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刚
疏于联系的表兄打来电话,传达舅舅的
消息,当然,肯定是不幸的消息
一个活到了80多岁的
乡村老人:只有死亡能惊动亲戚们。
电话里的表兄连悲伤的形式主义
也摈弃了,我只好把节哀顺变的慰唁
截留在唇边(舅舅的外甥
好像还有另一个称谓:外甥狗)
但我决定赶赴三百公里奔丧并对母亲
隐瞒这件事情。晚年的舅舅
活得异常黑暗,不过除了眼睛不够争气
母亲以为他将活到令人吃惊的年龄。
舅舅姓高,他的身体跟他的姓氏一样
魁伟。我的童年曾在他那里
获得过长期做客的优越感——
小小的村庄,容得下我所有的亲戚。
家族的墓地在山腰。在纪念外公的
一首短诗中,我曾写道:
在那里能看见河流穿越镇政府的驻地
那时,舅舅就站在我的身边。
那时,舅舅还没有和收音机相依为伴
还没有跟我谈论震惊一时的杜世成事件。
像博尔赫斯描述的失明那样
黄昏的降临还只是一种缓慢消失。
舅舅去世,从根本上平息了两个表兄
关于赡养的分歧。舅舅去世以后
这个村庄也不会再有长辈令我偶尔牵挂。
夏日山洪暴发,冲走了一个时代。
(原载《诗刊》2017年3月号上半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