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该是个即将来临的平常夜晚，吃饭，修炼，睡觉，等待第二天的黎明，直到傍晚果茶店的门被敲响。
“羽，要不要去酒吧消遣？”
艾弗森好像刚收工回来，点着一支烟，满脸倦容。
公孙羽在维修台用校准器磨着一块菱形钢条，隔着护目镜看了下艾弗森。
“我建议你回家睡觉。”
艾弗森抖抖手，说：“那可真是太糟糕了，你应该体验一下钢铁城的夜晚。”
“呲啦~”电弧的声音响起，公孙羽关掉了喷灯，开始收拾桌面。
“有什么好体验的，暴力、犯罪、违禁品、肉体交易，无非就是这些，难道还有几万人围观的歌剧院演出吗？”
“那倒没有，不过今晚有一家新开的酒吧打三折。嚯，你这是在弄什么？让我看看，高倍瞄准镜，导轨，这个呢？”
公孙羽脱掉焊工围巾，指着刚才加工的零件解释道：“可调节两脚架，加装在步枪上可以保持卧姿精准射击。”
“你真是个天才，钢铁城的黑帮如果哪个有你这么专业的工程师帮助，怕是可以武装到牙齿。不过，你弄这些做什么？”
公孙羽没有回答艾弗森的问题，而是岔开了话题，问道：“阿丽塔的踪迹，你打听得有消息吗？”
“当然没有，你怎么会认为她在钢铁城？或许她已经去别的地方或者是死掉了。我最后一次收到她的消息，还是她从上边传下来的。”
艾弗森指了指头顶的撒冷。
“我怎么知道？别说那么多废话了，怎么去酒吧。”
有些大条的艾弗森完全没想深究公孙羽话中的疑点，倒是很高兴，晚上总是宅在家里的公孙羽终于被他带出去玩了。
“我开车带你去。”
艾弗森没回头，指了指街角，公孙羽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伙计，我建议你赶紧过去，不然轮胎没了咱们可就没法去了。”
“哦，该死！”
艾弗森咒骂了一声，几个未成年小贼正在鬼鬼祟祟的撬他的车轮胎。
“小子，别跑，我打断你的腿！”
艾弗森把几个小贼吓走，倒是没真的大打出手，他干脆把车开到公孙羽的果茶店门口，换了一身衣服的公孙羽已经在等他了。
艾弗森摸了摸秃头，有些羡慕地看着公孙羽乌黑的头发，公孙羽穿着休闲裤和帽衫，戴着一副墨镜，拉开车门往副驾驶的位置一靠，闭目养神。
“你看起来比我还困。”
公孙羽没回话，连着修炼了好多天，灵魂的疲倦是自然而然的，即便补觉效果也不大。
去酒吧要开很远一段路，一路上公孙羽和艾弗森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多数是艾弗森说，公孙羽听了好几句回一句，艾弗森已经习惯了，也不介意，放着暴躁的音乐倒是很嗨，身体随着旋律不断摇摆。
“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行车不规范，亲人两行泪。”每次开车前都会响起的提示音再也不会响起了，公孙羽闭着眼睛，所剩无几的阳光透过墨镜，打在他的睫毛上，光影斑驳。
有时候他也在想，成长的意义是否就是失去，失去青春，失去激情，失去亲人。从青葱少年逐渐被磨平了所有的棱角，变得世故、沉默、坚强。
公孙羽少时，学过的古文里，有这么一句话——仗剑去国，辞亲远游。是在李白的一首诗里的课前提示出现的，正文内容，公孙羽已经忘干净了，反而记住了这八个字。
他觉得，这八个字，反而是极慷慨悲凉的。
最孤独的时刻，不是一个人在故里，孑然独立；而是在异国他乡，彷徨无依。
“仗剑去国，辞亲远游。”
“这句话什么意思？”艾弗森现在完全能跟得上公孙羽的思维，对他是不是冒出听不懂的话已经能接受了。
“意思就是，一个人提着剑离开了家乡，辞别父母去远方游荡。”
艾弗森肃然起敬，也不知道他听没听懂，他感叹道：“真是一位勇士。”
在不同的文化思维里，同样的一句话和语境，给人的感受差异很巨大，艾弗森听不懂，公孙羽都能料到，可艾弗森蹦出这么一句话，却把公孙羽都说愣了。
“勇士？”
“是啊，你不觉得很勇敢吗？孤独的勇者。”
半晌沉默，让艾弗森以为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接着，公孙羽开始大笑。
“哈哈哈哈，是啊，勇士，我也是一位勇士。”
艾弗森拍了拍公孙羽的肩膀，算是把刚才的拍回去，他鼓励公孙羽道：“羽，勇于改变的，才是勇士，你的勇气毋庸置疑，我知道你时常为离开自己的母星而感到自责和不安，即便是有一万种理由说服自己，但想到是自己的母星，就会觉得愧疚。我觉得你应该从刚才那句话的角度想，你是一个真正的勇士，离开，才需要巨大的勇气。”
“谢谢你，艾弗森。”
公孙羽很真诚地艾弗森道谢。
“不用谢，我们待会儿就到皇后酒吧了，这是一家新开的店，听说今晚会很劲爆。”
汽车拐进宽阔的红灯区，各种颜色的霓虹闪烁，路边随处可见充满了诱惑暗示的店，甚至还有衣着暴露的女郎对着汽车吹口哨。
几个年轻人拖着喝醉了的美女走向小巷内，野狗在垃圾桶里觅食，下水道里污水裹挟着正在呕吐到晕倒的正装男士一同飘向未知的方向。
这里，无序，混乱，充满了对人的诱惑。
放纵自己，总能得到一时的满足和神经的酥麻。这是钢铁城夜晚的狂欢，也是这个被撒冷视为垃圾场的城市，仅存的繁华。
“停车计费，每小时一元。”
艾弗森接过机器人手中的计时器，按在汽车玻璃上，这里总不用担心车被偷了，地下停车场的监控和安保力量都很充足。
停好车，艾弗森跺了跺脚，这辆新买的车哪里都好，就是坐久了有点憋，他深呼吸了一口气，点了支烟，带着公孙羽顺着通道往下走，皇后酒吧就在地下停车场的地下，也不知道建在这么深的位置是为了省租金还是为了其他目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