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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出处的讲究

英雄可以不问出处,而赌石则恰恰相反,倘若不问出处的话,英雄也会变成狗熊。

程宝生曾告诉过解飞,相对其他赌石,档头赌是种很市井的买卖,除了要能看准之外,更要能和人砍价。因为玉石街的价格水份很大,卖主也都是察颜观色的老手,一个照面几句话他们就能很快摸出你的底子来。遇着不懂行的,蒙上几句设个套,只要料子高价卖出去了,结果如何跟他们没有丝毫关系。

有不懂行的自然就会有懂行的,但你可别小瞧了这些其貌不扬的卖主,其实他们懂的也并不少。倘若你看中了哪块,他心里立刻就盘算好了,对一些有可能出好料的原石,卖主肯定是坐地起价死咬不放,不管最后以什么样的价格成交,总之他们是不会亏的。

像程宝生这样的老头,就算真的不懂赌石,可看着还像是个行家。如果他真的站在边上,解飞也许还真不好谈价了。看来他是有意让解飞自己看自己谈,好好地磨炼一下实战经验。

端详着那些石块,解飞心里大约估计了一下,就算拿下其中表现最好的那一块,也还离指标差得很远。为了不显得过于关注,他又挑起了边上脸盆里那些乌糟糟的石蛋子,翻看了几个之后,一个别出心裁的想法在脑子里冒了出来。

“这些石头都差不多,还真不好选。”解飞佯装犹豫道,“牛佬,你给推荐块价格适中的吧。”

蹲了半天总算有人来看,而且一上来就让主动推荐,牛佬倒有些愣了,看样子今天的运气还真不错,回去得给祖宗牌位烧几柱高香了。

发愣也只是一刹那的功夫,牛佬看着自己那几块石头想了想,伸手托起了最边上那块拳头大小的石块。

“这块大小合适,价钱也好说。”牛佬诚恳地说道,“您先看看,看中了好谈。”

档头赌上,卖主不会先行开价,等买家看中了之后,再漫天要价就地还钱,这和大多女性买衣服的门道差不多。

“就这块,你开个价吧。”解飞摸了摸那块石头,饶有兴致地说道。

虽然对解飞信心十足,但见他这么快就开始谈价,一旁的马寥不免有些担心,暗地里碰了碰解飞,示意他考虑清楚再说。

“您这么爽快,这价格我也不好意思多要了。”牛佬充满诚意地伸出三个手指,“帕敢老场的料,三万。”

三万?!马寥差点没蹦起来,人家香港警匪片里抢银行还要先投资买枪弄车的,这一块破了吧唧的石头块就敢要三万,黑心也不带这么没谱的。

上次那么大一块石头也就弄出块价值五万的料来,这么小一块,风险实在太大了,马寥下定决心,一定要拉解飞走。

可还没等他动手,解飞自己倒站了起来,说了一句让马寥大跌眼镜的话:“你这价格低了。”

牛佬也没料到解飞会来这么句惊世骇俗的话,脸上闪过一丝狐疑,随即又恢复了原本憨厚的样子。虽说是一闪即逝的表情,可马寥却刚好看在眼里,心中立刻明白这个牛佬应该属于那种扮猪吃老虎的主,而解飞那么说肯定是在套他什么话。

“做生意讲的是个诚信。”牛佬继续装诚恳,马寥看着却直想抽他,“我只赚点跑腿钱就够了。”

“我是说,如果真是帕敢老场的料,你这价格低了。帕敢黄盐沙都是山料,发沙均匀,粒子细密,手感够强,而且大多都有松花。”解飞指了指地上那块石头道,“你这些料个头不大,手感生涩,基本看不到松花,而且块块有裂烂,是冲击过的水料。”

盯着牛佬的眼睛,解飞脸上笑得异常狡猾:“你这些根本是细沙壳的后江料。”

不管是什么料,旁边的马寥已经完全摸不着东南西北了,但他还是听明白了一个意思――牛佬是在以次充好。

一番话下来,牛佬那张黑脸被说得白一阵黑一阵的,神情也变得凶狠起来,马寥不禁暗暗感叹,原来“判若两人”这个词还真不是用来夸张的。

“小伙子,你买我卖是两厢情愿的事,买卖不成仁义在。”转眼间牛佬已换上了一付地头蛇的嘴脸,“现在打住咱们两不相欠,想拆台面的话我包你得不了好!”

