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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除妖师

信任,需要用微笑好好呵护,若失去了信任,无论多少个微笑都无法修复。

——《除妖师·子妍》

(一)

凌云山下的小客栈里,林子妍在床上年转反侧,难以入眠。山风呼啸,夹杂着各种声音一齐涌来,有老人的,还孩童的,也有男人的,女人的。这些声音悲戚苍凉,在夜深露重的夜里喊:“在哪里,你在哪里?”真的有点像夜鬼齐鸣,让人毛骨悚然。

但身为除妖师的林子妍明白,这只不过是一只匿音怪搞的鬼。

三天前,坐落在凌云山脚的百合镇镇长找到林子妍,跟她说,凌云山上住着一个妖怪,它吞噬了很多人的声音,每到晚上,使这些声音一齐发出,在山上鬼哭狼嚎,弄得人心惊胆战的。于是,以除妖为己任的林子妍,跟着镇长一起来到了凌云山下。

第二天,林子妍背着残月弓,带着镇上几个青年一起来到了半山腰处,刚想喘口气,却忽然警觉地转身,望向一旁的密林,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后,地面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影子。

一抬头,就看见一个全身长满白毛的怪物挡在身前,他身上散发出的巨大怨念和愤恨的气息,让林子妍不自觉地皱起了眉毛。怪物伸着爪子咆哮着冲向林子妍一行人,几个青年吓得纷纷后退。林子妍甩出一圈定身符将它定在原地,紧接着握紧残月弓,利索的朝他射了一箭。

追魂箭直中匿音怪的左肩,大股的血喷涌出来。然而定身符的效力在渐渐减弱,短暂的定住之后,匿音怪最终还是冲破了定身符的束缚。中箭的疼痛也最终激怒了匿音怪,他挥舞着爪子朝林子妍本来,林子妍慌忙地举起弓箭,但还是晚了一步,匿音怪掐着她的脖子将她提起来,就在林子妍觉得越来越难以呼吸的时候,却突然觉得脖子一松。

林子妍以一个极为狼狈的姿势摔倒在地,他不敢大意,紧接着又甩出有麻醉作用的符咒,匿音怪顿时全身僵硬,他踉跄的往前走了几步之后,“轰”的倒下。人们一拥而上,将匿音怪五花大绑起来。

晚上,镇上的人们举行了篝火晚会,庆祝平静日子的重新到来。镇长将大笔酬金递给林子妍,可是林子妍谢绝了。镇长误以为是酬金不够,但林子妍却淡淡的解释道,无关酬金,她做这一切只是继承哥哥的遗志,除魔卫道而已。

趁着大伙儿都在庆祝的当儿,林子妍悄悄来到了关押匿音怪的地方。

睡着的匿音怪看起来一点也不恐怖,月色照着他长长的白色毛发,看起来恬静极了,就像孩子们常常玩的布娃娃一样。林子妍的到来惊醒了匿音怪,他坐起来,一脸戒备的看着她。

林子妍看着他,沉默许久,还是将心里的疑问说了出来:“在山上的时候,你本来可以杀死我的,为什么突然又松手了呢?”

匿音怪的声音是有点干哑的童声:“因为你的气息很像一个人。”匿音怪本身只会发出呜呜的叫声,但是吞噬的人类声音多了,也能慢慢运用那些被吞噬掉的声音。显然,这只匿音怪挑了一个小女孩儿的声音作为和林子妍沟通的工具。看来,这只匿音怪的内心还有那么点童心呢!

“他,他是谁?你的朋友吗?”

但是匿音怪却不再理她了。那天,林子妍在牢外站了许久。

记得以前,哥哥曾对他说过,在要接,妖怪的心灵纯洁度是跟他的皮毛颜色呈正对比的。颜色越前,就表示这支妖怪的心地越善良。二者之匿音怪竟然是极为罕见的纯白色,那么他一定不是一直凶恶的妖怪。她想,匿音怪是有苦衷,才会去吞食人们声音的吧。它的眼神中没有一点凶恶,而是充满了无尽的悲伤和哀愁。他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事呢?

