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尔安已经不去中文学校学习了，但在那里认识的一些好朋友却至今还联系着。
其中就包括布莱恩。
布莱恩比爱尔安大一点，爱尔安今年刚上高中，布莱恩却已高中毕业。所以布莱恩来中文学校时特别引人注目，他是学生中年龄最大、个子最高的一个。
他跟楚老师打过招呼后，第二句话就问：“谁是爱尔安？”
爱尔安从座位上惶惑地站了起来。
布莱恩将爱尔安打量一遍，说：“跟漫画不怎么像。”
爱尔安不解：“什么漫画？”
布莱恩取出一本书——《中国兔子德国草》。
书上的漫画插图里，爱尔安的脑袋上窄下宽像个柚子。
爱尔安问布莱恩：“你能读懂这本书吗？”
布莱恩点点头。
“能读中文书，还用来上中文学校吗？”
布莱恩说：“本来我是在家里自学中文的，后来在中文网上买了这本书，觉得书里说到的这个中文学校挺有意思，就想来看看。”
爱尔安问：“你妈妈是中国人吗？”
“不，”布莱恩回答，“我妈妈是德国人。”
“看你这样子，你爸爸也不会是中国人吧？”
“我爸爸是英国人。”
于是爱尔安对这毫无中国血统却能靠自学读懂《中国兔子德国草》的男孩肃然起敬了。
那天，到了写作文的时候，楚老师把题目写在黑板上——《朋友》。
大家埋头写起来，只有布莱恩坐在那里发愣。
爱尔安问他：“需要帮忙吗？”
布莱恩说：“我在想，也许该请老师换个题目，因为我没有朋友，我也不需要朋友。”
爱尔安说：“不用换题目的，你就写你没有朋友也不需要朋友，就写为什么没有朋友也不需要朋友，这样写并不跑题呀。”
布莱恩觉得爱尔安的话有道理。
他开始写这篇作文。写了几句后，他忽然感到他可能会有朋友了……
认识布莱恩后，爱尔安逐渐了解到布莱恩家里的情况。
布莱恩父母的恋爱经历很浪漫，他俩是在英国的一次大学舞会上被丘比特之箭射中的。布莱恩的爸爸裴恩博士当时在大学负责尖端科技项目，布莱恩的妈妈杰西卡去那儿培训。
“我妈妈要飞回德国了，出租车司机已经帮她把行李放进后备厢，我爸爸闯红灯驾车赶到，截住了出租车。”布莱恩说。
爱尔安不明白：“你爸爸为什么不能从容一点？”
布莱恩解释道：“因为那天是周末，包括花店在内的所有商店都不开门，买不到红玫瑰，他只好急匆匆到野外去找鲜花。”
“你妈妈被鲜花感动了？”
“不，我妈妈说，她是独生女，她父母不会同意她和一个宗教不同的男人结婚，更不会同意她嫁到国外。”
但裴恩博士说：我喜欢研究和解决问题。他是这样解决的——放弃宗教，离开故土和喜欢的研究工作，去德国一家大公司当部门领导。科学研究少了，管理事务多了，不完全是他想做的事情，但为了他爱的人他认了。
杰西卡对此很内疚。除了再也不做她喜欢而裴恩不习惯的德国酸菜，她还会给来访的朋友看裴恩在英国时写的书。
“这本书得过科技奖的。”杰西卡向客人介绍，“如果不跟我来德国，裴恩很可能已经拿到诺贝尔奖了。”
这时候裴恩就会看着杰西卡说：“亲爱的，你就是我的诺贝尔奖。”
他俩的爱情之花在八年之后才结出惊喜的果实。
“布莱恩”是个英国名字，意思是“强壮”。
爱尔安看着又瘦又高的布莱恩猜测道：“也许，正因为你出生时很瘦弱，你父母希望你强壮起来，才给你起这个名字。”
布莱恩从小就兴趣广泛。
他在幼儿园画的画挺特别，爱尔安去他家时见过。