见牛佬发作,解飞居然还在那里笑,好像对方只是个虚张声势的纸老虎一样。

“放心,我没有拆台面的意思,只是不喜欢别人骗我。”解飞从脸盆里拿出两颗石蛋子掂了掂,“真在这里闹起来,对你的生意可不好。盆里的石头我买两颗,咱们就算两清怎么样?”

见解飞主动讲和,牛佬倒也不好再扯破脸皮,和气生财,生意总比面子大。

“兄弟也是个上路的人,那两颗你付我两百元,咱们就算扯平了。”牛佬故作豪爽地挥挥手,盆里那堆乌糟糟的石蛋子是他从大店碎料里淘回来的,一颗最多二三十的价格,拿来糊弄新手游客还差不多。

解飞却也没多话,伸过手去和他握了握,丢下两张一百元的纸钞拉上马寥就走。

“飞哥,我还是没闹明白,你俩到底在搞什么呢?”马寥显然觉得有点不值,“什么爬竿子、厚浆子、老场子的,两百元白白就打了人情费了。”

“那叫‘场口’,圈子里的行话,也就是翡翠原石在缅甸的矿区。”解飞笑着解释道,“缅甸有四百多个这样场口,每个场口挖出的原石都有不同的特征和特质。”

“哦,这叫场口?那是不是好场口的石头就会有好料,差的场口就出废料?”马寥摸着下巴寻思道,“看场口买石头不就稳赚了,那你家老爷子还逼你学‘相石’干嘛?”

“场口没有好坏只有新老,一般老场口容易出好料。”解飞摇头道,“可也不是绝对的,老场口也有废料,新场口也有好料。”

大致明白了个所以然之后,马寥还是有些犯晕,他现在发现,要想掌握赌石的技巧和知识比想象中的要复杂很多。

“不识场口莫赌石。”程宝生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俩身后,笑着拍了拍马寥,“这也是赌石十要之一。”

正如解飞所想的那样,程宝生是故意避开的,但他并没有走远,只是在暗中观察着解飞和牛佬两人交易的经过。等解飞他俩走后,程宝生特意“路过”了牛佬的地摊,他对那几块沙皮料的看法与解飞是一致的。

“宝生叔,这玉石街上是不是有替人解石的?”解飞随口问道。

“这里不少店铺都有自己的加工作坊,可以替人解石,也可以让你自己解石。”程宝生指了指边上店铺里摆放的工具道,“怎么,你刚才看中哪块石头了?”

“飞哥,你该不是要解那两颗石蛋子吧?”说到这个,马寥的郁闷劲又上来了,“两百块人情费已经进去了,你就别浪费了,好歹还能多抽几包烟呢。”

“哦?”程宝生听着,眉头忽地一挑,“小飞,把刚才的石蛋子给我看看。”

和马寥一样,程宝生方才也以为解飞付那两百元是为了息事宁人,心中还夸他懂得进退,不轻易得罪地头蛇。但听他俩这么一问一说,程宝生立刻意识到解飞刚才的举动可能是另有目的。

解飞笑了笑,从兜里掏出两个石蛋子,把其中一个递给了程宝生,另外一个则又揣了回去:“这个是陪衬。”

手里的这个石蛋子个头比鸡蛋略小一些,沙质的表皮黑得像块炭,乍一眼看上去很是丑陋,可掂在手里,明显感到份量很沉。程宝生眼睛顿时眯了起来,从兜里掏出个十倍放大镜,仔细看了看,脸上渐渐露出一丝笑意。

马寥凑在边上也跟着一起看,放大镜下那石蛋子的表面隐隐可以看到两条像鸡筋一样细的条纹,它们各自绕过半块石头形成了一个不规则的环状。条纹边上还有些很小的斑点,看着就像是石蛋子上长了些小霉斑似的。

平常看已经够难看的了,这放大镜下看就更对不起观众了,马寥撇着嘴直摇头。

“有蟒,有松花,是老帕敢的黑乌沙!”程宝生的脸上满是笑容,抬头对他俩道,“走,去解石。”

一家不大的铺子前,铺子老板正靠在门口悠闲地磕着瓜子,看样子今天的生意已经做得差不多了。

可偏偏有人不让他安心享受那些瓜子,拿着一个还没鸡蛋大的黑石蛋子要解石。有生意做,老板自然不会拒绝,不过他心里却暗暗嘲笑那三个傻子,这么个东西里面能蹦出个金蛋来不成?