第二天,百合镇的人们决定烧死匿音怪,可当镇长一步一步走进匿音怪时,林子妍却不由自主的调到了他身前。“林姑娘,您这是什么意思?”

“我觉得这只妖怪并不坏,罪不至死。”但是少女清脆的声音却遭到了火刑台下群众们的强烈反对。

“他怎么不坏,他吃掉了我们很多人的声音呢!烧死他,烧死他!”几个村民们叫喊着,就将火把丢了过来。

林子妍惊呼一声,眼看火势越来越大。她默念几句咒语,众人就见,原本庞然大物一样的匿音怪一点一点缩小,最后变成一只小狗那样大小,他身上的绳子也随之滑落下来。林子妍一把抱起小小的匿音怪,急匆匆地转进来密林里。

(二)

“你放我下来!放我下来!”看着怀里不停挣扎的“布娃娃”,林子妍直皱着眉头。

“小祖宗,你安生一会儿,行吗?”他们已经马不停蹄的逃了几天了。这一天,又累又饿的一人一怪,终于到达了一个远离凌云山的小镇。

因为害怕大家对“会动的布娃娃”大惊小怪,林子妍决定不去镇上的小客栈投宿而是栖息在一间被人遗弃的木屋里。“我们就先住在这里吧。”替匿音怪铺好床,包扎好他中箭的左肩,林子妍又给他喝了点水,将他放在床上。

“你只管好好休息,我去给你弄点吃的。”林子妍轻轻关上门。

“呵,说得好听,估计是打算要抛弃我了吧?人类,总是容易干这样的事情。”匿音怪自嘲的想着,昏昏沉沉的进入梦乡。不想当晚,林子妍就折返回来,带着一身风雪气息,手里拿着几个馒头:“匿音怪,你看,我买了好多馒头回来。快,把这些都吃了。”

看着林子妍被雪染白的头发,又看着他手里的馒头,匿音怪突然笑了,但笑着笑着,就有大颗的眼泪滚落下来。

“认识他的那一天,我就是在一家客栈里偷吃了馒头。作为报酬,我躲在厨房里偷偷为老板洗碗,他就是那个时候悄悄站在我身后的。”

“他总说我是只笨妖怪,他教我要做一个善良的妖怪,还带我一起去做好事。”

“他,他是谁?”林子妍的直觉告诉他。那个“他”跟匿音怪变坏有直接联系。

匿音怪却忽然转变了语气,恶狠狠地说道:“不要跟我提那个不守承诺的家伙。”

夜凉如水,匿音怪趴在林子妍的怀里睡着了。他在林子妍的怀里不住的抽泣着。嘴里也说着胡话:“你不要走,我们不是朋友吗?为什么要抛下我?”

林子妍突然产生一个念头,提取匿音怪的记忆,或许可以找出他便坏的答案呢?虽然说随便看别人的记忆是侵犯隐私的行为,但这么做也是为了帮他拿!他应该不介意吧?

想着,林子妍盘腿坐好,嘴里念念有词,而其双手还悬空放在匿音怪的头上。渐渐地,有一点点光晕从匿音怪的脑袋飘出来,他们慢慢聚集在匿音怪的脑袋上方,形成了一个光圈。林子妍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团光圈里,里面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房间,她看见一张小小的床上躺着匿音怪,他嘴唇发青,正昏迷着,显然是中了剧毒的反应。床上坐着一个年轻男人,男人注视着床上的匿音怪,悄悄说了一句:“对不起。”然后就站起身来。

这个男人就是匿音怪说的“他”吗?他是匿音怪的朋友吧?你匿音怪是觉得自己在危难时刻被朋友抛弃了,所以才变坏吗?难怪一只庞大的妖怪居然会被自己小小定身符轻而易举的制服,原来是只中了毒的妖怪啊!

因为灵力不够,林子妍看到的回忆有些模糊。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男人已经站起了身,就要转过脸了,可是那光圈却“噗”的一声烟消云散。

“该死,差一点就能看清那男人的脸了。”林子妍懊恼的嘀咕了一声。自己修炼还是不够,要是哥哥一定能轻而易举的提取别人的记忆吧?

