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土有央国唯我独皇一说,则北荒也有冥国雄霸天下一谈。
阎家阎皇,便是冥国十皇之一。
而这阎家黑白双子,便流着冥国血脉,至于他们到底是阎家哪一位的子嗣后人,这就不是外人能知道的了。
“久仰两位大名。”
莫宿真心对着两人微微一作礼,相较于柳寅,这两人,可就真能担得起久仰两字了。
不仅仅是地位,还有其他方面。
就刚才这两人一人一句话,放在平时听着没什么。
可要是有心人细细品酌,就会发现大问题。
黑书生,他的原话,借着自己说来者是客四字,便一下切入,指责自己不懂待客之道,一下子转移了众人注意力重点。
借着,白书生顺着说下去,要他给众人下茶水。
可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最开始那一句“有闲心挑拨众人矛盾”!
这句话看似随意,可实际上,一下子让所有大小国的仕子谋,把心里的怨恨点,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无论事实上是不是他挑起来的,但那些大小国之人,心里所希望,就是他挑起来的。
一个是大国中人,无论在不在意,总的来说,也不好真的与这些小国翻脸;而小国中人更是如此,黑白人这是给他们台阶下,自然不能放过。
“果然狡猾小子,刚才竟然几句话就挑拨诸国之间的友谊,若非阎家黑白子挑明,我等怕是以后各自心存芥蒂,难以交好啊!”
“好狡猾的人。”
“臭小子,滚出震楼,让西陵王换一个人来接待我们。”
“对,本来让一个二十岁左右的人接待,我们已经忍了,还是一个不知礼数,满口妄言的家伙,回去让兵师自己来。”
“滚回去,换一个人来主持论书大会,否则我们所有人都不参加了。”
一句句怨言,到后面直接变成了谩骂声。
远处的王清已经听不下去了。
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所谓的挑拨根本不存在,这只是大国看不起小国而产生的矛盾而已。
只是阎家黑白子两句话,把众人积怨点全部转移到了无辜的莫宿身上。
所有人心里都明白,可没人会挑明。
无论如何,在王清看来,莫宿都是未来的画阁主人,甚至是下一代西陵国最高掌权者之一,怎么容许外人如此侮辱?
忍不住气,王清将手中方桌用力一下砸在地上。
十人方桌,体积重量可不小,重重一下砸在地上,尘土飞扬,轰鸣声响彻大半个震楼。
原本还在谩骂的众仕子谋们,全部吓了一个激灵。
就是莫宿都吓了一跳。
所有人的眼睛朝着王清看去。
“王清,你是做什么?连做点事情都做不好吗?这里的可是万国仕子谋,你们西陵国这一届问道大会是不是不准备好好办了?”
有人被吓到,心里本来就是装着怨气,全都朝着王清发泄而去。
“就是,今年也不知怎么着了,先是派了一个毛头小子来接待我们,又有一个做事不靠谱的文策军掌军,以往可从没听说过有这么一些幺蛾子。”
“我看啊,以后得问道大会得换地方办了!”
“听说,这一届问道大会是西陵国殷一国师主持,嘿嘿,都说上梁不正下梁歪,你们说……”
人言可畏,明显有一些王国暗中在挑拨,想要借此攻击西陵国名誉。
王清也一下子慌了神,他本是一时听不下去,一句话还没说,就只是发了怒气,怎么没想到事情突然就变了模样了。
怎么就成了国师不对了?
“你们莫要胡说八道,我只是听不了你们平白无故冤枉我们小阁主,怎么就成了国师不对,你们……”
原本还在一旁静看的莫宿听到这一句话,心里暗叫不好。
这些万国仕子谋冤枉自己挑拨,这是众人心里明白的事情,要是不说出来,顶多背后被人说几句坏话而已。
可现在不一样了,王清把这事捅破,不是直接把这些人的脸扔在地上踩吗?
那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话说样,王清看向莫宿,却发现后者皱眉瞪目看着他,呼吸之间还不明白为何,最后看到其他仕子谋脸上怒气,终于明白自己说错话了。
“诸位,我的话不是那个意思……”
王清想要解释,可众人会给他机会吗?
“呵呵,王清大人,不用多说了,你是高尚,我等都是无耻小人,我现在就走,这一次问道大会,我们参加不起了!”