这像是宇宙星象图。比如，鲜红的背景上飘浮着形状奇异的黑云，深深浅浅的紫色和蓝色里透出橘红和浅黄。一道绿光从下向上射出，似乎能听到它呼啸的声音。
布莱恩家里有一架三角钢琴，原是母亲杰西卡偶尔消遣用的。布莱恩3岁时找了一个音乐老师，老师坚持了一年就说这个孩子不好教，或许不应该教。从此布莱恩不碰钢琴。直到5岁时，布莱恩开始即兴弹奏，7岁时就会有模有样地自己写谱作曲了。
布莱恩5岁上的学，但他在学校里的各科成绩却一直不理想。
父母带他去测智商。有专门的测试机构，测试项目包括语言才能、逻辑思维、短期记忆、长期记忆、用词智慧、技术理解、空间想象力以及普通常识等。130以上就属于超常，布莱恩的智商是168。但是智商高的孩子也有别的问题，因为他们与普通孩子不一样，在学校正常环境中容易疲惫和厌倦，不容易被老师和同学接受，有的还会捣乱、挑衅。布莱恩不捣乱也不吵闹，就是觉得无聊，他信手乱画，看课外书，很少能集中思想听课，测验和考试也就不会有好结果了。有一次德语课他在画线路图，被德语老师抓住，让他马上出去。老师生气是有理由的：德语成绩这么差，为什么还不努力？
德国有各种专门为高智商孩子开办的特殊学校，更普遍的是咨询机构和培训班。私人咨询两个小时收几百欧元。有一个私人寄宿学校，五十年前校长自己就是这个学校的第一批学生。因为和布莱恩一样只专注于摆弄电器，高中毕业前成绩跟不上，他的母亲因此起意为儿子和类似的孩子办起这座寄宿学校。后来他读了心理学，硕士毕业后接了母亲的班。他们的广告网页上有历届毕业生和现在学生的情况。历届校友中除了有医生、律师、官员、房地产经纪人、著名演员、去中国的德企人员、去美国的高尔夫俱乐部经理等，还有护士、瓦匠、电工、机修工、农民和家庭妇女。即使他们每年的学费同样需要几万欧元，无论他们毕业后选择干什么，都被认为是一样的成功。
布莱恩父母支付不起寄宿学校的高昂学费，就转向政府赞助机构。这里配备儿童心理专家和对高智商儿童有长期教育经验的各科校外辅导老师，根据家庭经济情况收费，特殊情况由学校或者保险公司部分承担。一方面对学生因势利导，另一方面培训家长和老师。那个测试布莱恩的女心理学家对杰西卡说：高智商不等于高成就，而是拥有一种超群的潜力。这种潜力需要在适当的环境支持下得到发展，布莱恩自己则需要培养耐心和专注。测试后布莱恩可以在这里上德语补习班，并得到校外数学辅导。
每个星期三下午布莱恩背着一个大包，里面装着五颜六色的电线和插头，来这个特别的学校上德语课。
爱尔安没去过这种学校，布莱恩的描述使他印象深刻——
教室里，有的孩子钻在桌子下面，有的坐在桌子上面，还有的躺在地上。老师不管他们是何种姿势，但每个人都必须按照要求完成任务。不同的孩子有不同的任务。那个德语老师玛丽很有经验，见布莱恩一来只顾埋头摆弄电线就说：“爱因斯坦18岁的时候也在圣诞市场当电工挣钱。还是你想当爱迪生？你知不知道美国的行刑电椅也是爱迪生公司设计出来的？……”布莱恩觉得这个老师有点意思，对她的要求也专心一些。
那个校外数学辅导老师叫海因哈特，他第一次去布莱恩家完全没跟数学沾边。
布莱恩把妈妈留下的酬金递给海因哈特，说：“我最不喜欢数学，你就不要管我，拿你的钱走人吧。”
海因哈特说了“谢谢”，把钱揣起。
然后他取出相机，指着一盆植物问布莱恩：“它叫什么名字？”