林子妍低头看了看不断露出悲伤表情的匿音怪,突然产生了一种想要呵护他的心情。

(三)

“能不能告诉我,你中了什么毒?”醒来的匿音怪,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这样一句询问,他愣住了。

林子妍摸摸鼻子,不好意思的说:“你睡着的时候,我提取了你的记忆......”

“你们人类真讨厌,不是不守承诺,就是侵犯人家隐私,你们还敢更坏一点吗?”

面对匿音怪的嘲讽,林子妍并没有生气。她轻叹一口气:“虽然我不知道你跟你的朋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我觉得不管是对朋友,还是亲人,都该多一点信任,少一点怀疑。你想不想听我的故事?”

没等匿音怪回答,林子妍就自顾自的讲了起来。

林子妍有个哥哥。哥哥是个很优秀的除妖师。那一年,哥哥为救他的朋友偷摘了生长在火山口的“赤炎”之果。哥哥说,他有个朋友急需赤炎果方能保住性命。没想到,这个举动惹怒了守护赤炎果的火山神,给全家带来了一场极大的灾祸。

那一天,当熊熊烈火将整个家团团围住时,全家人都惊恐极了。火山神狂暴的声音在屋外回荡:“只要你们其中有一人是被你们当中的一个人杀死,这场火就会灭掉!若有人选择自杀,你们都会同归于尽。”火山神狂笑着说完这句话,便扬长而去。

哥哥请父亲处死自己,他跪在父母面前,哭着说:“祸是我闯出来的,我一人承担。”可父亲举起手中的剑,却迟迟下不了手。父亲和母亲争相要对方杀死自己来保全这个家。就连小小的妹妹也挺身而出,要维护家人的生命。

全家人一起商议后,决定一起来面对未来的命运。他们不相信这场大火会毁了他们的家。但是,他们绞尽脑汁仍然无法扑灭屋外的熊熊烈火。看着越来越旺,越来越近的火势,全家人都感到一种绝望扑面而来。

就在全家焦头烂额的时候,林子妍却发现了哥哥的异常,她发现哥哥鬼鬼祟祟的将一种叫千寻草的植物放在父母门前。偷窥到这一情景的林子妍感到又惊又怕,这种草的香味不到半个时辰就可以让人窒息。哥哥这么做,是出于什么目的呢?

父亲很快发现了千寻草的存在,并将这草扔出门外时,林子妍死死的盯着哥哥的脸,发现哥哥的脸上有一丝不易觉察的失望。她感到害怕,她不敢相信自己敬爱的哥哥,会陷害最亲的家人。

她趁哥哥不在的时候,到哥哥的房里去偷看哥哥的手札,里手札铺陈的心事更是让她暗暗心惊。

我没想到,只是摘了一个“赤炎”之果而已,却引来这么大的灾难。可惜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要怎样才能躲过这一劫呢?我跟妹妹还小,人生之路还很长,看来只能委屈委屈爹娘了,爹、娘,就为了我和妹妹做出一些牺牲吧。

今天,我放了毒草在爹娘门口,没想到,都被爹爹发现了。还有什么办法可以害他们呢?对了,爹爹有晚饭后喝一杯茶的习惯,也许可以在茶叶里做些手脚。

看完最后一行字,林子妍边举着手札跑到了饭厅里。

“不要喝,茶有问题!”看到父亲伸手到嘴边的茶杯,林子妍冲上去,打掉了茶杯。热热的茶水洒了一地。林子妍用银针在剩下的茶水里搅了一下,变黑的银针让父亲倒吸一口凉气。茶是儿子给自己泡的,待看到小女儿递上前的手札时,父亲的脸瞬间失了血色。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疼爱有加的儿子居然要加害自己。

而哥哥则露出了一个急切的、有些狰狞的笑容:“反正你们也是先于我和妹妹离开这个世界的,现在已经火烧眉毛了,不与您就牺牲一下,这样我们全家久的就来呀。”

父亲被哥哥的话气的吐血,他捂着胸口不助的咳嗽。而哥哥就在这时举起了手里的法杖,千钧一发之际,林子妍举起了背后的弓箭。

(四)

