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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剑神重现

穿过数道狭长的走廊,转过九阁三殿,天香雪美终于停住了步子。风铃赫见四个金光闪闪的虬劲大字:“天下二库”。他一向是个多话的人,话多只因他好奇,对遇到的人和事均要看个清楚,弄个明白,否则心里藏着疑问,是很不舒服的。他夸张地“啊”了一声,道:“天香姑娘,这里收纳了天下各种兵器吗?那近百年来各路高手成名的武器可也收藏了一些?”天香雪美并未立即回答他,她只是用手指轻轻拨弄着壁上的一个黑铁磁盘。风铃也不以为意,反而凑过脸去,星目中一阵流光闪烁,语气充满惊奇:“咦,这是开门的机钮吗?哇,这机关设计得可真巧妙!”

大香雪美一脸冷漠,冷声道:“少哆嗦,走开一点。”风铃伸了伸舌头,却仍带着笑脸道:“你是怎么啦?”扭头四顾,并未看到一个人影,他不禁搔了搔后脑勺,道:“我惹你生气了吗?”

吱!一扇一丈高半丈宽的石门豁然敞开。天香雪美翩然步入,风铃也欣然随后,经过一段短短的甬道,进入一间封闭石室中,石室大可容纳五千人之众,纵使盖世枭雄如内,亦觉得自己有点渺小。室中光线柔和泛白,只因室中有一颗高达一丈的明珠树。这颗树纯用极为罕见的夜明珠精心堆砌镶嵌而成,其手工之精细,可称得上当世无双。但最奇妙的是,这刻明珠树无时无刻不在有规律有节奏的转动。柔和的珠光映射着整个密室,一件件兵器在珠光下显得更为令人心动。

风铃踩在厚厚的地毯上,眼望着成百上千、排列有序、错落别致的兵器,内心有一种说不出的兴奋和惊叹。天香雪美径自带着风铃来到陈列刀器的一角,淡淡地道:“这里有各式各样的刀刃,且每一柄刀均代表着一位高手甚至名满一时的门派。”风铃听天香雪美的语气生硬,便道:“天香姑娘,在下若是有得罪之处。还请见谅。”

天香雪美却未理会,随手自底格拿起一柄紫金刀,道:“认识吗?”声音依旧冰冷。风铃目光在刀身上微一扫视,笑着道:“这是‘紫金断魂刀’,乃六十年前‘衙鸣帮’四大护法之首杜天海的成名兵器。昔日,他以三十六路《狂风刀法》称雄浙闽一代,算得上是一位刀术的高手。”天香雪美冷笑一声,道:“六十年前,武林中的刀术高手极少,杜天海脱颖而出,纵横一方,时人称他为‘天下刀雄’,列为武林十大高手之五。”

风铃点点头,又摇摇头,风铃从天香雪美手中接过断魂刀,叹息道:“这柄刀刀身贵重,刀锋凌厉异常,实是一柄可摧金断玉的利器。但刀映其主,可见杜天海讲究一种表面上的气势,他的刀术也只能算的上一流,算不得正在窥探上乘武学。”

天香雪美没有再辩驳什么,又拿起一柄中间开叉,头大尾小柄长的怪刀,道:“这柄刀如何?”风铃放下手中的紫金刀,弯起食指轻弹刀身,“嗡嗡”声入耳,良久方止。他眼中似乎燃气一堆火,脱口赞道:“好刀!”天香雪美语气冷傲而又自豪地道:“这是八十年前,我魔盟第一铸兵师花了一年的时间才铸造而成的,取名‘子母维扬刀’。”风铃神情凝重地道:“这样的刀只有绝顶刀客方配使用,原来贵盟早在八十年前就出现了刀术高手……”天香雪美微瞥了他一眼,见他眼光中满是赞赏。轻声道:“八十年前,魔盟中有一宿老,他的刀术高超,古今罕有。曾大败生死双魔的联手攻击,其一身功夫可与天魔比肩。正因如此,天魔对他多有防范,不得重用。他最终抑郁而死,我盟历代天魔一直以此引以为恨。”风铃怅然道:“怀才不遇,最后凄凉而死,令人可叹!”他是不是也在担心自己会怀才不遇呢?

