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跃姑娘说笑了,怎么会呢?”李度呵呵笑道,打量了一下单陌,眼神一亮:“跃姑娘,几日不见,气色比上次更要好了。”
单陌心头一暗,心想李度你太会说话了。我压根就没病,顶多也就是偶尔上个夜班出去执行你分配的任务,在南宫祖这里好吃好喝,连个头疼感冒什么的都没有,最多也就是连上几日夜班有个黑眼圈,气色自然差不了。眼下我是该感激你关心下属亲人,还是感叹你眼神明亮?
面上浅笑,闺秀风范尽显其身:“回到府上这两年来,身子已经调养的很好,跃儿多谢殿下关怀。”
李度笑的越发灿烂:“如此?我昔日读过少许医书,略通医理,跃儿让我把下脉可好?也让我为祖弟分分忧。”
单陌素手轻抬,伸到李度身前。
李度轻轻一笑,伸出手指,隔衫把脉。眼神轻望别处,样子做得倒是十足。片刻后,李度面露喜色形于面上:“跃儿,你的脉相沉稳有力。与两年前简直判若两人,若不是今日这一脉,我根本就不会相信你如今已经如此康健。”
单陌满头黑线。
两年前?要不是几日前的宫宴,你堂堂当朝四皇子可会认得我?
当然李度绝不是要和单陌套近乎。
单陌不露声色的收回手臂,说道:“跃儿这两年除了医药调养之外,还学了一些小小拳法,强身健体之用。今日四殿下把了脉,才知原来跃儿的身体已经无恙。谢过四殿下。”
李度微笑着轻轻点了点头,对单陌的应变很是满意。
一旁默默不得语的病秧子仿佛终于找到了共同语言,抢言道:“当真?姑娘……姑娘可否将这套拳法教于我?”
单陌闻言略略欠身:“七殿下可要折刹跃儿了,跃儿习得的不过是些无用的小招式,上不得台面。莫要伤了您千金之躯。”
李墨神色一黯:“姑娘……姑娘为何对我如此戒备?我……我也只……只是想将自己的……身子调养好些罢了。”
眼看着那水灵灵的黑琥珀黯淡了下去,单陌又是一阵怜悯。虽然刚才和李度以及对他所说的这些话都是早已安排好的一场戏,本来就是安排好假意推辞一番就顺了李墨的意的。但是一看到这个小病人单薄的身体,听到那气若游丝的不囫囵的话语,心下顿时软了起来。
“殿下若是感兴趣,跃儿示范给您看就是。若是殿下的身子好起来,跃儿也算是积了大功德呢。”
立时,原本她应该再推搪一番的说辞立即被这句话当场抹去,再没了登台演出的机会。
那对漆黑如墨的眸子在这句话下登时又充满了神采,单薄少年温柔的笑了起来,那白皙的肌肤在阳光下更是透明。单陌就这么看着李墨,心下感叹上天赐予世人也许真的是公平的。
他拥有这世上顶极的尊荣,拥有世人艳羡不可及的容貌,拥有如此净真的心,拥有当今强国玄元之帝最大的荣宠。
甚至于,他拥有天家不可能有的情份。
当今西奴最强的军事大国玄元帝王的父子之情。
可是他偏偏没有健康,他的掌纹脉络中那根绵延的生命线条,能带他在这世上游历多久呢?
命运几乎赐予了他人们渴望不可及的一切,因此,连老天都要嫉妒他了,不得他人间见白头。
“……那从明日起好了,午后我谴人来接你……可好?”
“好。”单陌精神严重走私,鬼使神差的应了下来。
“不好!”一旁的李度厉声阻断,话一出口,顿时为自己如此大的反应觉得有所不妥。但话已出口,只好尽量装作无事的样子遮掩道:“墨,跃姑娘乃是一待字闺中的女子,若是每日都去你那里。怕是要招来闲言闲语,虽然此事并非龌龊之事。但是也要为跃姑娘的清誉设想才是。”
单陌此时方觉自己刚才迷糊中胡乱答应了什么,不禁眉头皱了起来。在这二人眼里,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肯定没留下什么好印象,这个时代哪有如此不注重礼仪廉耻的女子?心下也是暗暗懊恼,怎得一见到这个病秧子自己的反应就如此反常?上次在宫宴上就是如此,如若是因为环境与饮食了太多浸泡过酒水的瓜果的话,那这次可是在大白天,周围更别提什么编钟伴乐了,她什么酒都没沾啊。
一看到这个病秧子,就情不自禁的联想他可怜的健康问题,怎么她单陌是如此有爱心的人?