布莱恩不屑地说：“你怎么连含羞草都不认识？”
“啊，原来这就是……”海因哈特夸张地敲着自己的头，“我能不能给它拍张照？”
“请便。”
海因哈特回去后寄来照片，使布莱恩有些傻眼，这株司空见惯的小草竟然变得如此娇羞动人。
海因哈特是摄影协会会员，他的摄影作品数次夺得全市一等奖。海因哈特用照片镇住布莱恩后，每次授课就一半时间谈摄影，一半时间谈数学。
布莱恩高中毕业后去英国上大学了。圣诞前两个月，布莱恩妈妈就给爱尔安打电话，说布莱恩寒假回家后想请爱尔安全家来共度圣诞节。
“记住，”杰西卡提醒，“不是12月24日，而是12月25日，我们家过的是英国圣诞节。”
爱尔安问：“为什么英国和德国不一样？”
杰西卡笑道：“圣诞老人送礼物忙不过来，得送完德国的再送英国的。”
爱尔安心里嘀咕：“要是照这说法，中国的孩子们恐怕过了元旦也收不到圣诞礼物呢。”
圣诞节前，爱尔安妈妈打电话去确认日期。
杰西卡说：“没错，我们每年都为了裴恩过英国圣诞节。再过一周我们就会开车去接布莱恩。”
“开车去英国？”
“是啊。”
“对不起，我不明白，去英国的来回机票便宜的只要几十欧元，而开车要花汽油费、渡船费等几百欧元呢，还不算时间和精力……”
杰西卡解释说：“因为他们学校每逢假期都要求空出宿舍，布莱恩的全部行李只好带回来，包括他的所有植物。”
爱尔安妈妈还是想不通，放下电话后她对儿子议论道：“一定要大搬家吗？就没有朋友家可以寄放一下？”
爱尔安说：“这就是家有天才的代价啊。布莱恩的朋友家在德国，他只有一个朋友，他在英国的朋友还没生出来呢。”
12月25日，爱尔安一家去布莱恩家过英式平安夜。
布莱恩特意穿上绣着金龙的黑色唐装，杰西卡也穿了一件紫红色绣花长袖旗袍。只有裴恩穿着典型的西式节日服装，黑西装里的白衬衣上打着黑色领结。
在平安夜，有小孩子的家庭或许会花钱请外面的圣诞老人在约定的时间来送圣诞礼物。像爱尔安和布莱恩这样的年龄，早已不相信圣诞老人，包得花花绿绿的礼物就直接放在圣诞树下。
布莱恩家还有一列祖传的小火车奏着音乐从圣诞树后开出来。
爱尔安和布莱恩分别打开对方家长准备的礼物。
布莱恩问爱尔安：“你知不知道有这样的圣诞礼物——桦树帚子？”
爱尔安说：“在芬兰的桑拿浴室倒是见过带叶子的桦树枝，用它拍打身体可以活血通络。”
爱尔安爸爸说：“听说欧洲古时候桦树帚是一种不轻不重的刑具，小偷小摸的人会被桦树帚打屁股。后来这东西就进入圣诞传说，说圣诞老人给顽皮孩子的礼物就是一把桦树帚子。”
布莱恩说：“我爸爸就得到过这样的礼物。他小时候很顽皮，把奶奶做圣诞糕饼的朗姆酒和面粉混合起来做成骨头形状给家里小狗吃，小狗睡了两天都没醒！”
接着布莱恩带爱尔安参观他的植物暖棚。
这里面到处吊着跟城里皇家花园一样的种植兰花的精致花篮，都是布莱恩自己一钉一锤制作的。
布莱恩指着头顶上的一个花篮，上面垂下一个个乳白透青的“茄子”。
“这是噬虫兰的口袋，”布莱恩说，“它发出虫子很难抗拒的香味，引诱它们爬进去被消化。”
爱尔安说：“我在皇家花园看到的兰花口袋好像没有你这里的大。”
一边说着，爱尔安小心地弯腰走过。
布莱恩笑道：“不用怕碰坏，它们捏都捏不坏——在皇家花园你肯定没捏过。”
在布莱恩鼓励下，爱尔安第一次捏了噬虫兰的口袋，竟是硬硬的，完全不像外表那样柔弱。