天香雪美又连连指出三十柄刀的来历,风铃虽年幼,但所知也极为渊博,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谈得甚为投机,天香雪美的话语亦不再那么冷漠生硬。忽地,风铃眼睛一亮,从橱角中的一个枯藤刀鞘中拔出一柄“木刀”。天香雪美见他神色,便知他心意,道:“这柄刀乃是我爹请人在深谷中挖出千年枯藤根,溶合玄铁精丝铸成。”风铃大喜道:“那它还未在江湖中露脸了?”天香雪美点点头,无限感慨地道:“我和爹爹来中原也不到一月,起程时,爹爹唯独带上这柄枯藤刀,当时我还取笑爹爹呢。爹却对我说:此刀将逢其主,必将流芳百世,有资格拥有此刀的人必也有不朽的精神。”风铃一怔,欲将此刀放回原处。天香雪美轻笑道:“看得出你是敢于面对困难之人。”随即,话音忽变,厉声道:“现在你有了刀,刚才那场不算数,现在我要和你重新比试。看看究竟是你厉害还是我厉害。”话音未落,天香雪美拔出长剑。

风铃摇摇头,天香雪美轻叱一声,陡地剑锋一转,锋利无比的剑尖戮向风铃的心窝。风铃疾电般退避开,叫道:“动真格吗?”剑锋一停,天香雪美哼了一声,喝道:“动真格又如何?”风铃道:“那我们就打一个赌?”天香雪美来了兴致,道:“好,你说说看。”风铃笑道:“我若赢了,你就得答应我一个要求;你若赢了,亦是如此。”天香雪美立即摇头道:“不好,你已答应要替我办两件事,万一你使诈赢了,要我忘记你的许诺,我岂不是很不划算?”风铃赞道:“你真够精灵的,我的请求绝不是你所想的。”天香雪美沉思片刻,道:“那你先说说看。”

风铃神情忽异常严肃,道:“你取下面具,让我能一睹姑娘芳容……”天香雪美身子一震,嗫喏半饷,方道:“不行……”风铃一怔,只听她道:“你是嫌我戴着面具很丑很难看吗?”风铃凝视看她,沉声道:“也许你的真容比面具好不到哪里,或者更丑,但我想记住你的真容,将她永远铭记于心。”天香雪美颤声道:“你说得不错,我本来的面目比这副假脸孔更可怖,难道你还要看吗?”风铃点了点头,坚定地道:“是!”天香雪美咬咬嘴唇,低声道:“为……什么?”风铃动容道:“姑娘对我恩情深重,救我和花儿于危难之中。除此之外,我觉得与姑娘很投缘,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声音有些发抖了,接着道:“我只想证实这种感觉是虚还是真……”天香雪美默然半饷,道:“仅此而已?”风铃重重地点了点头。天香雪美轻叹一声,纤手一扬,撕掉了人皮面具。风铃终于看清了她的真面目,也令风铃的心也跟着猛地一震,只因……

她,年若十八、九岁,一身温目的浅蓝色丝罗糯裙,宛如仙湖中散发着的雾,亦如从湖中冉冉飘出的仙子。她不仅有一双异常美丽,却又蕴含魅惑与神秘的眼睛,还有一张精致的脸蛋,既让人觉得如诗如画般温柔,亦让人觉得如冰山般冷艳。她浑身上下充满着一股足以桃逗任何男人的高贵诱惑,先前令风铃刻骨铭心、魂醉神痴的纶俗身段,衬托她的脸孔,更胜春花。风铃很快意识到她有三分像月琳,也有三分像花伊伊,另有四分则唯有她自己才具有的美貌和气质……