那三个傻子不是别人,正是程宝生、解飞和马寥。

玉石街上很多店铺的老板伙计都有一手不错的解石技艺,尤其是那些小店,老板多数是打工出身,手上的活计都能上得斤两。而程宝生之所以会选这家,是因为看见了店里那个老式的脚踏砂轮。

先擦后切,这是解石的规矩,一般店里是用电动砂轮来处理,可这石蛋子个头小,也只有用老式的脚踏砂轮才好掌控。

“飞哥,你们说的蟒和松花是什么意思?”趁着程宝生和老板谈工钱时,马寥好奇地问解飞,这两个名词听起来似乎是很重要的东西。

“皮壳上那两条细细的条纹就是蟒,有的还会像带子或成块出现。”解飞低声回答道,“松花是皮壳上的那些斑点,形状有很多种,大小也不一样。”

“咱们这石头有蟒有松花,是不是很好?”马寥回想起前面程宝生的表情来。

“有蟒不一定有绿,必须要有松花。”解飞笑着说道,“咱们的石头好不好,等等就知道了。”

双方算好了工钱,程宝生指着石蛋子又向老板交待了两句,见砂轮转动起来,马寥和解飞便走上前一起观看。

听说有人解石,还是块鸡蛋大小的蒙头料,铺子外头立刻便围起了不少人。这玉石街上虽然看着热闹,可下手买蒙头料的还真不多,更不用说当众解石了,大伙都想看看买主是赚还是赔。

“这块料也太小了吧?!”有人小声议论了起来。

“是牛佬那边的石蛋子,那个高个儿小伙两百块买了两个。”知情的人赶紧八卦道。

原石越小翡翠存在的空间就越小,所以一般人在资金允许的情况下都会买大的,听到这个,围观的人群发出了哄笑声,有几个没耐心的当即就走开了。

脚踏砂轮的效率的确不高,那老板磨了一阵才去掉一层不大的皮壳,粉浆包裹的缺口上显出了一点不一样的颜色,老板愣了愣,连忙用水冲去上面的粉浆。

“是白雾,这石蛋子是老帕敢的黑乌沙!”有眼尖的当即叫了起来,在石蛋子的缺口上露出了一块淡淡的白色,色块下似乎有些其他的颜色被掩盖着。

有些懂行的人马上紧张了起来,他们知道,“雾”是原石皮壳和翡翠中间过渡的部分,老帕敢是有名的老场口,特产的黑乌沙只要有蟒有松花,能擦出白雾,就必定是好料。

围观的人群突然安静了下来,大家都期待着这层白雾下面的结果,那老板虽然也很惊讶,但手上依旧忙碌个不停。

有了白雾的刺激,老板打磨的效率似乎也提高了不少,没多大功夫便去掉了一圈皮壳,差不多正好是石蛋子中间的三分之一,露出的部分基本都有显著的白雾。但可以看出,边上其余部分和皮壳表面的表现基本一致。

马寥看得心里有些忐忑,石蛋子本来就不大,三分之一就更小了,要是再去掉点杂七杂八的部分,最多也就只有指头那么点大,那还能值多少钱?

