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年约三十许,儒雅贵气,却不似书生意气,反而透着一股血腥肃杀,孤狼一般的英锐。
柳玉婵倒抽一口凉气,她认得他——当朝九王爷,上官澈。
她前世虽顶着淫奔之名,与李胤尧低调完婚,但因是柳大将军独女,养姐柳玉溪也已钦定入宫,婚宴再低调,也还是来了不少人。
九王便在其列,为上宾。
而此时的上官澈,本应领兵驻守关外,无召不得入京,怎么会出现在盛家这小小的石舫上?
有那么一瞬,柳玉婵脑中闪过太多的念头。
“千方百计游过来,柳姐姐想要和我说什么?”
落水处的游船距离石舫,可不算近。
窗明如镜,盛绮自然瞧的清楚。回眸望来,目光澄净,看似漫不经心的笑,却带着若有似无的审量挟制。
虽则盛绮比自己还小两岁,柳玉婵却不敢轻瞧了她。
只是……
多了九王爷这么个变故,对柳玉婵来说,利大于弊。
柳玉婵目光轻轻扫过四周,低声道:“是有要紧事,还请王爷屏退左右。”
佩刀男子在侧,虎目逼视。
柳玉婵防他,却不知九王微服出行,是不是只带这一个侍卫——如今的皇室可有豢养暗卫的喜好。
她的戒备紧张却惹来一声轻笑。
“柳姑娘有什么话,却是我不能听,单单要与我九叔私聊的呢?”
盛绮笑意不减,目光却清冷尖锐。
有那么一瞬,柳玉婵似望进她冷淡孤清的眸,那里毫无生气,寂如寒潭幽谷。
皓腕挽轻纱,折腰以微步,淡粉如桃华的长裙,本该衬得她越发娇美,却反生出一种诡异别扭。
柳玉婵一怔,盛绮已冲她眨眼,笑起来,有两粒白白尖尖的小虎牙,实在稚气可爱。
似枝头摇曳的梨花。
白清如瓷,晶莹灵透。
柳玉婵只当自己冻得神智不清,瞧错了。
“阿聪乃本王心腹,柳姑娘有话,但说无妨。”
九王目光射来,带着上位者的威慑,犹如无形的压迫。
显是没把柳玉婵放在眼里。
盛绮意态闲闲,更不曾回避。
柳玉婵想了想,便道:“王爷行踪暴露,有人要杀您!”
前世,盛绮就是死于这场刺杀。
可柳玉婵在见到上官澈的那一刻,便料定,刺客必不是冲着盛绮而来——这也解开了她之前隐在心头的疑惑。
杀死一位养在深闺的娇小姐,多的是法子,何必大张旗鼓,动用刺杀这样的手段!
大抵前世杀手真正的目标就是上官澈,盛小姐只是无辜替死了。
锋锐戾气一闪而逝,上官澈面色如常:“杀手何人,柳姑娘又是如何知道此事的?”
柳玉婵早有借口:“隔墙有耳,不小心听到的……却不知凶手是谁。”
说完,只觉甩掉烫手的山芋,柳玉婵整个人都舒泰了。
十几年前的旧事,她确是忘了。
前世今日,她实实在在地砸进冰湖,加上柳玉溪泼到她身上的脏水,回去就病倒了。病榻绵延月余,才知盛府冬宴上,盛家大小姐遇刺身亡。
上官澈凝目远望。
远处游船上,柳家仆从撕衣扯发,嚎丧哭叫失踪的柳家小姐,柳玉婵。
场面十分悲怆。
而眼前的柳小姐,柳玉婵,浑似不觉,偶尔瞄到,只看得是津津有味。
古怪的感觉又来了。
佩刀男阿聪与盛大小姐面面相觑:除了王爷/九叔,这里可就我们俩。
那么,杀手是……
阿聪冲大小姐举起刀,又怀疑,又踌躇。
盛绮翻了个白眼:算了,阿聪是个傻子。
室内气氛微妙,恰此时,门扉响动,一个老迈的妇人走了进来:“小姐,老奴来送茶点。”
盛绮唤了声“奶娘”。
蓦地,柳玉婵想起一人——
盛府大小姐早死,二小姐盛纯却另有一番奇遇。
柳玉婵在李胤尧登基后,第一次行使皇后之权,便是为盛纯赐下公主金印、玉册,允她和亲南楚。
盛纯凤冠霞帔入宫拜别,因早年相似的境遇,盛二小姐难得敞开心扉,说起她大姐姐——盛绮的死因。
“……轻信了身边人,谁能想到奶了我们一场的嬷嬷,竟会被人收买行刺呢!”
当年盛二小姐那番话,大约是听说了什么,在隐晦提醒玉婵小心身边人——朝夕相处的柳玉溪、李胤尧。
而今回忆起来,柳玉婵想到的却并非那对恬不知耻的奸夫**。
老婆子佝偻着身子,见舫上多了个落水的年轻小姐,笑的慈眉善目:“这是……柳家小姐吧?外头都急着……”
柳玉婵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这毫无杀伤力的婆子,几乎是婆子进门的瞬间,脱口而出:“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