风铃也很快便定下心神,道:“你与我想象中的一样美!”天香雪美目若秋水,美目流动,眼神中略带一丝挑逗。她妩媚地道:“我知道你在说谎。”风铃笑道:“如此肯定?”她轻声道:“闭上眼睛,我会立即向你证明,你说的是假的……”风铃竟不知抗拒,也没有一丝的拒绝,他果依她言,闭上了眼睛。虽不能看,但他能听……风铃心中一紧,暗道:“好像是脱衣服的声音……”他亦能嗅到一股带着温热的清香直扑他的鼻孔,风铃被熏得有点神不守舍了。

一个带着微微的娇喘的声音响起:“你可以睁开眼睛了……”风铃不由得睁开了双目,顿时仿如触电般,一股热血迅疾充遍全身。只因天香雪美将自己完完全全展现在风铃的面前了。

月琳,一个令风铃魂牵梦绕的女人,曾把她的一切付于风铃……她根本就不应该属于这个世界,甚至她也根本不会出现在天上。相信天上的仙女,没有一个及得上她。而此刻,风铃似乎又看到了一个月琳,只不过,天香雪美比月琳多了一丝妖艳,这更能挑起男人的一种欲望……

在温和的珠光下,天香雪美柔声道:“你看,我和你想象中是一样美吗?”风铃木讷地点了点头,又痴痴摇了摇头。天香雪美忽偎依在风铃怀中,如梦呓一般道:“你是唯一一个见我戴着面具,还能从容和我谈笑的男人。也是唯一一个见到我面貌之后,还能镇定自若的男人……铃,我可以这样唤你吗?我多么希望,当你浑身是血,身受重伤,又面临强敌追赶,仍紧紧抱着的那个女人不是花儿,而是我……”

风铃全身血脉贲张,但仍有一丝清楚,他喃喃道:“其实,我和花儿认识也不过几日的事,换作是你,我也会那样做的,况且,你对我有救命之恩……”天香雪美的纤纤细手,柔若无骨,如水蛇一般滑进风铃的衣衫内。风铃身子又是一阵颤抖,支吾着道:“天……香姑娘,你……我们该回去了,生魔还……”天香雪美喘息着道:“返回魔盟途中必定凶险重重,我俩也许会言不由衷,冷漠相对,唯在此地,方是真正属于我们的空间。铃,我要你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吻……”闻言,风铃身躯一震,呆住了……

回到厅堂,天香雪美又恢复了以前的丑陋和冷傲。她见天香帅一脸忧虑,关切地问道:“爹,是不是计划出了岔子?”天香帅却没有理会爱女的关切,反问风铃道:“你选的刀呢?”一柄黑亮的乌刀立现在他眼前。刀头颇宽,不弯丝毫,这样的刀,很少。除了刀头薄而利,刀刃很钝,似乎没有经过打磨,与刀身浑为一体。天香帅满意地点了点头,道:“你果真选了这柄刀。”风铃点点头,重复道:“真的选了这柄刀。”天香帅沉声道:“这柄刀是老夫特意为一个真正的刀客而造的,但愿你不会令我失望。”风铃望了花儿一眼,却没敢瞧天香雪美,心中立有了坚定的信念,毅然道:“风铃绝不会令你失望的。”

天香帅哈哈一笑,这才问天香雪美:“你师叔和你师兄都没有回来,你说说,如今我们该怎么办呢?”天香雪美忧道:“也许是敌人太强了,他们一时脱不了身。”天香帅轻轻点头,若有所思地道:“他俩虽然熟悉地道的机关陷阱,但对于明月仙子来说,的确起不到怎么大的作用……”风铃立即道:“我们不能等了!”天香帅霍然起身,道:“雪儿,你和这位丫头留在此地接应,爹和风铃要去会一会那个神秘的女人。”天香雪美应道:“孩儿遵命。”

