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上自习课的时候，程亮第一次给我递了小纸条。
“他在追你？”这是我第一次仔细看程亮写的字，他地字尺寸偏大，就像他的人一样，大大咧咧，不拘小节。
“嗯。”
“所以，你打算和他谈恋爱了？”
“当然不是。我不喜欢他，只是不知道怎么拒绝他而已。”
小纸条没有再递过来，我撇过头看了他一眼，好像刚才给我递纸条的根本不是他，他正认真地研究着新买的迷你收音机。
那是还没有MP3的年代。那段时间，学生之间特别流行迷你收音机，虽然学校不让用，但学校的小卖部还是明目张胆地卖着各式各样的迷你收音机，十五元一个。晚自习的时候，同学们就会在宽大校服的掩饰下，把收音机塞在裤子口袋中，然后从袖子中穿过耳机线，把耳塞藏于掌心塞进耳朵中，装作撑头思考的样子听广播节目。我记得，那时候最火的大概就是一档叫做《真情音乐之灯》的节目，会播送当下最流行的歌曲。
程亮听这档节目学会了不少流行歌曲，《痴心绝对》《谢谢你的爱》《约定》《我的麦克风》等等，他没事儿就给我们哼。
周三下午的第4节课是初一年级的活动课，整个年级的所有班级都会到操场集合，听由体育老师的安排进行体育活动。自然我们四班要和五班一起上，排队的时候，我倒是没有看见陈霖。
后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陈霖就站到我的身边了。同为一个初中的学生，同学们个个都是人精，陈霖的这一举动，大家一看就知道意义何在。
我局促地看向主席台，假装认真的听体育老师的讲话，连用眼角的余光扫向身边的他都不敢。
幸好这一节活动课是分班级活动，我不用再面对陈霖的接近。只不过脑海里又开始构思后面怎么更好地躲着他了。
希望他能感受到我的拒绝，虽然有些不那么明显。
我尽量避免形单影只地在校园里走，他故意来找我借书的时候我会把任建的书扔给他，他把小纸条和零食放我桌上的时候我会把小纸条撕掉，把零食任程亮他们瓜分，和他们班一起上活动课的时候，我会借口跟老师请假留在教室。
然后有一天活动课我在教室认真看书的时候，他就突然出现了。
“林晓晨，我追你那么久，你多少给点回应，老躲着我算什么！”他大摇大摆地闯进我们教室，站在我课桌前。
我闻声下意识抬头，但又很快低下头避开他的目光。不知道为什么，他从来没有对我做过什么可怕的事情，但我就是害怕他。
“我以为我表达的很清楚了……”对，没错，我在拒绝他，但我表现出来的气势，倒像是被他拒绝了。
“你表达什么了？”他皱着眉头，很明显的不悦。
他一步步朝我逼近，我就一步步往后退。等我无处可逃的时候，他一屁股坐在我让出的座位上，突然就笑了起来。他一把拉住我早已僵硬的手，我条件反射地大叫一声，想要抽回自己的手，但是却没有用。
我内心喊着“完蛋了”，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喂，你干什么呢！”突然有人一把扒开握着我的手，把陈霖从我的座位上拉开。取而代之的是一只有些粗糙但很温暖的手，他握紧了我的手腕。
是程亮。他像骑士一样突然出现，在恶魔的手中救下了我。
“不管你是谁，还请你少管闲事！”陈霖凶神恶煞，早知道他不是善茬，但他面色骤变的样子还是把我吓了一跳。
程亮把我护在身后，毫不畏惧地与他对峙。
“她是我女朋友，怎么就是多管闲事了？”
程亮恶狠狠地，却又十分笃定地扔出这一条令人震惊的信息。
陈霖震惊了，躲在程亮身后的我也震惊了。
“你和他在一起了？”
我并没有看向陈霖，但我知道，他是在问我。
我蓦地抬头，眼前就是程亮并不宽阔的后背。但是我却突然安心了，方才的害怕烟消云散。
程亮好像长高了好多，我必须努力仰头，才能看见他的后脑勺。
真好。
“对，我们在一起了。”我的声音很轻，但我想语气够笃定。
后来，祁小峰和任建也赶来了。识时务的陈霖自知以一敌三落不着什么好，撂了几句狠话就走了。
“谢谢你们。”陈霖离开我们班的教室，我才真正缓过神来。
“小case，说好是自己人的嘛，不言谢！”程亮轻松地笑笑，挑了挑眉，看起来，他对他信守承诺这件事十分满意。
记忆里也许就是从那一天开始，我的眼里就只容得下程亮了。其实也不一定，也许更早。
因为在开学没几个星期的时候，宿舍里同学在讨论喜欢谁的时候，我脑子里第一个浮现出来的人就是程亮。那时候，我没敢多想。我得有多肤浅，才会在还没有任何了解的情况下，就生出“喜欢”。
但或许，人与人之间这种莫名的吸引就是没有任何理由的，这种“喜欢”是只属于那个年纪的纯粹。
我当然知道，程亮的那句“她是我的女朋友”只是权宜之计，并不是认真的。但我也知道，从此以后，只要程亮在我的身边，他就会拼尽全力地保护我。
这一点，我深深相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