在这里的几十个兰花品种，每一盆都有故事。布莱恩甚至去泰国等地网购兰花。
爱尔安问：“他们从来不会出错吗？”
布莱恩说：“出错还不算糟糕，最让人沮丧的是寄来死掉的花，而且死掉的往往是好贵的品种。对方却说寄出的时候活得好好的，他可以向上帝保证。”
爱尔安说：“只怕收到保证的是泰国的上帝，不能负责发生在泰国以外的事情。”
后院门口还有两个大水缸，布莱恩希望能让中国的荷花和法国的睡莲相映成趣。可是今年夏天只见睡莲不见荷花，估计是种子出了问题，使布莱恩甚是惆怅。布莱恩做作业很怕麻烦，不喜欢重复，但做他感兴趣的这些事情不厌其烦，包括查找资料，调适水温，观察生长并记录过程，十分认真。
在暖棚里，布莱恩给爱尔安演示了他自己设计的自动喷水和保暖的系统。“这样，我不在家的时候我父母照顾这些植物可以简便一些。”布莱恩说。
爱尔安说：“这个暖棚和自动灌溉系统要花不少钱吧？”
布莱恩知道爱尔安想了解什么，他回答：“当然不可能花我父母的钱，他们同意建这个暖房就很不错了。但靠我在父亲那儿帮助做化学实验挣来的零用钱也不够，我还向银行贷了款。”
“家里帮你担保？”
“是的。然后我找了家公司，那家伙开口就要六千欧元。又找了一家，说两千就行了，我很高兴。不料动工时他们又说，我没把地下有石头和树根的情况事先告诉他们，必须再加一千欧元。不过怎么说也只有三千，我还算满意的，以后有了奖学金就可以分期还贷。”
参观完暖棚，布莱恩向爱尔安展示丰富多彩的家族藏品。
一架150岁的木纺车，是杰西卡和裴恩去爱尔兰度蜜月时在一个农村小集市收购的，那个年过八十的卖主没有想到远道来的两个城里年轻人会想方设法把它拆散了塞进自己的小车拖走。杰西卡曾用这纺车给丈夫和儿子纺过两双长筒的羊毛滑雪袜。
客厅里挂着几十把不同形状、不同大小的铸铁钥匙。
布莱恩介绍着：“这些钥匙有的是家族传下来的，也有旅游时搜集来的……你看这一把，它曾经能打开那个德国最高山村博物馆。爱尔安，如果你用一天的时间参观一个德国博物馆，你知道看完所有的德国博物馆需要多少时间？”
“多少时间？”
“需要整整16年！……不过呢，这不包括那个山村博物馆。”
“为什么？”
“它已经关闭了，”布莱恩既遗憾又庆幸地说，“否则我们不会买到这把钥匙。”
布莱恩最兴奋的是能让爱尔安看看他家集中存放中国藏品的“中国屋”。
一进这房间，迎面看见两大幅人像，左男右女，穿着长袍。
爱尔安惊讶地嘟囔：“这应该是中国清朝时的画像……”
布莱恩正色道：“爱尔安，你知道我怎么会开始学中文？”
爱尔安问：“跟这两幅画有关吗？”
“是的。”布莱恩说，“我爷爷在香港当过牧师，这两幅画就是他带回英国的。我爸爸只知道画的是中国人，至于这是有着什么故事的人，画上的那些字是什么意思，他完全不清楚。”
于是爱尔安明白了布莱恩学习中文最初的动力所在。
现在一个小欧洲人可以告诉一个小中国人，墙上挂的是一百多年前一对中国官员夫妇的肖像。
布莱恩说：“这个官员是武官，不是文官。”
“你怎么知道？”爱尔安表示怀疑，“他没穿盔甲，也没挂宝剑。”
布莱恩说：“除了画上的文字说明，我还进行了中文搜索。你看到这位官员胸前方方的一大块吧？”
“嗯。”
“这叫‘补子’，是官员的标志。文官的补子上都是飞禽，武官的补子上都是走兽。不同的动物还代表不同的品级。”