风铃对明月仙子有一种怪怪的感觉,也许是在鬼谷的冰室中,隐约见她身形像极了月琳,亦或是与她交手一二招,似乎觉得她对自己颇有留情。总之,风铃对她有种似曾相识感觉,亦对她有种恐惧之情。如今闻天香帅之言,遂笑道:“那我们这就去吧!”天香帅长袍一抖,人如轻烟已飘至数丈开外。见此身法,风铃瞠目结舌,转身对花儿道:“花儿,稍等勿躁,我去去就回。”也展开身法直追其踪。

天香帅如烟如雾,飘无声息,瞬间便将风铃甩了十来丈远。风铃又惊又气,鼓劲狠追,可生魔飘逸的身影竟如梦一般可望而不可及。天香帅忽地止步,待风铃飞至身畔,遥指点了一处隐藏在石壁上的暗钮,只见他脚前地板竟滑开一个大洞,一排排石阶通向地底深处。天香帅冷冷道:“只要一走下去,随时随地都可能有危险。”风铃道:“多谢赐教,我会很小心的。”天香帅当先走下石阶,他步伐很有奏,听起来像是一首乐曲。当风铃的身子都没入了洞里时,咝的一声,头上的地板又合在一起。刹时,周遭一片黑暗,踏下大概六七百级台阶时,有些微风吹拂着风铃的脸颊。这是一个不错的暗示,此石阶三面临壁,比坟墓还要沉闷,哪来的微风?对风,风铃是很敏惑,只要有风的迹象,风铃就会叮吟、叮吟地荡出清脆悦耳的铃声,勾人以无限的暇思……

风铃轻试一脚,立知其中的蹊跷了,脚下虚空,石阶在此而断。但眼前仍黑得怕人,底下何处才是立脚之地?已来不及多想,也来不及细想,风铃急提一口真气,飘坠。立时,风铃感觉像是仿落下了万丈悬崖、无底深渊。空中,他的真气提聚不及,身形下坠之势越来越急,他的心似乎也在下沉……

一盏茶的时间之后,四周仍是一片虚空,风铃稍松了一口气,身形立即向旁边飘开三尺。嗖!一支类以飞索的暗器不知从何处飞来,风铃一惊,挥刀荡开。当当当!那飞索似乎撞在一排金铛翅上,立时,恍如飞蝗般,千百股劲风自三个方位漫天飞来。风铃暗暗叫苦不迭,在空中急提一口真气稳住身形,同时,运力成弧,这下热闹了!千百飞蝗被击得七零八落,四处飞溅,当当当!嗡嗡嗡!声音密而不绝。这无边无际的夜幕似乎挂着无数的铁钟,击落的飞蝗如雨般又敲撞在钟上,“嗡嗡”声正绵绵不断时,可怕的杀机凶悍地倾袭上来。风铃耳力过人,听风辨位,知道这次乃是无数的细小针类如满天烟花,铺天盖地的直压下来。暗器接踵而至,一次比一次阴狠,纵使盖世高手,亦难免在此遭到厄运。风铃马上意识到,只有刚开始滑下的那一泻空间是安全的,急忙沉喝一声,刀劲如网,罩在头顶,身形凭着感觉往那安全空间飘近。

有时,感觉也会欺骗大脑。在茫茫夜空中,要找到一处意识空间谈何容易?此时,仿佛有两支军队在厮杀、在呐喊,各种声音嘈杂一片,充溢着夜空。已分不清暗器将在何时从何个方向扑来,风铃一个劲地舞刀护身,如流呈急坠。前面终有了一丝光亮,这多少给了风铃一点希望和信心,轧,风铃落于光亮空将,一道铁板横空出世,将黑暗与光明残酷地隔断,也将乱七八糟的飞器生生堵住。风铃长吁了一口气,庆幸自己的选择,否则,不被铁板轧成两段,也会被铁板封死唯一的出口。

