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陆修羽不是不见了,而是那时已经被引上了二楼。
因为他突然间听到了一阵叹息声。
这叹息声虽然微微弱弱,时断时续,但还是传到了陆修羽的耳中。
这声音是那么的熟悉,但又似乎很久没有听到了。
再仔细听去,那竟然是来自自己早逝的母亲。
陆家乃大富之家,自己的母亲虽是正室,相貌脱俗,但随着女人韶华飞逝,父亲虽尊重也难免有所轻慢,母亲最后也只能郁郁而终,她去世时陆修羽年纪尚小,所能记起的便是这一声声的叹息。
上得楼后他发现这里与底层不同,在诺大的楼上除了在中堂的位置挂了一副字以外只在左手边有一个孤零零的小阁。
由于没有挂竹帘,因此二楼的光线很充足,字可以看的很清楚。陆修羽虽然商家出身,自幼习武,但由于家底丰厚读书却也受过名人指点,因此在书法上很是下过一番功夫,他见这副字匀衡瘦硬,骨力遒劲,点画爽利挺秀,看得出这是临柳公权的《蒙诏帖》。
这时他好像就是听见左手边的小阁传来那一声声的叹息,这小阁与自己童年时和母亲住过的那种小阁几乎一模一样。
他慢慢地向那间小阁走去,快走到了却发现竟然什么都没有。
他一转头那小阁竟又出现在了右手边,母亲的叹息声也在那边出现。
是自己眼花了,还是幻听了?陆修羽深深地吸取了一口气,又向右走去。
等他快走到的时候又发现那里也还是什么都没有。
他再一回头,这回连上来时的楼梯都不见了。
陆修羽环顾空空荡荡的二楼,那一阵阵叹息声依然在耳边环绕,但她心中突然涌起了莫名的恐惧。
他想往楼下走,但却发现楼梯居然不见了。
光天化日之下,楼梯居然可以凭空消失,他狠狠地掐了自己一下,疼,明确了不是做梦后,他这时才醒悟过来,自己已陷入一奇阵中。
自古阵法就有很多种,五行阵,武侯八卦阵,但不管怎样都要有点什么来摆阵,而这个阵里除了一副字与条案上的笔墨纸砚之外什么都没有。
但他能破此奇阵吗?而那耳畔一声声的叹息快将自己逼疯了。
这时,突然又传来一个声音,也分不清是男是女,“三少爷,出不去了吧。”
陆修羽强自凝神,道:“什么人?”
那声音道:“也算不得什么名人,只是这阵如何?”
陆修羽苦笑道:“这阵真算是好阵,令陆某大开眼界。”
那声音道:“三少爷要是服了,我们就收了这阵如何?”
陆修羽道:“阁下花了这么大的心思来布阵,为何会轻易地收了它?”
那声音好像笑了,接着又道:“陆家三郎聪明剔透,我们只有一个条件。”
陆修羽惨笑道:“还是算了,这条件我恐怕不能承受。”
只听那声音冷笑道:“好啊,那就等着顾盼来给你收尸吧。”
说完,围绕在陆修羽耳畔的母亲的叹息居然又变成了一声又一声的呼喊:“羽儿,羽儿,娘好难受啊……”
陆修羽快被这声音折磨疯了,只一会儿,他就已经周身大汗,所能做的只有凝神,调息,疾走。
几次他走至中堂,都会看见那副字。
这一次他干脆停下来凝视着那幅字。
而那幅字好像也在凝视着他。
突然间,他有了发现。
再看这副《蒙诏帖》的临帖前四行用笔较雄畅,结字亦尚稳妥,但后几行用笔逐渐瘦薄,结字多松散,到了末行的“权”字笔画已经完全不成结构。
看来这个写字的人到后来写的有些着急了。
会不会?能不能?……
看到这陆修羽心中已然有了计较,只见他拿起条案上的笔,沾饱墨汁,就在原来的条幅上刷刷点点起来,他写的也是柳公权的名篇——《神策军碑》碑文。
这《神策军碑》乃柳公权一生中最大的辉煌,其晚年之作无出其右者,在碑文中很多静而不动的字,若审视良久,都有破纸而出的动感,尤其以“之”字为最,每一个字,都是一个力的集合。
书道便是武道,陆修羽现在仿佛正和一位绝顶的高手决斗,他还未写到一半已是觉得精疲力竭,但越写越觉得神台清明,那酷似母亲的哀婉悠远的叹息声也逐渐消退无踪。
就在这时,有人曼声道:“陆家三郎当真是文武双全,可比那什么‘神飞公子’强多了。”
这声音也不知来自哪里,就在这空荡荡的二楼回响。
陆修羽头也不回,他一面写字,一面冷笑道:“顾盼才当真是当世惊才绝艳的高手,在下破这阵还要写字,我猜若是他来会有更好的破法。”
那人好像也笑了,道:“这阵曾经困死过多少高手我也记不起了,这些人大都无不跪地求饶,当然也有些硬气的,最后的结果都饿死了。”
陆修羽道:“这些人恐怕都是些识文断字的。”
那人道:“陆公子说的对,这阵若是碰到些草莽之徒还真没大用。”
他话音刚落,陆修羽已然写完了。
他将手中的笔随手一抛,再环顾四周,那小屋不见了,而楼梯却又出现在刚刚他上楼的位置。
阵破了!
陆修羽冷笑一声,向楼梯处走去。
这时只听从楼下楼传来一个女人清丽的声音,“陆公子慢走,小女子还要请陆公子品鉴‘海天楼’独家的二嫂鱼脍。”
陆修羽向下看,眼前出现了一个仪态万方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