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这身份够高,名望又够的官员,本县还真有几个可以推荐,但是和本县有关联的却是少之又少。”
崔正存出身清河崔氏旁支,在大唐官场能够依靠的也只有就任吏部司勋司郎中的崔园了,是他嫡亲的叔父。
崔园在朝中不过是个五品郎中,再说名望也不够。校书之事十分重要,所以崔正存实话实说。
“无妨,崔明府先说说有哪些人合适,我们先行筛选一下,也免得到时被动。”
李凌和崔正存的对话,让在场的裴玉宛和高炳明等人都觉得今日之事十分重大。他们虽然不太懂得为何李凌小小年纪如此聪睿。
李凌所行所做让人难以预料也难以捉摸,但是不妨碍他们对李凌的钦佩和敬服。
同时李凌明确把他们归为斗母道的亲信,这种和聪明人在一起干一件大事的参与感让他们都很振奋,即使他们听不懂李凌和崔正存的话,也阻挡不了他们的热情和冲劲。
“嗯,本县看来,韦陟乃前朝尚书左仆射韦安石之子。开元中袭郇国公,为人风格方整,善文辞,更以其才识器度享誉朝野,可是偏逢右相当政,外放河东太守未能入阁拜相,常引以为憾。”
韦陟此人的才识和名望确实足够了,此人乃是出身京兆韦氏,少有才名乃是韦氏家族中少有的贤才,尤擅书法,只是此人生活豪奢,对公务十分倦怠,来往公文俱都由侍妾代笔,最后他才签署一个“陟”作为印鉴。
而他自认这个“陟”字写的太美,像五朵白云,是以时人谓之曰“郇公五云体”。
李凌之所以知道这个韦陟,乃是因为他是韦贤的族兄,和韦贤的关系还算不错,韦贤因为李凌写的《封神演义》得以升任祠部郎中,两人之间还有些香火情,届时倒是可以利用一二。
“崔明府把知道的一并说出,作为参考总得有的放矢才好。”
“还有一位就是裴宽,此人才识名望俱都是上佳,出身河东裴氏高门,相比韦陟门第更高,同时此人为人公正甚有官声,尤为不得右相所喜。
天宝六载,时任户部尚书的裴宽因牵连韦坚谋逆案,被贬安陆别驾。”
裴宽此人李凌倒是不太清楚,但是崔正存的描述中,两位名望才识俱佳的官员都被李林甫所恶,可见李林甫妒贤嫉能早已经朝野皆知了。
韦陟为世袭国公,家世不凡同时外放就任一地主官,若是让他来长安校书,他铁定不会干的,是以李凌的选择只能是裴宽了。
裴宽被谋逆案牵扯,此事大概率是由李林甫所为,在历史上李林甫“口蜜腹剑”的名声就是由他构陷的一个个政敌所累积而成。
而裴宽此刻窝在水泽之地的安陆做别驾已有四年之久,若是李凌出力让他回到长安,想必裴宽不会拒绝,是以李凌很是倾向选择裴宽作为印书局校书的主事人。
不过选定了人选,不代表李凌就能够做主把裴宽调来长安,还需要借助外力。
“裴宽的情况,崔明府可还有什么可以补充?”
“裴宽有一子名叫裴谞,乃是正经的科举进士出身,如今就在京兆府任仓曹参军。本县和他相熟,是以对于裴宽的事情知道的详细一些。”
这倒是个额外收获,裴宽还有儿子留在长安,李凌十分高兴,于是他对着崔正存稽首一礼道:“还请崔明府代贫道走一趟,把贫道的意思同裴参军说明,同时请他配合贫道行事。”
崔正存听了李凌的话,心中高兴,他对于右相专权早有不满,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他发现李凌对于右相的拉拢也是排斥的,是以崔正存才会下决心诚信斗母道,亲近李凌。
如今看来自己真的赌对了,李凌不但有奇才还有中正之心,对于右相不仅有排斥之意还有抗衡之心,小小年纪就敢于谋划如此重大之事,当真是初生牛犊不畏虎,异志早萌!