足一踏地,心亦落了底,风铃抹了抹额上的冷汗,猛地瞥见天香帅正背着手,站在前面煞有兴致地盯着自己。他狞笑道:“刚才的游戏还够刺激吧?”风铃苦笑几声,叫道:“未上沙场,却如置干军万马之中,的确让人心惊胆战。”天香沉声道:“你不怪老夫?”风铃却道:“怪你?不,你提醒我的已经大多了,否则,游戏会更令我满意。”天香帅哈哈一笑,道:“你是一个很有趣的家伙,和你在一起实在太愉快了!”风铃颔首道:“和你在一起总让人提心吊胆,可那种惴惴不安的感觉却很有滋味,我喜欢和你在一起。”天香帅指着前面,道:“那石阶尽头本可以折进另一个世界,但老夫的安排既令你喜欢,也就无可厚非了。”风铃调侃道:“我理解你的用意,谁也不想带一个饭桶草包去应付强敌。”他目光一扫四周,又道:“这里似乎是阴阳窟尽头?”天香帅点点头,道:”地下的每一个地段都相互牵连,你只要熟悉机关暗号,就可以在任意一个地方随意参观。”说着,天香帅已踏向走廊的深处。

风铃快步跟上,他仔细观察地道四周,果见每一处拐角处的石壁上,或者是地板上都有些古怪的图标。天香帅并没有回头,却道:“你不必自费心思了,这里的一切已不值得我们留恋。”闻言,风铃立知其意,却装作不知,问道:“何解?”天香帅平静地道:“生命有始有终,万物又何尝不是如此?”他微微瞥了身旁的风铃一眼,又道:“你看出脚下的路了吗?”风铃点点头,道:“路和我们一样,向危险攀登。”闻言,天香帅不禁又侧头望了他一眼,似乎有点失落地道:“水血根本不配做你的师父……”话犹未了,轰!身侧的石壁豁然大开,冷森森的气息跟着几个惊慌失措的大汉一涌而来。

天香帅严如一尊天神,丝毫不动,根本没看他们一眼。他冷冷地道:“魔盟最鄙视弱者和懦夫,你们可以战死,却不可以逃脱。”他声音一出,便有一股无穷的威慑气势。

大汉们身形猝然止住,已跨出石门的三人立即伏跪在地,门内亦有三人躬身而立。跪在最前面的那大汉也就是最先跑出石门的,他颤声道:“属下愿意以死重整魔盟法规。”天香帅冷声道:“发生何事?”他并未赦免六人死罪,问话却很轻松,六大汉心中惴惴不安。那大汉又道:“属下该死,闯入阴阳窟的敌人有二十五人,他们一路势如破竹,已杀致地牢之中……”看来这批人是司空清星的属下,不然怎会知晓地牢?

风铃面色骤然大变,急道:“那里是不是关押了很多高手?糟糕,一旦被明月仙子降服,可大为不妙……”天香帅点头道:“你们听着,眼下正是你们为魔盟贡献力量的时候,希望你们好好把持,本魔会以功论赏,带路!”六个大汉惊喜无限,人人争先恐后,勇猛无比地冲回去。

能在阴阳窟中当职的都算得上是一流的高手。这六名汉子轻功颇为了得,人人手持一柄猎狱长镰,奔跑起来,长镰化为闪闪白光,十分夺目。半柱香不到,天香帅耳根一抖,忽然抓着风铃左手,喝道:“跟我走。”风铃只觉身形陡然加快,耳旁风声呼呼作响,转眼间,便被天香帅带着折进了一片金器交鸣处。

金器交鸣的地方是关押谢晓峰的地牢,地牢里正进行一场的激烈厮杀。但拼斗双方并不是幽灵月宫和魔盟两方的高手。赫然可见地上已横着三十多具魔盟高手的尸体,可以看出,地牢中已没有一个活着的魔盟中人。若说有,那也许是“死去”多年的八世死魔谢晓峰。他安祥地坐在那个他已坐了三十年的地方。和他一起的十四个高手将他围在中间,每人的眼中都闪着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仇恨的火花恨不得立刻将“毁”了他们一生的谢晓峰活生生烧死。

明月仙子,一个浑身隐隐泛着月光的女人,她戴着一副青面獠牙面具。她的身后站着二十四名高手,二十五人以看戏般的神情欣赏着场中很富戏剧性的厮斗。当风铃和天香帅出现在门内时,地牢忽变得像黑夜一般静寂,围攻谢晓峰的十四名高手二十八道目光不约而同地齐齐射向天香帅。

“金枪不倒”秦撼天的眼中闪着嗜血的欲望,他最先打破沉寂,一字字地道:“你是魔盟中人?”天香帅点了点头,目光陡厉,冷冷道:“我就是南天魔盟的八世生魔天香帅。”他目光紧紧盯着谢晓峰,温声道:“师叔,可好?”

