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之后,久伴不去的魇,时常出现在凌川梦里。
伟岸的身影被钉死于树身,树下魔神狂欢庆祝。烈火油烹,鬼气萦绕的婴儿,死在城门,屹立不倒的人影。
一场场梦,姜凌川是那么熟悉,甚至怀疑十八年生活才是假象,想法一出竟难以扼除!
凌川在木制简易床上辗转,求知欲望的驱使,他决定趁着夜色,再入后山。
此时已是凌晨两点,阴湿的空气在叶片凝成露珠。穿过荆棘,如浴血般黏糊难受。
远处的竹林,依旧发出平缓地伐竹声,又像是顽童在跷板玩闹。
整个山谷静得出奇,溪水缓慢流动,沁人心扉的冷寂谷风。
不久之后,听到孩童在河边戏水玩闹,娇笑奔逐。
谷内光线并不好,凌川只能向前摸索走去。看见一个双马尾的小丫头,鹅蛋似的圆脸,手脚微胖甚是喜人。
她穿着及膝的粉红纱裙,精雕玉琢的模样。若非此时已是半夜,你肯定以为哪家孩子走丢,欲助其找回家人。
然而事实绝非这般!
定睛细看,女孩少了几分灵气。她长着一对紫棕瞳,却有说不出的怪异。
她能轻易捧起游动的鱼儿,放入水中。待鱼游远,又将其抓回来,乐此不疲。
凌川有些惊讶,自己虽然也能抓到,但是不会这般轻易,况且夜间昏暗无光。
这份天真无邪,凌川推己及人。索性不再害怕,世间哪有这般纯洁无暇的厉鬼?
看着女孩挑逗小鱼,凌川心中却有些失落,原来并不只有我孤独啊!
孤独的影在靠近,凌川踏上那片石滩,沙砾细碎地响着。
女孩注意到动静,望了过来。那双紫瞳眼眸,迸发出来两道炙热的芒,直刺凌川。
她瞪大双眼,惊讶道:“哥哥你来啦,来陪囡囡玩。”
几个瞬间她便来到凌川面前,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女孩轱辘着眼,抬头看着凌川。后者善意微笑,一切尽是无言。
忽然想到什么,女孩捧起那只,浅游几米之外的小鱼儿。它在手中欢快游动,但是女孩脸色却越发黯然。
站在原地思索一番,才下定决心。来到凌川身边,脆生生道:“哥…哥哥,你吃!”
凌川哭笑不得,急忙摆手,道:“我不吃的,你放它回去吧。”
女孩开心极了,哥哥居然没有吃掉她心爱的鱼儿。
她拉着凌川的手,喊道:“妈妈,妈妈快看呐,大哥哥来找我玩了!”
拉手瞬间,姜凌川感觉被万千毒蛇缠绕,低于正常体温的沁凉透心,让人猛起鸡皮。
小女孩话才说完,不远处浮现出火烛和之前的白衣。
她依旧在烧纸,烛光倒映着影像。似欢喜相的怖畏,又似怒忿相在狰狞。
凌川不禁纳闷,阴间也有烧纸凭悼的风俗?
谷内幽风阵阵,香烛纸片燃烧不久,便成灰烬。白衣女子双手合十,虔诚拜首。做完这些回看凌川,略微一怔,露出欢喜之相。
凌川心中发毛,欢喜相嘴脸比例,极其夸张。之前已是见过怒忿相的狰狞,凌川生怕不经意,便被一口吞食。
女子脸色苍白如纸,披头散落的头发。
全黑的瞳孔注视凌川,如同万千噬蚁爬游,转瞬淹没其中,微微喘息已是天大的幸事。
她有些诧异,眼神流露出一丝欣慰,看向囡囡却又悲从心来。稍纵即逝的神情,没有逃过凌川眼睛。
得知白衣女子,名为戚淑芬。夫君张弘林是某县清吏,也还算有些脸面,说得上话的中坚人物。
三口之家趁着假期,外出旅游。尽管不是富裕家庭,想着让囡囡长些见识,总是好的。
旅游预算并不多,二人合计,找了家较为偏僻的旅馆住下。
一路上,相安无事。
这天夜里,一伙人突然破门而入。任凭如何哭喊大叫,都无济于事。
张弘林并非手无缚鸡之力,奈何三五大汉实在凶残,招招攻打要害,未多时便将其打倒在地。
几个大汉分工明确,像是接受指令一般。为首的疤脸大汉使了个眼色,张弘林被绑到靠背椅上。
母女二人却见其人,被打得喋血不止。神情戚戚,哭嚎不断。
疤脸点起一根烟,拍了拍张弘林的脸,正要训斥,突然腰间响起。
啐了一口,狠狠按下接听键,道:“事情已经办妥!”
不知道他们在交谈什么,疤脸面色阴晴不定。
“这不好吧……五倍?我他娘的要十倍!”
最后疤脸癫狂大笑,眼中露出一抹狠色,竟朝母女二人走去!
一把扯住戚氏的头发,不由分说,将其拖至张弘林面前。
疤脸解下腰带,掏出一物塞入戚氏嘴里,对着张弘林狂笑不止。
张弘林怒吼连连,咒毒不断。绳索的束缚,注定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
戚氏挣扎却被暴力掌掴,整张脸被打得肿胀。最后如同行尸傀儡,任由摆布再不挣扎。
小弟们相顾茫然,根本没想到疤脸还会闹这一出。不久后,戚氏被蛮横甩倒。
疤脸面对小弟,丧心病狂地吼道:“我给你们五倍!干完这一票,要什么就有什么,哈哈哈……”
此话一出,残存不忍的眼眸,迸发炙热的红芒,看待戚氏如同待宰羔羊。
几个大汉将戚氏扔到床上,暴力撕破外衣。理智殆尽,只剩下沉重的呼吸。
由始至终戚氏都不曾言语,整栋楼回荡着张弘林不甘的咆哮,卑微如尘的讨饶,颤抖的懊悔痛恨。
整个旅馆是那么地冷,以至于不见一人,伸出援手!
疤脸将视频传给买家,片刻沉默,对方回了几个字。
“杀了吧”
旋即又弹出一条信息,“再加十倍!”
疤脸看着这个鼻涕眼泪混在一起的可怜虫,喃喃自语疯癫异常的男人。
他叫停意犹未尽的小弟,扔下一句话。
“处理干净,二十倍!”
转身走出了门,拭去眼角不易察觉的那滴泪。面包车内烟雾缭绕,地上堆满烟头。
旅馆内,几只丧失人性的野兽,正在处理满地的狼藉。
打盹的掌柜,看着几个大汉背着麻袋离去,视而不见。
行至最后的大汉,拍下几张红色大钞,几人渐行渐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