一旁的解飞却镇定自若,老板是按程宝生的交待打磨的,应该是顺着蟒的走向来处理,也就是说现在露出的是最精华部分。如果他的判断没错的话,只要这部分表现出色,价值必定不菲。

“见绿了!好艳的绿!”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一阵惊呼,只见老板手里的石蛋子白雾已被擦去,一圈艳丽晶莹的绿色跃然而出。

“果然是老帕敢的黑乌沙,这小伙子眼光不错。”先前判断是黑乌沙的人既得意又嫉妒,这么好的料自己怎么就没碰上。

“等等,先别擦了。”人群中挤出一个商人模样的胖子,伸出一只手道,“五万,我买下了。”

擦石擦到现在这个地步,行话叫“擦涨”,有些行家往往会在这个时候出手,一则风险低,二则也能保证利润。

“我出八万。”人群中一个老头举手道,“好料值这个价钱。”

和程宝生交换了一下眼神,解飞笑着冲出价者摇了摇头,并没有出售的意思。

“九万!小伙子你可考虑清楚。”先前的胖子咬咬牙,又抬了个价码,“现在还是擦涨,切开就很难说了。”

“擦涨不算涨,解涨才算涨。”这句行话解飞也知道,往往很多擦涨的石头在解开之后就变得一钱不值了,可他却依旧摇头。胖子见他这么坚定,只好悻悻地站去了一边,抱着手继续看。

货主没有叫停的意思,老板就得继续卖力打磨,其实那老板也不想解飞就此出售,他更想亲手解开这块看走眼的迷你黑乌沙,看看会有怎样出色的表现。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石蛋子明显小了很多,铺子外的人则多了很多,大伙都没有离开的意思,有不少带着相机顺势拍了几张照。

“解开吧。”见磨得差不多了,程宝生对老板道。

那老板早就想一窥究竟了,听程宝生这么一说,立刻拿过工具小心地从石蛋子周围部分开始切割。只切了两刀,老板就切不下去了,这块黑乌沙属于典型的掐头去尾中间足,根本不需要再多切半刀。

虽然还有些残留的杂质部分没有切去,但整块翡翠依旧初具形态了,艳丽的绿色占去了近八成,余下两成无色的部分则晶莹剔透得像冰一样。

“种老水足,黄杨绿,相得益彰的冰地子。”之前出价八万的老头叹道,“这块远远不止八万了。”

人群中响起了叫好声,人们纷纷议论着可能的价值,更有人挤近了仔细观看这块险些被埋没了的翡翠。

马寥看得眼睛都直了,当初学翡翠鉴别的时候他听程宝生说过,凡翠料无色之处,行内人都称作“地子”,一块好的翡翠不但要种老、色好,地子也要干净,而且地子必须和翡翠的色形成融合。

黄杨绿本身就很讨人喜爱,晶莹的冰地子又最能衬出色,虽然地子中有半纱半透的感觉,但这块火柴盒大小的翡翠种老,水头表现也不错,马寥在脑中飞快地估计了一下,价值至少在三十万以上。

“程老,这翡翠卖我吧。”近水楼台先得月,那老板看得最清楚,“二十六万!”

这个出价几乎是刚才最高出价的三倍,刚有些松动的人群立马又变得紧密起来。现解还是现卖?这就更有热闹看了,围观的人自觉地在铺子前让出一个缺口,特意留给那些准备出价的人上去谈判。

“低了。”马寥摸着下巴,一脸的深沉,经过刚才的心里估价,他可不能让人这么容易就买走翡翠,他和解飞还有五十万的指标呢。

那老板本以为刚才这一老一少才是唱主角的,却没料到马寥会从半路里杀出来,程宝生正好有意让马寥也历练一下,索性便示意他继续谈下去。

“二十八万。”老板狠狠心,又加了两万,其实只要加工雕琢一下,转手至少能卖个五十万左右,但做生意讲究的就是高额利润,价格上必须严防死守。

“低了。”马寥继续摸着下巴,脸上深沉得像块黑乌沙。

两次出价都被否决,那老板有些按奈不住了,他的铺子本就不大,能动用的流动资金最多不超过三十万,刚才的二十八万的出价已经接近了他的底线。

“我出三十二万。”那个商人模样的胖子发难了,他掏出一张卡片递给马寥,“这是我的名片,以后可以多多来往。”

这个年代有名片的来头多数都不小,马寥接过卡片上面印着“广州祥瑞珠宝玉器行”的字样,上头写着胖子的名字――祝祥瑞,头衔是总经理,看来这胖子的确是有点来头。

“祝总,您果然是行家。”马寥笑得也很深沉,他要的就是有来头的,“不过,这价格出得不地道。”