谢晓峰神色十分平静,没有一丝惊喜,亦没有一丝愤怒。他只淡淡地点了点头,平静地道:“你好就好。”简单的四个字,却包含了这位与世隔绝三十年,骤见亲人的所有感情。他目光很快便移至到风铃的身上,嘴角微微泛起一丝笑意,道:“朋友!”风铃露出了灿烂的笑脸,拱手道:“是,风铃见过谢前辈。”谢晓峰微微眯起眼睛,道:“三十年了,可一切似乎都没有变,哎……”风铃叹息道:“人与人之间的争斗是永远不会停止的,习武者均好以武制人,却不知,真正的武术是为了平息纷争、创造和平。”

秋鬼怒叱道:“这小子和魔盟中人是一路的,一并做了。”话音刚落,两条人影如飓风般卷至。一道黑色闪电飞快劈出,爪势立溃,怪叫声中,两人寒风般后退一丈,是“秋鬼冬魔”。两人神色惨淡,惊愕地望着风铃。风铃笑着道:“武力并不能解决一切。”秋鬼厉声道:“三十年未出,不想后起之秀中竟有你这般的刀术高手。”冬魔接声道:“你师父是谁?”风铃道:“视血如水,亦视水如血的水血便是。”闻言,秋鬼冬魔互望一眼,风铃笑道:“两位名满江湖之时,家师还名不见经传呢。”

“金枪不倒”秦撼天冷声道:“只要与魔盟沾上关系的,哪怕是一点点,也必死无疑。”他的话似乎就是命令,话音一出,十四人同时出招。难以相信的是,十四人的目标不是谢晓峰,而是风铃和生天香帅。

秋鬼冬魔的手爪虽然各废一指,仍凌厉威猛,眨眼间,一爪已距风铃咽喉咫尺。啪!风铃的刀更快,后发先至,刀身击中手爪,手指骨节尽脱,秋鬼咆哮而退。与此同时,冬魔双爪上扣天香帅天灵,下扣其小腹。天香帅却不退不避,他厉声道:“你已经老了……”单腿飞起,一脚踢中冬魔胸口,咔嚓一声,冬魔胸口尽碎,其力道更穿透了他的心脏。

秦撼天等人霍见冬魔重重趴倒地上,一根肋骨穿背而出,尽皆骇然。但压抑了四十年的仇恨和愤怒使得他们丧失了理智,乘余的十二人挥舞着章法微乱的掌拳疯狂扑向天香帅。囚禁三十年,他们竟已失去了一个高手临敌应战技巧。

天香帅眼中溜过一抹残酷的笑意。只见他轻描淡写点出十二指,每指都清晰可见,但十二指却在瞬间便出。二十股血箭激扬空中,“金枪不倒”秦撼天眉心被剑气洞穿,他也终于倒下了。他是最后一个倒下去的人,死前的一刹那,他眼眸中闪着迷茫的目光。唉,直到死,他还不明白,他是为什么而死的……

静,死一般的静!唯一动的也许只有天香帅眼中的光,他眼中闪着得意的目光。秋鬼冬魔等人虽说已不是什么了不起的高手,但他们的内力修为绝对可与风铃媲美。而天香帅弹指一挥间,便用指气贯穿他们的筋骨,可见天香帅的武功是多么高深可怕了。