林子妍永远都忘不了哥哥当时的笑容,那是一个安心的、欣慰的笑容。他看着迎面而来的小箭没有丝毫要躲避的意思。小箭砸扎进哥哥的胸口,哥哥像跟木头一样直挺挺地倒下。

那一年的林子妍只有十三岁,而哥哥已经二十岁了,以哥哥的实力要躲开这一箭轻而易举。显而易见,这一切都是哥哥的计谋,哥哥故意让他杀死他,好让全家摆脱眼前的困境。

哥哥的眼睛闭上之后,屋外的熊熊火势慢慢减弱,消退,直至不见。哥哥用自己的生命换来了全家人的平安。从那以后,林子妍多了一个心结,这个结像块石头压在她身上,喘不过气来。她后悔,为什么当时没有选择信任自己的哥哥呢?

从此林子妍便开始了漫漫的寻人历程,把赤炎之果带给他受伤的朋友,是哥哥的遗愿,她要代哥哥完成。只是哥哥留下的信息太少啦,如今四年过去了,林子妍仍然没有找哥哥的朋友。

“匿音怪,你应该对你的朋友多一些信任,也许他也像我哥哥一样,未受伤的朋友去寻找解药了呢!”

“会吗?”匿音怪疑惑的说到。

“会的。”林子妍坚定地说道。

林子妍带着匿音怪一起踏上了寻人历程。接班的历程总是快乐的,唯一让她忧伤的就是,匿音怪的身体越来越弱了。尽管她采来很多草药味给他吃,仍然抵挡不住匿音怪生命的衰竭。

“为什么会这样?那些药一点效果都没有吗?”看着急的团团转的林子妍,匿音怪笑了。他轻轻抚摸林子妍的脸:“我自己的身体我很清楚,过不了多久,我就应该离开这个世界了。子妍,临死前能有你这样一个朋友陪在身边,我已经很满足了。”

林子妍哭着骂道:“什么死不死的。”匿音怪虚弱的笑笑:“子妍,如果我死了,你看IE一帮我一个忙吗?帮我找到他,问问他,当初问什么要丢下我。”

眼泪慢慢流淌过林子妍的脸颊,她拼命点着头:“好的,我一定帮你找到他,你告诉我,他叫什么名字?”

匿音怪继续虚弱的说道:“他叫林在屿,你见到在屿一定要问问他,还记不记得那个笨妖怪阿洛。”

林子妍吃惊地睁大了眼睛:“林在屿?他是我的哥哥啊!难道你就是哥哥要救的那个朋友?!”

匿音怪的气息越来越虚弱,眼皮也越来越无力,就在世界即将陷入一片黑暗的时候,它好似看见林子妍拿出一个黄色的果子......

两天后,在一座寂静的墓园里,匿音怪跪在林在屿黑色的墓碑前泣不成声:“在屿,在屿......”匿音怪从没想过,原来是自己误会了好朋友,他并没有背叛他们之间的友谊。他甚至为了救自己而摘了赤炎果,还因此丢掉了性命。而他却一直耿耿于怀,以为被抛弃了。

悲哀想一波一波的潮水拍打着他的心岸,他曾经固执的认为,林在屿背叛了他们之间的友谊。于是,他开始大肆吞食活人的声音,但是他吞掉了许许多多的声音,这些声音里没有在屿的,悲痛绝望的他便在夜晚的时候,一声声的哀泣;“在屿,你在哪里?你这个混蛋,你快出现!”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当初没有选择相信子屿呢?

林子妍感慨良多,怪不得匿音怪说自己的气味让他想起了那个人。或许这就是血缘的力量吧,自己流着跟哥哥一样的血。当时她只告诉匿音怪自己叫子妍,所以,匿音怪一直没想到自己跟在屿一样,来自林氏家族。

望着哥哥的墓碑,林子妍久久无言。如果当初自己选择更信任哥哥多一点,结果会不会不一样,他们就一家能不能渡过那次劫难呢?如果,匿音怪选择多信任哥哥一点,这些年他是否会过得快乐一些?

但是一切都没有答案了。她仿佛看到,哥哥的笑脸在云上出现,正微笑地注视着地面上发生的一切。

“哥哥,对不起,原谅当初我们没有选择相信你,愿你在天堂一切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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