位国主意欲何为,他稍稍抬了头欲窥探国主的心思,待见他的目光始终不离内殿时公公登时便明白了:“回禀皇上,奴才今日未曾见到有什么外人。”
顾梁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桌面,并没有让公公退下的意思,那公公眼睛一转,又道:“只除了今日老奴将自己的远房亲戚送至皇上殿前做了个御前侍女,便再无她人。”
“你知道此事若是走漏了半点风声会有什么下场?我宫里可容不得不知根知底的人物。”高座上的人虽然始终是温言温语的同他说话,但公公此时已是汗如雨下,连忙下跪道:“老奴那远房亲戚的信息很快便呈交给皇上。”
“想来你也是个聪明人,退下吧。”
“老奴告退。”公公偷偷抹了一把额角的汗珠,抖抖索索的退下了。
离凰揉了揉眼角,迷迷瞪瞪的走到顾梁身旁。
“饿了吗?”顾梁温声道。
离凰点了点头。
“真是个个小馋虫,吃了那么多果子还饿”,他笑着刮了一下离凰的鼻子,“桌上有些清淡的食物,趁热吃了吧。”
“以后对外我便称你为莺儿吧。凰字与国号意重了,需避讳。”
离凰胡乱的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往后每日都是如此,偶然碰到要批的奏折少了,他便带她出去放放风筝,抓抓萤火虫。虽不如森林中那么自由,但日子也算过的逍遥,当然,离凰觉得最重要的还是因为日日都能同顾梁在一起。
到了十月份,顾梁说什么也要把离凰赶到另一个宫殿去住,在这一月中,黄昏之前宫中众人都会被他暂时遣散出宫,他本想让离凰也出去的,但他又怕她出去了碰上什么危险,便只得安排她到宫中的一个偏殿内住下。
她知道是他的头痛之症犯了,便偷偷跑到他的窗户底下扒拉着往里面看,只见自他的四周炸开了一圈圈灵力光波,光波触及之物微不可见的产生了一丝细小的裂纹。
离凰心想:“好像也不似街头人们议论的那般可怕。”她又往上探了一探,发现他痛苦却是同他们所描绘的那般,此刻的顾梁正竭力忍着疼痛,本来如雪的肌肤却因疼的血气上涌而变得满脸通红,额上青筋暴起,头上爬满了密密麻麻的汗珠,他死死的咬着牙关,嘴角渗出了丝丝血迹。
而疼痛似乎还在加剧,顾梁浑身抖的如同筛糠一般,豆大的汗珠一颗颗自脸颊滴落下去,眼看着就要暴起了,离凰急忙跳窗而入,直直的扑上前拥住了顾梁。
顾梁感觉有人进来了,本能的要将那人一掌呼出房外,但此刻恰逢第一轮疼痛过去,他稍稍清醒了些,这才猛然发现扑过来的人是离凰,他的心骤然缩紧,硬生生地变化了掌风的方向。
掌力已出,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而颅内本已变成蚁噬般的疼痛又在这时急转变成锤击之痛,有如万吨巨石一下一下的砸击着地面,顾梁耳畔填满了“咚”“咚”“咚”的巨响。
第二波疼痛开始了。
那炸开的光圈也比先前更浑浊了些,如同投石入水,那涟漪越泛越广,被“涟漪”触碰之物的裂缝也深了几寸。
他暴喝一声,将那来不及收住的掌力朝头颅拍去,整个人直被这一掌拍得陷倒在地。方才出于自保,他使出了十成的力道,这一掌下去,纵是铁块也得陷进去几寸。他只觉脑中嗡嗡作响,仿佛在被人用铁丝勒住了脑仁用力往外撕扯时,耳边还有数万只蜜蜂嗡嗡的吵个不停。
在吐出了一大口血后,顾梁才吃力地勉强半撑起身子。
离凰方才被顾梁这一下给震住了,整个人都呆在原地,心如刀绞,却不知如何减轻他的痛苦。她见顾梁撑的吃力便赶忙爬上前去扶他,顾梁却一把将她推开。
这一推也用尽了他所剩无几的力气,他再次跌倒在地,声音气若游丝:“不是……让你……躲起来吗……”
在他初拥神力时,头疼之症也随之而来。最开始也只是普通的头疼,他还以为是自己太过劳累了休息数日便可痊愈,可奇怪的是一旦过了十月头疼之症便不治而愈。至次年又于同一时间开始犯头疼,且一年比一年严重,他这才明白原来这就是所谓的代价,他之前竟还可笑地以为自己逃脱了“代价”。
随着疼度的加重,他发现了一件可怕的事,似乎是为了自保,头疼之时,他的周围开始围绕一层光圈,但凡被光圈碰到,轻辄皮下渗血,重辄筋骨寸断。而这伤害程度与伤害范围也在一年一年增强扩大,近些年倒是稳定在了一个宫苑的范围大小。但出于安全考虑,每逢十月,他还是要遣散所有宫人出宫。
他不由地想起了那个不小心靠近他宫院的宫女女凄惨的死状,身体不由的又往后缩了几分。
离凰终于反应过来,心疼的扶起因方才那一推而跌倒在地的顾梁,急的满脸通红地吼道:“躲什么!我可不怕,你别动,我唱歌给你听!娘说唱歌就不痛了。”
“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相思相见知何日……”
“你快走啊!”他声音嘶哑的朝离凰吼道。
第三波头痛开始了。
离凰异常倔强的搂住了他,轻声哄道:“你忘了,我可不是凡人,你这点杀伤力可对我没用。”
也不知离凰的歌声是真的起了作用还是怎的,顾梁的脸色看上去确实缓和了许多。
他见离凰确未受他头疼之症的波及,也就半信半疑地让她留在殿中,但也不敢让她靠的太近。
从前犯头疼时都是他独自忍受,如今有离凰常伴身侧,顾梁觉得这长夜漫漫,纵然头疼欲裂,但似乎也没那么难捱了。
离凰天天同他待在一起,那月后,除了嗜睡了些,也没有什么其他的不妥之处。
“大概是因为怀了孩子的原因。”一想到他即将要拥有一个孩子时,顾梁便不由的嘴角带笑,“该起什么名字好呢?要是男孩就教他骑射,要是女孩……”
“皇上?”立在顾梁桌前的一位老者试探性的叫了叫皇上,那位老者长须飘飘,着了身白灰色的宽松长袍,脚蹬木屐,手执麈尾,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卜宫中的一干人等随那位老者来向皇上禀报近日的天象,谁知皇上突然不知为何就走了神,嘴角还挂了一丝笑意,众人不由的打了个寒噤,不知这又是何意。
顾梁回了神,心情看起来颇为晴朗,“爱卿方才说下一任国主要出世了?”
“启禀皇上近日臣等夜观天象,发现下一任国主命格乃是……在野孤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