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聪明又一次胸有成竹地向方果子走来。
他问方果子:“你知道索马里有海盗吧?”
方果子点点头,“知道,就像我知道五(1)班有白聪明一样。事实上,全世界的人都知道索马里有海盗。”
白聪明说:“正因为全世界的人都知道索马里海盗,所以全世界的人都将要知道我白聪明了。”
“为什么?”
“因为我将要跟海盗对话,所以我就会跟海盗一样有名了。”
方果子不明白:“你怎么能跟海盗对话,你要去索马里吗?”
“我不用去索马里。”白聪明说,“打电话就行,有个英国小女孩就是这样做的。她妈妈是英国广播公司国际台的记者。这个记者要跟被海盗劫持的船员联系,可是电话一拨通就被挂断,船员的手机好像被海盗控制了。记者的女儿吵着要跟海盗说话,吵得记者没办法,只好给女儿拨通了这个电话。这回有人接听了,大概海盗觉得跟小娃娃聊天很有趣。小女孩问海盗:‘你们海盗都是一只眼睛戴着黑眼罩、一只手拿一个铁钩子吗?’海盗听不懂小女孩的英语,他们就各说各的话,聊得很高兴。”
方果子表示怀疑:“怎么知道对方是海盗呢?也许是船员接了电话——船员不都懂英语吧?”
“是的,船员都是阿拉伯人,记者自己也分不清阿拉伯语和索马里语。但第二天记者找到懂索马里话的同事,再打这个电话,证实了对方讲的不是阿拉伯语,对方是一个名叫戴巴德的海盗。于是英国广播公司采访了海盗戴巴德,那个记者哈波也在BBC新闻网写了篇题目叫《妈妈,我要跟海盗说话》的文章。在这篇文章里,哈波公布了这个可以跟海盗说上话的电话号码。之后真的有很多人给戴巴德打电话,可惜没几个人懂索马里语,只能是鸡同鸭讲。”
“那么,”方果子问白聪明,“你要是跟戴巴德打通了电话,不也是鸡同鸭讲吗?”
白聪明觉得这也的确是个问题:“要是我懂索马里语,或者戴巴德懂汉语,这种交流会更有意义些。不过关键并不在于说了什么,而是在于跟谁说了。如果不是《妈妈,我要跟海盗说话》,而是《妈妈,我要跟交警说话》,或者《妈妈,我要跟卖臭豆腐干的说话》,这篇文章还会如此引人关注吗?”
“那,你已经把戴巴德的电话号码抄下来了?”
“很遗憾,我看到的是中文报道,海盗的电话号码应该在哈波的原文里,在全是英文的BBC新闻网上。方果子,你的英文比我强,所以这件事还要靠你帮忙了。”
方果子的英文是比白聪明强,但还没强到可以登录英文网站。
不过在别人诚恳求助时,方果子总是不忍拒绝。
方果子别有良策——这事可以倚仗他久居国外的妈妈。
给妈妈的电话打通了。
方果子说:“你的手机真高级,说话时还配上背景声。”
妈妈问:“什么背景声?”
“我听见海浪的声音,还有海鸥叫。”
“这是真的海浪和海鸥,我在邮轮上呢!”
“环球旅行?”方果子诧异妈妈竟能如此奢侈。
妈妈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在度蜜月呢。”
原来妈妈又结婚了。妈妈已经结了N次婚了。
方果子问妈妈:“你们的船开到哪里了?”
妈妈说:“快到非洲了。”
方果子担心地说:“索马里也在非洲。”
妈妈问方果子有什么事。
方果子说:“跟索马里有关系……”
方果子把妈妈查到的海盗电话号码告诉了白聪明。
白聪明准备好一个小录音机。
于是他们开始要联系海盗戴巴德了。
白聪明拨了那号码。然后他按了免提键,以便把他和海盗的对话录下来。
他们听见铃声一遍遍地响着。
白聪明对方果子说:“我忽然有点紧张。”
“放心,”方果子安慰白聪明,“他不会从听筒里冲出来的。”
白聪明问:“第一句话,我该说什么?”
方果子想了想:“你就说——戴巴德?”
等出现了对方的一声嘟囔,白聪明赶紧说:“戴巴德?”
对方立刻答应:“戴巴德,戴巴德!”
白聪明挺兴奋。虽然语言不通,但第一轮交流成功完成。
“接着说什么?”白聪明小声问方果子。
“你告诉他,你听见海鸥叫了。”
白聪明就告诉戴巴德:“我听见海鸥叫了——!!”
戴巴德立刻明白了白聪明的意思,也学叫了两声:“!!”
方果子继续指示白聪明:“接下来你得让他知道,是什么地方打来的电话。‘中国’用英语说叫China,别的很多国家也管中国叫China,你试试看吧。”
白聪明就对戴巴德说:“我在China。”
“China?”戴巴德反应很快,在接下来的句子里使用了五六个“China”。
方果子分析:“他对中国还不陌生,举了好几个跟中国有关的例子。比方,他喝过中国酒,抽过中国烟,他的子弹里装着中国发明的火药——”
“也许他还劫过中国船呢。”白聪明说。
“喂!喂!”戴巴德没听到回应,在那边乱喊。
白聪明问方果子:“我还有什么可说的?”