祝祥瑞的确是个行家,那块黑乌沙擦涨的时候他就看出了端倪,想不动声色地捡个便宜,可惜没能过得了解飞这一关。现在翡翠完全被解开了,他更加确定了自己的判断,那老板的出价恰好又帮他试了水,祝祥瑞便决定用三十二万的高价速战速决。

“三十二万,小兄弟,翡翠不是一般人能玩的。”祝祥瑞讨价还价向来是一点点加码的,“你可不要再坐地起价了,弄得有价无市的话,那可是得不偿失啊。”

“飞哥,你说的没错,还是港澳台同胞比较大方。”马寥却没搭理他,而是惋惜地对着解飞说道,“要不咱们别卖了,回头找港澳台的渠道出手吧?”

他们哪有港澳台的关系渠道?解飞知道,马寥这是在拉自己唱双簧。

“还是别费事了,祝总在广州,渠道自然更多些。”解飞装作怕麻烦的样子。

祝祥瑞听着顿时眉开眼笑,刚想上去握手,解飞却又说了一句:“只要价格合适就行。”

“呵呵,祝总能否让我看看这翡翠?”人群中走出个身穿灰色中山装的中年人,脸上带着一副玳瑁边的金丝眼镜。

铺子老板败下阵太快,祝祥瑞又磨磨蹭蹭地不肯加价,围观的人正看着沉闷,见新的买主加入,顿时又兴奋起来。

“是戴会长!好久没见他出手了,这回可有好戏看了。”不少人低声议论道。

“这人是谁啊?”不知情的人好奇道。

“戴会长是我们这儿玉石协会的会长,在玉石街上有五家大铺子,一般的东西他是不会出手的。”回答的人显然知根知底。

戴会长走上前看了看那块翡翠,脸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从兜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玉柄放大镜,对着屋外的日光仔细端详了片刻。

“四十万。”戴会长放下翡翠,淡淡地报出了价格,“能成交的话,我马上付现金。”

四十万!这比祝祥瑞的出价足足高了八万,围观的人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戴会长这个大行家出手果然不凡。很多踌躇着想要加入竞价的行家,一听这出价立刻便打消了念头,照他们各自心中的估价,四十万已经是最高的底线了,倘若现在去竞价转手的利润最多也只有两成不到。

“既然戴会长志在必得,那我就做个顺水人情。”祝祥瑞酸酸地看了眼戴会长,“这翡翠我不买了。”

走到解飞面前,戴会长略略打量了下他,温和地说道:“小兄弟,四十万,你决定吧。”

看来这个温和斯文的戴会长在玉石街的圈子里很有些权威,四十万的价格也完全超过了解飞心里的预估,而且对方又是立即付现的,马寥冲解飞使了个眼色,两人当即便有了决定。

“那就四十万成交。”解飞伸出手与戴会长握了握,“多谢戴会长照顾。”

从人群中叫过一个中年人,戴会长吩咐了几句,那中年人很快便奔去了玉石街的另一头。十五分钟后,中年人提了个两个袋子回来,上前交给了解飞。

袋子里一共放着整整四十迭崭新的纸钞,解飞和马寥看着略略有些头晕,他们俩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钱。见他俩有点失态,程宝生连忙咳嗽了一声,两人这才缓过神来清点了一下,数目正好是四十万。

既然已经成交,自然也就没有什么热闹可看了,不少人意犹未尽地议论着,纷纷从店铺前走开。

和戴会长客套了两句,解飞和马寥拿起袋子便准备走出铺子,毕竟还有十万的指标没有完成,眼看天色也已经不早了,抓紧时间的话或许还能赶在天黑前搞定。

可还没等他们迈步,戴会长却开口挽留道:“小兄弟,方便的话,请留步片刻。”

那块翡翠此刻正拿在他的手中,戴会长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似乎正在估算着什么。两人心里有些纳闷,难道戴会长看到了什么瑕疵?但刚才是握手价成交的,根本不容反悔,现在叫住他俩干嘛?