谢晓峰轻叹了一声,道:“你不该杀了他们。”天香帅冷冷道:“为什么?”谢晓峰道:“你不必。”天香帅摇头道:“他们也会杀人。”谢晓峰道:“是的,但他们杀人是有缘由的,而你呢?自卫?不,你杀他们只是为了一种虚荣和尊严……”天香帅叹道:“司空师兄真是孝顺,这三十年来,把你安顿得这般好。”谢晓峰似乎无动于衷,轻声道:“这不正如你所愿吗?”天香帅嘿嘿一笑,道:“如今你已对我够不上任何的威胁。”谢晓峰点点头,他沉思片刻,道:“你想与我比剑?”天香帅目中已有光芒闪动,立即道:“是,这些年来,我苦研剑技,成就非凡。”谢晓峰点头道:“我看得出,你方才露的那一手,相信当世已少有人敌。”天香帅脸上露出一丝得意表情,但稍瞬即逝。他怅然叹道:“没有你,我一定是天下第一剑!但……”谢晓峰平静地望着天香帅,道:“没有我,你也不能算是第一剑,因为,你的剑已死。”

天香帅一怔,立刻冷冷地道:“我要和你比剑。”谢晓峰淡淡一笑,道:“我三十年没有出剑了,此生也再不会使出一剑。”天香帅冷声道:“你的剑已死?”谢晓峰摇摇头,缓缓道:“不,我的剑虽无,但你的剑却已死。”他师侄仿佛是在打哑谜般,但场中懂的人还是有的。武学之道,达到了上乘境界之时,都是相通的。剑如此,刀亦如此,其他的拳掌功夫亦是如此。

天香帅有点不服气,左脚踏前一步,腰微一躬,厉声道:“无论如何,今日一定要证实我比你强。”说着,他右手捏了个剑诀,缓缓举起,劲力凝结,指端似乎闪着一支烛焰,好纯的真气。

立即有人惊道:“啊,《地火蚀日剑法》……”

南天魔盟最高统治者是“天魔”。除天魔之外,权位最高的便是生死双魔。生魔一门以剑术称雄魔盟,亦能震慑天下。《九天轮回剑法》与《地火蚀日剑法》并称魔剑双绝,两种剑法一阴一阳。当年,谢晓峰修习便是《地火蚀日剑法》。达到巅峰境界之后,雄心勃勃,执剑前往中原。曾一度所向披靡,纵横天下。也正是谢晓峰疏于事务,一心追求剑术的无上境界,七世天魔便命辈份稍低的天香帅为八世生魔,谢晓峰则屈居八世死魔之位。

其实,在南天魔盟,可与生魔门鼎足而立的只有死魔一门。死魔之位本应由死魔门最杰出的一位高手任之。但到了第八代的时候,生死魔位均由生魔门的谢晓峰和天香帅任之。这因为当时的死魔门一度人才凋零,无杰出之辈。直到谢晓峰生死不明之时,九世死魔才脱颖而出。《魔光碎天九蚀》乃是一种极其邪猛的上乘武学,九世死魔历经了二十年苦练,终于能将其中的邪气控制自如,成为死魔一门的绝顶高手。孰料,出身于生魔门的司空清星野心勃勃,欲再造生魔门独揽生死双魔权位的时代,这一点,自得到天香帅的赞成。天香帅其实较司空清星年幼,只因其悟性奇高,在生魔门剑术一度仅次于谢晓峰。但近十年来,再未有人见过他出剑,谁也不知道他的剑术如今已达到何等境界。

《九大轮回剑法》和《地火蚀日剑法》这两种武学均高深莫测,一属至阴,一属至阳,生魔门自创门始祖能将这两种剑法融汇贯通以外,其门中均是选两位杰出的弟子,分习阴阳剑法。二十五岁不到的天香帅便将《九天轮回剑法》修习至出神入化的境界,从而荣登生魔之位,可谁能想到,他竟将阴阳剑法融于一身呢?