其实上次在宫宴上自己的表现虽然是南宫祖想要的,但南宫祖不知道的是,那完全出于单陌本色演出,可以说只有一少部分的戏剧成分。事后南宫祖还夸她表现良好,单陌也只有当作是那样吧。
李墨此时似乎也觉不妥,到底是个皇子,行事随意惯了。此时经李度一提醒,也觉得对单陌不太妥当。思索了片刻,说道:“你做我的侍读可好?”
单陌一头雾水,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侍读?……若是殿下的侍读,岂不是应该居住在宫中?况且……若是殿下的话,侍读的应该是男子才对吧。”
李度在一旁也是满脑黑线,他现在觉得这个皇弟不是在演戏了,真是徒有其表,居然连侍读都能扯出来。
李墨自幼体弱,因此从未和其他皇子一起在太学院读书。经常都是十天就有六七日不在太学院。之后就直接在他寝宫自己私读。李墨深受皇上荣宠,但是所有皇子并未对其下过手。之所以从未把他当作对手,就是因为他这多年缠绵病塌的身子。何必出手?不用动手他也活不了多少年。二来也是因为李墨从不曾有什么幕僚,对政权根本就是志不在此。
想到这里,李度不禁有些感慨,眼神看向李墨,他怎么从没发现原来这个皇弟是这么的瘦?他和老八同岁,可是却像个十五六的体弱少年。他的弟弟是很漂亮,所以他就认为这个弟弟是上天是垂怜的。可是此时方才发觉,这清俊的模样由于从幼时起就被病痛所困,几乎没有一丝属于这个年纪男子应有的英姿。
久居深宫,从未议政,李墨连和陌生人说话都是这么的怯懦,他这个做哥哥的,在不称职的基础上,对他的防备是否过于无情了?父皇对他宠爱有加,那是因为血脉亲缘。可是自己又何偿不是与他有着血脉相连的至亲关系?
“跃姑娘,这样好了,日后你去他那里的时候,尽量着一些轻便朴素衣装。就以……就以……”李度虽然出言想要解决这个问题,可是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该以何名义。他此刻全然不知自己迷了心窍,竟也觉得让单陌进宫教导李墨健身的拳法定是有效,因此定要帮这个皇弟找个合适的理由。
事后很久,李度才反应过来,南宫跃哪会什么拳法健身?她一直都是健康着的!之前那串联好的说辞无非就是要把她安插在李墨身边。可是很明显的,在做这件事情的时候,心态和目的鬼使神差的变了。
“就以教导李墨的下人养竹为由好了!”李度两眼一亮,憋曲了半天,总算是想出了个理由。
这个……比侍读……更扯!
此时单陌已经不是满头满脑黑线了,也不去想李度何故前后态度变化如此极端如此之快,脑中不停回响着两个大字:养竹。
不过李度和李墨这两个活宝全然不觉养竹这个理由有何不妥。
“四哥,一会儿咱们去买些种子然后回去让下人种到后园吧。”李墨说道。
单陌浑身一抖。
那边李度极为配合:“好!”
单陌此时已经被这二人接二连三的对白惊得说不出话来,一会震惊的看看李墨,下一刻又因为李度的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而更为惊愕的看向李度。
二人看向单陌神游的样子,相视一笑,李墨忽闪着两只漆黑的眸子,嫣红的唇瓣一张一合,缓缓说道:“姑娘,逗你的。我园中……有不小一片……竹林,只不过……只不过还真如四哥所说,有几棵不知是何故,生得……不是很好。”
单陌深吸一口气,暗道佩服。
“如此,真是好极,那就……养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