冷眼旁观的程宝生此刻注意到戴会长拿着翡翠的角度有些奇怪,通常鉴赏翡翠的时候都是从几个较大的切面去观察的,可戴会长却一直看着一个切割出来的棱角位置,那里的绿色相应较淡,也是冰地子最厚透明度最差的地方。

难不成是……程宝生心里一凉,自己刚才站得这么近,怎么就没注意到这块位置?!

“这块翡翠的冰地有些多余,我打算再切一刀。”戴会长微笑着对解飞说道,“既然你是卖主,我想请你一起看看。”

邀卖主一同观看解石或切料,这在圈子里是一种尊重对方的表现,解飞自然也知道这个讲究,面对戴会长如此郑重的邀请,解飞自然是不好推却的了,当即便答应着放下了袋子。

可是他还有点不明白,在赌石场上,像戴会长这样拥有自己店铺工坊的买家,买下料后都是自己带回去切割的,而且现在这块翡翠已经算“全明料”了,为什么戴会长还要当场切一刀呢?

刚买下上好的翡翠,就打算再切一刀,这可是闻所未闻的奇事。铺子前刚刚散去的人群呼地一声又聚了回来,人数显然比之前要多了许多。

向老板借来工具,戴会长拿起翡翠瞄好位置,小心地切割了起来。

“宝生叔,是不是我看漏了什么?”趁着切割发出的吱嘎声,解飞悄悄向程宝生请教。

程宝生盯着那块翡翠摇摇头,没有回答解飞的问题,只是示意他静心地观看。那边的戴会长切得很仔细,手势也相当的稳健,一看就知道是这方面的老手,那块翡翠在他的切割下慢慢地分成了两块。

当戴会长用水冲干净两块分开的翡翠后,解飞愣住了,马寥的眼珠也险些掉了出来。在分开的两块翡翠当中各有一团色泽浓艳的绿色区块,和之前透过冰地子所看到的黄杨绿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人群中出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骚动,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想要看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怎么会是宝石绿……”马寥呆了半天,梦呓般地说道,这宝石绿和黄杨绿已经不是一个等级的概念了,他心中很快便算出了这个交易上他们所遭受的损失。

照现在这两个区块的大小来看,至少可以取出三到四个上等戒面,像这样种水的宝石绿戒面,一个就至少价值六十多万,戴会长的保守收益少说也有一百几十万!

对方的收益就是自己的损失,解飞也明白这个道理,程宝生默默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微微叹了口气。

不能怪解飞,程宝生心里暗道,连他自己都看走了眼,事实上正是翡翠中那层半纱半透的冰地子让他们上了大当。

“侥幸,侥幸,以前只是听人说过‘冰沙藏绿’,但却从没见过。”戴会长见三人表情有些失落,笑着宽慰道,“今天要不是托小兄弟你的福,我也不会开这个眼界。”

冰沙藏绿,是翡翠中极为罕见的一种现象,“冰沙”指的就是刚才所见到的那种半透半纱冰地子。事实上这种冰地子属于多晶体特殊结构,透过它的折射效应,肉眼看到的内部绿色会产生差异,这也是造成“藏绿”的原因。

戴会长在刚才观察翡翠的时候恰好注意到了切割棱角处的冰地子,通过放大镜对光观察后,他发现了特殊的折射现象,因而确定这块翡翠就是传说中的“冰沙藏绿”。虽然“冰沙藏绿”具有肉眼欺骗性,可往往这种翡翠的内部都包含着上等的绿色翡翠,在充分估计了绿色的大小之后,戴会长才用四十万的高价一次拦截了所有企图参与的竞价者。

不单是解飞,此刻的程宝生也败得心服口服,翡翠鉴别估价的首要条件就是细致二字,“冰沙藏绿”虽然罕见,可并不是无迹可循的现象,假如他们当时再仔细些……

“戴会长,恭喜你。”解飞诚恳地伸出手,对眼前这个严谨而博学的前辈产生了一种敬佩之情,今天的这一课相当珍贵。

“小兄弟,你也是后生可畏,将来一定能有所建树。”戴会长赞赏地看了看解飞,握住了他的手,“今天这个便宜我占得有点大了,这样吧,我额外再付你二十万,算是交个朋友。”

