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宿并未同意萧泽提议,只是也未拒绝。
萧泽却是赖上了他,不轻易放他离开,两人在酒楼直坐到天黑,桌上也多了几道荤素菜。想是萧泽修为有地藏之高,不知饥饿,可莫宿身体却撑不住。
“今日我来找你,曲正道肯定会知道,你今天不与我合作,就要独自面对无仙阁,你觉得你一个人是他们的对手吗?”
萧泽会提前在正理府门外等候,正是考虑到这一点,他要让曲正道知晓他来找莫宿,最好误会他们两人关系,这么做只是逼迫莫宿乖乖与他合作罢。
莫宿也能想到,却没有多少担心。
“一个人面对?
我身后是画圣,是西陵,无仙阁敢对我下手,他们必定要面对我老师无尽的报复。”
闻言,萧泽眼中多了几分凝重,倒不是未曾想到这点,只是意外莫宿比他想的更麻烦。
对面人表情如何,莫宿根本不想知道,只是顾着低头吃菜,偶尔还会回答一句:“……还有一点,无仙阁目前虽然注意到我,却还没有释放出一点恶意,你说我为什么就不能和他们……合作呢?”
提到“合作”两字,莫宿终于停下手中筷子,抬头看向萧泽。
他很想看看对方听到自己这句话时,会露出什么表情,或者说莫宿需要通过对方表情变化,来思考怎么从对方身上获取最大的谈判利益。
可惜他失望了,萧泽十分冷静,或者说从进酒楼开始,这位表情就没变过,除了眼神有几次变化,并且带着几分厌恶以外,就没别的了。
这种人,最难对付,也最难沟通了,鬼知道对方心里想什么呢。
“你想要什么?”
“你能给什么?”
“人情!”
“呵呵”莫宿放下手中筷子,嘴角一丝讽笑,脸色却很平静:“你的人情对我半点作用没有,反而会给我招来麻烦。”
若是元国知道莫宿与萧泽有什么关系,必定会对他出手。如今莫宿已经为穹国事情发愁,绝对不想再招来太多麻烦。
他是个记仇的人,是个怕死的人,更是个怕麻烦的人。
两人再次陷入沉静。
萧泽不想放弃,胆敢出手杀房羊的莫宿,是他心目中最合适的合作者,若是就此走了,他敢肯定,未来莫宿必定与他为敌。
实际上也没错,今天,萧泽给不了莫宿能接受合作的利益,便是代表萧泽在莫宿心中,还有更大的利益获取点。
哪?
自然是元国。
帮助元国抓到或者杀掉萧泽,表现出足够的价值,以得到元国的支持,这种利益,大吗?
大!
而且莫宿就是这种人,也做得出来这种事。
“你想要什么?”
同样的话,萧泽问了第二遍,第二遍,便说明他确实想要合作。
莫宿笑了,指着对面人鼻子:“我要……你!”
“呵呵……”
男人对男人说这句话,与男人对女人说这句话,蕴含意味不同,至少萧泽在莫宿语气中,听到的是另外两个字:忠诚!
萧泽笑了,是冷笑,很冷,带着杀意。
“仅仅是杀曲正道而已,你竟想让我成为你的手下,你的心可真大!”
吃饱喝足,莫宿感觉很满意,惬意的看着对面人:“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罢,与你聊天我很开心。
杀曲正道的事情,我可以同意。
至于你……迟早会落入我手中的。”
几句话完,莫宿起身准备离开。
这意思,他已经是答应了。
可萧泽最怕就是这种情况,对方先提出自己不可能应允的条件,然后又无条件答应了他……
让人有种感觉,似乎是抓了一条蛇在身边,你以为抓住它了,可实际上滑溜的它随时可以逃跑,并且……回头咬你一口……
萧泽不似亚乌革,他杀的人能填满这座酒楼,不会被莫宿几个眼神几句话吓到……
只是他眼中的凝色更深罢了。
“哦,对了……”刚走几步的莫宿突然回头:“你明目张胆在正理府外等我,看似是可以逼我与你合作,可实际上很蠢。
这样一来,你把我放到了明面上,哪有刺客会把刀拿在手上的?”
“哦。”
萧泽只是淡淡回应一声。
他有想到这点,只不过想到的时候有些迟罢了。
……
与萧泽见一面,莫宿感觉这问道大会越来越有意思了。
杀曲正道,这可不是简简单单一个杀字就算了的。
曲正道身旁站着的是项伏,项伏身后是南图剑派,他们与无仙阁又是什么关系?
能够将一个垫底的大国推到太阳之国照耀下,南图剑派实力极其可怕,想来人家剑派里面,肯定是有不止一位登天顶的高手。
曲正道要死,却不能让人知道是死在他的手上,也不能让人知道是死在萧泽手上。不然,今日两人相见,难免会被牵扯怀疑。
“诸国内也没有什么熟人,想来还是得借借西陵人的手。”
天色暗了,莫宿没有选择回家,而是改道去了文首苑。
“这个时辰,第七引人还在那里吧。”
……
文首苑内,第七引人已然静坐一天,夜色降临,身旁一娇小侍女点起油灯后,跪坐其身旁。
“第七大人坐一下午了,那位想是不会来了。”
“会来的。”
侍女叹气:“会来又如何,您即是西陵文首师,更是六月谋,除了当朝那三位,谁值得您……”
第七引人摇头,挥手打断侍女说话:“九狱内,我送他一把刀,他用了,却不曾拿来杀人,也不曾留着。
他很好~”
侍女明白,第七引人是在赞赏那个人,这种评价很高,是把对方放在了同等的位置上评价。
“他仅仅是一个中学生,仅仅是一个二十一岁左右的年轻人……”
“你错了,七年前,他就是一个疯子。七年后,他变成了一个懂得隐藏的疯子,不要去低估他。”
“你是说……”
侍女正要开口,唇上却多了一根手指。
“不要说,知道就好,记住就好。”
侍女点头。
莫宿的过往,于西陵人来说,很简单:他是莫毅的弟弟,七年前被国师带回西陵,收作了唯一的学生。
仅此而已!
简单吗?
太简单了!
这中间发生了很多事情,整个西陵也没几个人知道,但第七引人知道,所以他不会去低估莫宿。
“去门口接他进来吧!”
“来了?”
“来了!”
侍女起身朝文首苑大门走去,她不知道七年前于莫宿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当年在黑市里面,听到过一些小小的传闻……很可怕的传闻,关于……吃人的传闻。
她终于在门口见到了那人。
“姑娘有礼了,画阁理书童莫宿,求见第七大人,劳烦通禀!”
莫宿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表现十分礼貌,合乎礼仪,就和平时于大家印象一般无二。
见到人,侍女松口气,心想如此儒雅书生,怎么会是黑市里说的那么可怕,想来要么是名字撞着,要么就是有人添油加醋了。
“小阁主,奴婢小荷,直接称我名字就好了,喊不得姑娘。
对了,大人知道您来了,让我接您进去呢。”
莫宿嘿嘿笑道:“外人喊我小阁主,实际上也是喊不得的。
我只喊你名字,你也只喊我名字,如此多没礼貌。
我称你一声小荷姑娘,你也可以直接称我莫公子,或是莫先生也行。”
与文人讲道理最是麻烦,莫宿一番话,小荷算是笑认了:“那莫公子这边请。”
“好!”
两人一前一后,偶尔侍女小荷还会回头看看身后人,心想:如此平易近人,肯定不会是那种人,原来第七大人也不是无所不知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