爱尔安仔细看画上的“补子”：“这是一只豹。”
布莱恩说：“我查过，豹的图案是三品武官的标志。”
爱尔安被震撼了，不能不震撼。
“我再给你看一样东西。”
布莱恩取出一个纸盒递给爱尔安。
爱尔安打开纸盒，看见一座未完成的建筑模型。
布莱恩问爱尔安：“这应该是中国古代宫殿的模型吧？”
“宫殿是皇帝住的，”爱尔安说，“这是老百姓住的四合院。在北京可以看到四合院，不过破旧一些，没有模型这样精致。这套模型你是从哪里弄到的？”
布莱恩说：“我在网上认识了一个中国女孩，她叫‘4岁上学’。这个网名立刻吸引了我，我也是早上学的，不过没她那么早。”
“那你用什么网名和她交往？”
“我要是叫‘5岁上学’就太没有创意了，我给自己起的网名叫‘装电线的书包’。”
“挺有趣。你们是用什么语言交流，英文还是中文？”
布莱恩说：“按她的建议，我用中文，她用英文。她告诉我，她小时候也是喜欢在上课时看无关的书，画怪物，因而成绩也很糟糕。”
爱尔安说：“可是中国没有那种可以躺在地上上课的学校，也不能用口试代替笔试。”
布莱恩在高中毕业时就是这样。平时老师会以字迹潦草等为理由不让布莱恩及格，于是布莱恩便在最后关头选择所有科目均为口试。几乎没有其他学生做这种选择。包括校长德丽丝女士在内的三人委员会主持口试，宣布题目后只给20分钟当场准备。考数学要看着黑板上的题目说出解题过程和结果。考英语是要求将一首英语古诗口译成德语，并说出感想。布莱恩觉得20分钟准备时间过于充裕，就问考试委员会：“是否允许有一种以上的感想？”委员们挺吃惊，商量后回答道：“可以。”于是布莱恩一连说出三种感想。照常规还会有各种提问，但那天布莱恩直接过关，获得满分。
布莱恩说：“‘4岁上学’告诉我，因为在学校的状态越来越差，老师说她肯定考不上高中了，她就再也不来上学，这时离初中毕业还有一年时间。”
“她就放弃考高中了？”
“不，她只是不去学校，她在家里学习。每天她想上课的时候，就用调羹敲杯子，这是她的上课铃。但她也不是不要老师，她父母为她请了几位老师上门指导。结果你猜怎么样？”
“她考上了高中。”
“不但考上了，而且她成了全班唯一考取重点高中的学生。”
“真牛啊。”
“她跟牛有什么关系？”
爱尔安解释：“这里的‘牛’是很强、很出色的意思。”
“哦，那她又‘牛’过一次。”布莱恩说，“考大学前一年她在那所重点高中又待烦了，她父母只好又让她回家自习。”
“她就又敲杯子？”
“不知道这回敲什么。她说其实她在家里自己很抓紧的，每天只放松一小时。”
“这一小时是玩电脑游戏吗？”
“不是，她写诗，她喜欢写诗。她说整天被功课弄得头昏脑涨，需要用写诗来清醒一下。”
“你读过她的诗？”
“当然。”
“能背一首给我听听吗？”
“背几句吧。”
布莱恩就开始背诗：
一张练习卷
对另一张练习卷咬耳朵
逃走吧，我们逃走吧
否则的话
明天交作业的时候
身上会被画出好多
鲜红疼痛的叉叉
“嗯，”爱尔安点着头，“有意思。”
布莱恩说：“我想给她送一件新年礼物，她就寄来一盒模型零件。她说我如果能拼好这个模型，就寄给她当礼物。可是她没给我图纸！”
爱尔安笑了：“这是给你这个天才出难题了。”
爱尔安就饶有兴致地动手帮布莱恩拼搭这个四合院模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