这股威势果然震慑全场,风铃徐徐向旁移开,那六名大汉不知何时赶到了现场,也没有人会留意他们的到来,但此时,六人的脸色惨白无比,急退至风铃身后。那浑身泛着月光的女人如一塑玉像,依旧是那么静、那么静!她不动,她身后的随从也绝不会动。谢晓峰不仅静而且定,心定、神定、气定、意定。他自然地平视着天香帅指端的火焰,身体仍松驰着,没有一根神经是绷紧的。

天香帅瞳孔微缩,终于忍不住向前跨出了一步,风铃的心也跟着一紧。天香帅已连进三步,指端的火焰亦连跳三下,变得更亮更高更耀眼了。谢晓峰依旧轻松、从容。他整个人,似乎已与空气融为了一体。天香帅脸色阴沉,指焰也微微一晃,地上一具尸首忽地飘浮起来,嘀嗒!嘀嗒!尸体的血一滴一滴地落在地扳上,也似一根竹棒,一下一下地敲击着人的心。

吁!天香帅轻舒了一口气,那浮动的尸体平缓地向前移动,一尺一尺地移近谢晓峰。忽然,尸体胶结在空中,不动了。谢晓峰仍未动一下,他连眼皮都未眨一下。他周围似乎存在一种看不见却又感觉不到的气。无声无形的气,只有当尸体静止时,人们才似乎隐隐意识到他身前有一股神一般的气。气亦是剑,天香帅眼中闪过一丝冷冷的笑意,他的右手徐徐前伸,伸直伸平。手指指端的烈焰呈现了一柄剑,无鞘无柄的剑,但他的劲力仍是凝结着,这柄剑是烈焰剑,闪着火热的光芒,停驻在半空……

石破天惊的一剑一触即发,谢晓峰徐徐闭上了眼睛,双手随意地垂落在胸前。天香帅脸色已有了怒色,他眼中闪着一团火,怒火!他绝不允许有人如此藐视他。嘿的一声,他劲力催加二成,但尸体依然凝固在空中。只是,尸体膨胀了许多。嗖!火剑终于自天香帅指端射出,场中诸人均看到焰光一闪即没入尸体中,呼!尸体立即燃烧起来,焦臭熏人异常。燃着的尸体膨胀速度较先前更快,嘭的一声爆响,血飞肉溅,千百条经脉千百块碎骨激扬四空。好残忍悲惨的一幕!爆裂的尸体化成了千万道血剑,石牢内所有物体尽毁。风铃挥刀护住了身后六人,那月光般的女人身上泛射的月光笼罩了周围二丈之地,浸溢着天香帅和谢晓峰劲力的血剑亦被挡在光罩之外。

血雨红雾如昙花一现,天香帅脸上已挂满了汗珠,他怔怔地看着谢晓峰,眼中露出惶恐的神色。谢晓峰依旧像一个萎靡不振的老人,风烛残年,正独自在享受太阳照射般晕晕欲睡。天香帅斜眸了月光般的女子一眼,迅速冷静下来。风铃却无情地宣判道:“你有失宗师风范……”

天香帅木然侧首,凌厉的目光如闪电般直射风铃心坎。但很快柔和下来,黯然道:“你……为什么不干脆说我输了?”风铃摇摇头,朗声道:“输赢不是比试武功的最好结果,最高意义的比试,是气质!”天香帅沉吟良久,忽默默地退开,退到了风铃的身后旁。

一条路,直路,直通出口,静静地等着一个最有资格走的人走过去。谢晓峰静静地看着眼前的路,缓缓起身,一步一步地走向牢门。他的步伐很有节奏,仿佛大自然的韵律一般和谐。在乱尸中,他的脚所踏的每一步似在安抚着骚动的冤魂,他从尸缝中如清风般飘逝。每一个人都看到他踏出了数步,但眨眼间,谢晓峰己走出了地牢。他走时,一句话也未说,一个笑或一瞥都未留了。可他的一切,将永远留在人的脑海中,即使是他的宿敌,也会对他产生一股莫名的敬仰……

良久,众人醒悟过来,都像是从另一个世界返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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