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话。清晨起来,吃罢早饭,陈灵就让村长的小孙子带路,去受灾人家看看情况。
刘老翁自无不可,就让自家八岁的大孙子带着三人进了村。
村长大孙子叫刘大狗,乡下人,贱名好养活,都是狗啊猫啊石头啊的名字,小孩也不觉的这名字如何。今天跟着贵人,爷爷出门前可交代了他要好好伺候,让贵人高兴了,指不定还能得赏钱。昨天那苏将军给爷爷的铜板,爷爷说能买好多粮食,够他们一家每天一顿干的吃到秋收呢。
村长家在村子中心地段,一出门,就看到被烧的那几家房子。几人往那边走去,边走,刘大狗边介绍:“这是刘全叔家,他家一口四人,他和老娘妻子儿子都在屋里,被烧死了。刘全婶可好了,还给过我麦芽糖吃,可甜啦。可惜再也见不到婶子了。他家小弟弟才一岁。“刘大狗路过第一家,语气低落的说。他已经八岁了,都能下地干活了,也知道了死亡是什么。陈灵摸了摸大狗的脑袋,看着眼前的残垣断瓦,烧焦的漆黑随着时间已经微微褪色。几人进去看了一圈,废墟里已经不剩什么东西了,能用的怕是也已经都捡走了。
“旁边这是刘癞子家,是个坏蛋,也不下地干活,净抢我们东西吃!死了活该,呸!”刘大狗又指着旁边的屋子说。这家是茅草屋,烧的只能看见几块焦炭,应是房梁大木留下的痕迹。整个废墟一目了然,没有任何东西留下。
“这边的是十六爷家,铁柱叔和石柱叔还没分家,他们四世同堂,家里七个壮丁呢,还和十六爷他们一起住的,这次一家十二口,都没啦。“刘大狗小大人似得叹了口气。”他们家种的田可多呢,爹爹还曾羡慕过他家壮劳力多,能开得那么多田,他们春天了还能吃干饭呢。“
陈灵沉默,原来能吃干饭已经让人羡慕了么。
闻人靖看了沉默站在原地的陈灵一眼,率先走进去。这户人家家院很大,里面屋子也较前两户多,东西厢都盖了房子,不过里面也与第一家一样,不剩什么有用的东西。
“那边那家是刘水叔一家7口,他爹娘、弟弟和媳妇孩子,也一个没逃出来。“
众人看着这一片烧焦的痕迹,苏凯霁说道:“从痕迹上看,先起火的地方是刘癞子家,火势蔓延,刘全家因为旁边是道路,好运的没有往下一家蔓延,这边刘十六一家和刘水一家也是被波及到的。”
闻人靖听罢,蹲下拉过刘大狗,柔声问:“那天晚上,大家都听到了什么动静?”
刘大狗挠挠头:“就是半夜,突然听到有人喊着火了,爹娘他们就都起来跑出去拉,小叔拉着我不让我过去,我就在门口看着,大伙都在帮忙扑火,可是火势很大,好久才扑灭。”
“那有没有看到匪人?”闻人靖继续问道
刘大狗道:“这个到没有,第二天听爷爷说那时候匪人逃出村了,十三叔和几个叔伯追过去,还被砍伤了胳膊,现在还使不上劲呢。”
闻人靖:“你是说,听到声音的时候,火势已经很大了?是这四家都着火了吗?”
刘大狗继续挠头:“天太黑,我就站在那,”刘大狗一指自家门口“从哪里看过来,都是火光,我也不知道十六爷家和刘水叔家有没有着火。反正刘全叔家是着了的。”
“所以,火势不是蔓延的,而是匪人先点燃了刘癞子家,然后又去刘全家放的火,这样两家才能再差不多的时间火势差不多。”陈灵上前一步,说道。
闻人靖也站起了身,:“我们再去其它人家看看。”
几人继续前行可以一段路,旁边一院门突然打开,一个妇人突然被推出门,踉跄了几步,差点摔倒,门后传来一句高喝:“我不改嫁!”门就被碰的一声关上了。
“哎!哎!你这死女子!不改嫁,不改嫁你怎么过!那么多地你种的过来!你以为我是为什么劝你!我还不是看你死了男人有没孩子,下半辈子没个依靠的可怜!嘿!我还好心当成驴肝肺了!”
门后又传来一句:“饿死我也不改嫁!”
门口的妇人气的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大门:“好好好,饿死你活该!到了秋收,看不累死你个倔头驴!”
转头,看见三个俊俏的郎君正在看她,当下臊红了脸,一手遮着面一边叫:“哎哎哎,死大狗,有人怎么不提醒婶子一声,羞死个人了。”
刘大狗嘲笑道:”得了吧四婶,谁还不知道你的大嗓门,你还装什么呀。“
那妇人听了气的上前揪起刘大狗的耳朵:“死崽子,说什么的,敢在外人面前诋毁你四婶!”
揪得刘大狗只哎哎叫着讨饶。
苏凯霁上前轻咳一声,那四婶才干净放开手,讨好的对着几人笑道:“小孩子家家,乱说话,几位贵人不要生气。”昨天村长家来了几位贵客,当晚村长可是都通知了各家,让各家注意别冲撞了。结果也寸,就叫她给遇上了,还是在这种情况下。
苏凯霁说的:“无妨无妨,只是这是怎么回事?”
原来这户人家也是受了匪患的,户主是刚分家的一对小年轻夫妻,俩人青梅竹马,在村里也是一段佳话。男人踏实肯干,女人也是勤快人,小家看着就要起来了,结果男人死了,女人当时怀着孩子,受了惊吓,又在春耕时累着了,孩子就没了。“如今就剩她一个,我这做亲姐姐的还能看着她这么下去?可是这丫头就是死倔,就要守着她那夫君的灵位过。”
“令妹鹣鲽情深,不愿他嫁也是情有可原。”
“哎哟贵人哟,咱们这穷苦人家,饭都吃不饱,哪有闲工夫管什么情深不情深的哦。要说我那妹夫,也是良配了,人也老实,干活也卖力,对我妹妹也好,我是挑不出什么的。可是,可是这不是老天不给活路吗?我妹妹才19岁,难道真要为了死鬼苦自己一辈子?你说一个女人家,种地能种多少?没个男人可怎么办?”
门内传高声传来:“我苦我乐意!不要你管!”
四婶气的转头:“你你你……”想骂,又想着跟前的贵人,只好有赔笑着说:“我妹妹不懂事,让贵人看笑话了。”
陈灵道:”无妨。“说罢走到门前,敲敲门:”小娘子,我是秣陵驸马府的,这次过来捐粮,想知道村里受灾的情况,不知道小娘子能否和我说说?“
四婶也在旁喊道:“二丫你快开门,莫让贵人等久了。“
过了一会,门“吱呀”一声,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