“好了,这第一件事已经商定,接下来该谈第二件事了,就是关于做生意的事情。”
李凌的话音刚落,裴玉宛和高炳明等人立刻都来了精神,毕竟年轻人对于朝堂争斗十分陌生,这做生意的事情还是新鲜感十足。
他们经常来往清风观,对于清风观内的豆花,豆腐以及新近出产的白糖和酸梅汤都新奇不已了。
尤其是清风观中只是利用硝石溶水就能制造出冰的事情更是惊异莫明,虽有探究之心但都被李凌以机密为由拒绝了。
今日李凌把他们召来商谈新生意,既然成了亲近之人,那清风观的机密就可以对他们敞开了。
“观主快说吧,我都等不及了,到底是什么好生意。”高炳明心直口快,今日李凌和崔正存一直都在商议朝堂的事情,他也不敢插口,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开口的机会他立刻开口借此抒发一下憋闷的心情,同时也是代表了在场之人的心声。
“印书局组建在即,一旦组建势必要大肆印书,印书需要两样东西一样是墨水一样是纸张。”
“观主是要我们做墨水和纸张生意?只是这等生意有何难啊,都是司空见惯的。”
裴玉宛听了李凌的话后,满怀的期望登时落空,只因为制墨和纸张太过普通了。所以直接说了出来,口中全都是失望之意。
“玉宛言之过早了,观主既然如此说这制墨和造纸定然是有深意的。不要急,且听观主分说。”
崔正存到底是年长沉稳,李凌对着崔正存点头致意,然后笑着道:“崔明府所言不错,这制墨和造纸并不简单,印书一道并不是简单的雕版上涂了墨水就能印刷出精美的书籍的。
这墨水中要添加其他的成分才能让墨水既不会涂抹不匀又不会粘稠成团,需要的功夫可不少。
另外印书需要的纸张方面也需要通过实验一点点的确认,印刷纸的要求,但是一旦确定,这纸上的消耗将是天文数字,墨水上也是如此。
所以这等生意必定会成为一个稳定且利润巨大的生意,因为是官办生意,自古以来官办的生意最好做,特别是有皇帝重视的生意。”
“观主所言才是正理,这官面生意之所以好做,乃是因为这其中的花销都是公帑,不是私产是以没人会真正关心花费是否实惠,他们只关心作为经手之人的自己能否得到好处。”
官场中人就是深谙公门之人的行事作风和心理,李凌点了点头,键盘学者和现实结合终于有了切实体会。
“制墨之事贫道打算交由将作监的匠师去研制,造纸一法就由咱们承包,不知诸位以为如何?”
李凌虽然对着在场众人说的,但是其实仍是只看想崔正存。他是大唐官场中人也最了解官场的事情。
“嗯,这造纸的生意倒是可以做一做。
长安官场采用的纸张最尚麻纸,官方行文大多是用白麻纸,而一些官吏升迁除官这类敕文需要存档,所以都是采用浸泡过防蛀油的黄麻纸。
仅是长安官场耗用的麻纸一年就需要五十余万张,而基层小吏用来采集丁口记录案牍大多用的是藤纸和楮皮纸。
麻纸出自蜀中,因为路途遥远且运送困难,价格高昂,一张普通麻纸需耗钱五文,黄麻纸更要翻上两倍。
而藤纸产自江浙等地,据闻江浙等地藤条因为常年造纸早已经割无可割,藤纸的价格也日益上涨。
基层官吏对于藤纸的短缺抱怨频频,但是官府因为财政短缺,迟迟不予解决。
导致基层官吏的也借机偷懒耍滑不再用心公务,把心思都用到了别处。
至于楮皮纸则是产自长安附近的北张村,哪里时代造纸,但是那边的楮皮树也因为世代砍伐所剩无几。我们若是造纸不知道观主有何原料可以推荐?”
李凌今日叫自己来商议想必已经胸有成竹了,不然不会贸然行事,所以崔正存出言看向李凌,想知道这个神奇的观主能给自己什么惊喜。
“崔明府果然是能臣,对于纸张的情况了解的一清二楚,实在不凡。”
“观主过奖了,还是说说你的打算吧。”
“贫道试验过,若是采用竹子做原料制出来的纸张通透且质地坚硬,适于印书以及书写。”
“竹子?这倒是闻所未闻,观主又让本县开了眼界了。”
竹子造纸乃是唐宋之际在造纸上面最为重要的发现,之前的造纸业大多沿用汉朝以来的麻、藤和树皮。而竹子和树木因为太过坚硬同时不易软化让古人没法利用。
李凌作为穿越者自然知道不管是麻藤还是树皮和竹子木材能够造纸乃是因为他们都含有木纤维,这才是这些原料能够造纸的关键。
另外一个关键就是唐代以及之前的造纸从业者们采用的工艺上仍有不完善之处,李凌在后世的网络上曾经了解过古代造纸术的事情用于论坛辩论,是以对于用竹子造纸上面可谓的理论精通。
今日找来崔正存以及李茹杨伏和高炳明及其家族的用意就在这里,通过一件有利可图的生意把他们绑定在清风观上,成为了利益集团才能稳固并不会被分化。
同时也是一个扩大清风观的社交面的机会,之前前来清风观的也偶有权贵大都是探奇心理居多,同时也有窥探的用意存在。
高炳明和李茹他们通过上次李凌的预言和这段时间的交往,他们对于李凌已经有了亲近感,同时他们的门户在长安城并不算高门。
李凌结交他们不算是高攀,只有地位相等才能平等论交。
像李林甫这样的高门李凌贴过去就是寄人篱下,没有自主权,这也是李凌没有接纳李林甫的根本原因。
李凌又给崔正存等人解释了一通采用竹子作原料的原理,以及工艺过程中需要采用那些秘药之类的商业机密,一是加深他们的信心,二是显露他作为斗母道一脉的公开和透明。
等到众人大致明白之后,李凌又陪着众人用了午饭才将他们送走,并嘱咐崔正存别忘了联系裴谞的事情。
等到李凌安顿下来后,李凌又开始了新的计划,因为随着时日的临近,飞鸿子那边的计划已经到了施行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