“说的是,我们可是冤枉了他们西陵国的人了,既然如此,我就回去告诉我家大王,我没必要参加这次问道大会了。”
“走啦走啦~”
“哼~”
一个个仕子谋起身,就要离开震楼广场。
此时震楼内部的仕子谋,也是奇怪发生了什么事,脑袋从窗口探出。
七层,一位九品仕子谋大声呵斥:“你们干什么,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韩学长,我等在此论谈,这无礼小儿从中作梗,挑拨诸国矛盾,这位王清大人仗着自己东道主身份,欺负我们这些外来人呢,我们实在参加不起这问道大会,只能离开了。”
“哎,缪兄,话不能这么说,这里毕竟是人家地盘,既然人家说是冤枉他们,那就是我们冤枉了。”
“对,对对,是我们不对了,韩学长,那我们先离开了,唉,这次来西陵国,本来还想见识文争墨斗,却没想到受此侮辱啊,走啦!”
这等酸溜溜的话,不明白,还真以为他们就是受害者。
可震楼内部的都是一些什么人,岂能不明白真正情况是什么?
不过即便知道又能如何?他们很清楚大局观,如果震楼之下这近万人离开,那这次问道大会可以说是废了一半了。
毕竟每一次问道大会主要看的,就是所有仕子谋文争了。
“哼,既然是西陵国不对,你们何必要让自己受委屈,你们两个必须给一个交代,否则我等皆回去禀报诸王,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韩世忠很清楚谁是谁非,不过,他还是选择站在诸仕子谋一方,在他看来,这没有错,这是为了大局。
震楼内一位七十多岁的九品仕子谋范修,似乎要当和事佬:“恰逢十年一次盛会,诸位何必为这等小事纠结呢?我等学文,自当气量要大!”
这句话听着很中肯,王清带着感激的眼神看向范修。
莫宿却总感觉这人话里有话。
“既然这是这两位小兄弟不对,想必你们也不想要惊动诸王,本来说仕子谋们被烈日折磨半晌,现在你们两人就跪坐在震楼之下三个时辰,也好好体会一下众人之苦,以消诸谋怒气,如何?”
果然,听到这里,所有仕子谋笑了。
“既然是范修老先生求情,那我们也不能显得气量小了,只要跪三个时辰,我们就不追究了。”
他们并不在意莫宿,而是王清,一位五品仕子谋跪在这些一二品仕子谋面前,自然让他们兴奋。
王清不可置信的看着范修,却发现这老人带着冷漠眼神,似乎冰冷利剑一般在刺投他的心脏。
身为文武兼修的天才,背后还是名门望族,即便他丢的起这脸,可王家,怎么能丢的起这个脸?
一边是王,一边是王家名誉!
这时候,他想的,就是以死谢罪,毕竟现在这祸是因为他的嘴惹出来的。
“我王清这辈子,只跪过五人,有王、殷师、老公孙与家中父母,今日是不可能折下膝盖的,便用这条命来,赎这张嘴犯下的错吧!”
噌,一声脆吟,不知王清在哪里取出了了一把匕首,朝着自己脖子割去。
众人漠视,在他们看来,王清竟然敢冒众人之晦,折损他们脸面,就该以死谢罪!
王清也明白,这些人就是想要逼死自己,既然如此,那就随了他们的愿吧。
双目一闭,手上银光一划,从他的脖子略过,意料之中的热血滴在王清锁骨胸前,可是脖子上却没有丝毫疼痛感。
这是为何?
王清睁眼,一个清秀青年,就站在他的身前,带着淡淡微笑看着他。
“掌军大人可真不疼惜自己的命啊。”
莫宿还是低估了这些人对自己脸面的看重程度。
从一开始被冤枉,莫宿并不想解释什么,他只有一张嘴,哪里说的过这些人?
索性让他们骂几句就好,自己好好布置论书大会就好。
可没想到这王清却听不下去了,想帮自己出头,惹出大祸。
这些仕子谋压根没把他放在眼里,便将所有点集中到了王清身上。
现在,他怎么忍心看着王清因他而死?
莫宿的手,紧紧的抓着匕首,掌心传来裂痛,不过他却不能松开。
“小阁主?我不死,这些人肯定会借此让诸王找大王麻烦的。”
“王清大人,你说这话,便是看不起大王了,他会怕这点麻烦吗?”
这一句,倒是让王清愣住了,他总是为大王着想,却还真的没想过其他。
“撒手吧,你在不撒手,我的手就要废了。”
听到这,王清才反应过来,莫宿的血已经将他胸前浸湿了,赶紧撒手,将匕首扔开。
“小阁主,您没事吧?”
王清想要上前帮莫宿处理伤口,却被后者推开。
莫宿握着手,一步步走到广场中央,最后举起血淋淋的拳头,用尽最大的力气喊了出来:“用谋不正,是为贼,用心不纯,是为奸,在场,谁是奸贼?”
回音浩荡,震楼广场,再无人声,皆低头沉默。
莫宿的话,没有问人,而是问心。
听到这句话的人,也在问心,自己刚才所做,是奸是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