话音未落,人群中便响起一片掌声,戴会长的这种姿态完全是一派大家风范,解飞愈发敬佩起来,紧紧地握了握戴会长的手。马寥一边鼓掌一边暗喜,心里平衡了不少,又多了二十万,虽然和损失的数目没法比,但那也是钱,而且今天的指标还超额完成了。

让人又拿来了二十万现金后,戴会长盛情地邀请解飞等人共进晚餐,但被程宝生婉拒了,一则随身带着六十万巨款有所不便,二则他们也得回宾馆和吴有道张得胜二老会面。

辞别戴会长后,天色有些渐黑了,三人准备返回宾馆,背着大袋子的马寥心急火燎地在玉石街上快步走着,不时地抬头看着天色。

“马寥,你走那么快干什么?”解飞大声叫住他,“宝生叔也背着东西呢,你慢点成不成。”

“我帮宝生叔背袋子就是了。”马寥还是一付慌慌张张的样子,“天都黑了,得快点走。”

见马寥这样着急,程宝生心里明白了个大概,他肯定是担心身上背着六十万巨款,会像上次一样被人围堵打劫。

“人老了,记性就不太好,忘了提醒你们这里的习俗。”程宝生故意拍拍脑袋道,“这里的人最看不起的就是偷盗和打劫,但凡是抓到有人犯案,按习俗是要砍去双手的,被人唾骂一辈子的。”

“啊?还有这档子事?”马寥停下脚,回头狐疑道,“宝生叔,你该不是在晃点我吧?”

“臭小子,宝生叔骗你干什么?”解飞笑骂道,“你要是真不信,随便找几个当地人问问好了。”

本来解飞是随口说说而已,可马寥却真的犯了浑劲,背着袋子去问边上的几个当地人,那些人回答的都很一致,在这里的确有这样的习俗。这下马寥才真的放下心来,脚步轻松地慢慢晃悠,还不忘四处看看灯火初上的夜景和那些衣着美丽的少数民族姑娘。

对马寥这个活宝,解飞和程宝生都只有摇头的份,但既然不是赶时间,也就由着他在那里悠然自得。

“正点……”马寥看着一处,眼睛有点发直,伸手拉了拉解飞的胳膊,“飞哥,那个正点……”

解飞听着一抬头,刚好看见一对水淋淋的大眼睛,正在那里顾盼生姿,可仔细再看时,他脚下就觉得有点发软了。

那双大眼睛的主人是个姑娘,可那身材样貌却让解飞想起了单田芳评书里最经典的描述: “此人跳下马身高一丈开外,头如麦斗,膀阔三停,浓眉大眼……”

这也能叫正点啊?!解飞哭笑不得地看着马寥:“兄弟,好眼力,你自己留着欣赏吧。”

“我靠!”马寥也看见了那个姑娘,吓得一点都不比解飞轻,“我说的不是这个,是你那个。”

说着他指了指斜对面的一家店铺,解飞顺着望去,一身有些熟悉的天蓝色映入了眼帘。虽然只看到一个侧面,但依旧可以认出那身天蓝色的牛仔衣裤,那是解飞有些熟悉的颜色,也是有些尴尬的颜色。解飞的脑海里曾不止一次地浮现过这个身穿牛仔衣裤的身影,可他却没有想到这么快就会再次遇见她。

列车上的那个场景在脑中掠过,解飞的脸上不由有些发热。

“飞哥,要不要上去打个招呼?”马寥挤眉弄眼地唆使道,“这叫缘分,由不得你不信。”

见这情形,程宝生也猜到了个大概,虽然一把年纪了还没成家,但他也算是个过来人,对解飞现在的表现,心里自然有数。

“只要咱们的事情办妥,有机会可以认识一下。”程宝生语重心长地说道。

简单的一句话,把解飞从遐思中拽回了现实,自己也只不过暂时摆脱了“肉厂”的追捕,现在还不是动这个念头的时候。

毕竟,他们此行的最终目的是两天后的赌石大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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