方果子有点黔驴技穷了:“你就……就给他讲些小笑话什么的吧。”
于是,不管对方懂不懂,白聪明说起刚从网上看来的有关索马里海盗的一个真实的笑话:“戴巴德,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你的一群同行,有一天在海上远远地发现一条大船,立刻追了过去。但这条船不是货轮,也不是油轮,是专门从法国派来对付海盗的一条导弹护卫舰!”
应该响起笑声的时候,戴巴德很安静,他不觉得有什么好笑。
“法国军舰也发现了海盗船,他们连忙转舵朝着太阳驶去。”
方果子忍不住问:“法国人什么意思?”
白聪明说:“法国军舰朝着太阳跑,海盗船也朝着太阳追,这样可以让太阳光照花海盗的眼睛,使他们放心大胆地等海盗自投罗网。越追越近,终于舰载直升机起飞了,向着海盗的快艇俯冲过来……”
“××!”戴巴德说了句什么,立即挂了机。
白聪明猜想:“他大概说的是‘再见’。”
方果子说:“可能又有‘任务’了。”
他们带着白聪明录好的磁带,来到电视台新闻部。
一个在这儿实习的大学生接待了他们。
白聪明把磁带交给实习生,说:“这是我跟索马里海盗通话的录音,你们听听,绝对是全中国独一份儿!”
实习生没有碰那盘磁带,而是调侃地问白聪明:“你跟海盗通话,是讲中国话还是索马里话?”
白聪明说:“我讲中国话,他讲索马里话。”
方果子说:“这叫‘各自表述’。”
实习生露出遗憾的神情,“如果我懂索马里话,我会有兴趣听听海盗说什么。”
白聪明问:“你是什么意思?”
实习生说:“你们必须证明,这录音里说着我听不懂的话的那个人确实是索马里海盗,而不是你们的某个亲戚。”
这时有人叫:“小李,来一下!”
实习生答应着便要走开。
方果子一把拖住实习生,说:“我们可以证明!”
实习生问:“怎样证明?”
方果子说:“让海盗自己证明。”
他叫白聪明拿出戴巴德的电话号码。
“你们可以打电话到索马里去……”
实习生看了看那个电话号码,前面的区号确实不是本地的。
要不要给海盗打电话,实习生做不了主,他去请示主任。
主任嘟囔:“这可是国际长途啊!”
方果子说:“就用我们的手机打吧。”
主任说:“行。”
白聪明就将自己的手机递给主任。
主任拨了号。
一遍又一遍的铃声从手机传出。
好久没人接。
主任再次拨号。
终于有应答了,手机里传出:“喂?”
主任问:“你那儿是索马里吗?”
对方说:“是。”
主任觉得奇怪:“你会讲中文?”
对方说:“我是中国人,当然会讲中文。”
主任追问:“中国人为什么要去索马里当海盗?”
对方说:“我不是海盗。我们打退了海盗,这是海盗掉下的手机。你是哪里?”
原来在索马里海面刚刚发生了一起中国船员逼退海盗的事件。
“特大新闻!”主任好高兴,赶紧叫来摄像,立即拍摄。
方果子觉得应该为白聪明争取正当权益,他对主任说:“这是我同学的手机,应该由他使用……”
这样一来,白聪明的光辉形象就能被拍进电视镜头啦。
“你说的有道理。”主任朝方果子点点头,然后对手机里说,“我们是电视台,请你暂时挂断,我们的记者会开始正式采访。”
接着主任把手机还给白聪明:“你的手机应该你用,我们不能用你的手机。”
白聪明目瞪口呆。
主任向实习生做了个手势,实习生便过来对方果子、白聪明说:“我们要工作了,无关人员必须离开拍摄现场。”
方果子不服气地说:“我们怎么无关?我们是线索提供者啊!就算没有奖励,让我们旁听一下总是可以的吧。”
主任想了想,觉得方果子的要求还算合理,就说:“你们可以留下,但别出声。”
对英勇船员的采访正式开始。
记者对着电话说:“请把整个过程告诉我们。”
“好的。我们是振华4号轮。两个小时前,船长发现五六海里外有快艇尾随,就让大家做好准备。我们准备好高压水龙,还做了两百多个燃烧瓶。”
“怎么做的?”
“就是在啤酒瓶里灌上汽油,用棉纱做导火线。海盗一爬上船,我们就把燃烧瓶扔过去,甲板上顿时火焰熊熊。”
“高压水龙也发挥作用了?”
“暂时没发挥,否则就会帮助海盗把火灭掉了。”
“那,海盗们被烧伤了吗?”
“他们没被烧伤,倒是都被刺伤了。”
“你们拿什么刺他们的?”
“玻璃碴呀。燃烧瓶爆炸后,甲板上到处是碎玻璃,海盗都是光着脚的,怎么会不被刺伤?他们有冲锋枪、火箭炮,就是没有鞋,所以只好撤走了。”
这样的结果真是出人意料。
方果子想象着那个戴巴德也跟同伙一样一瘸一拐的,一边逃走一边丢失了抢来的手机。
回家的路上。
方果子问白聪明:“你拿这磁带放给同学听,大家会不会相信你跟海盗说过话?”
白聪明想了想,说:“没人会相信。”
方果子安慰白聪明:“只要你真的做到了,自己相信自己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