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确认了合作关系,但阿昇并没有和自称苏羽的一四七二一起捕猎其他人。
他们只是保持一定的距离,偶尔确认一下对方的位置,然后各做各的。
可以在这里传音,并且知道他那个名字的一四七二依然可疑;而他没打算问,他不想在这里暴露出什么,一四七二应该也不想。很明显嘴上那样说着和表现着的两个人都不是殷红之月的忠诚信徒。
不过一四七二捕猎的样子让阿昇相信了他有一句话是对的。
他应该真的是个精神病。
他对待猎物那种戏耍一样的态度,和说变就变的性格,确实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确立了合作关系,阿昇不会完全信任他,但也不会有主动伤害苏羽的想法。这一点他觉得苏羽应该也是一样的。
应该吧……
苏羽同学看起来并不太值得信赖,或者说,不太靠谱。
现在,再有六条命,人狱五区的人数就达标了。
这段时间内,所有人都会提高警惕,防备随时可能出现的袭击,也防备可能出现在将对他们开放的地狱的危险——他们都不知道地狱会以什么样的形式开放,就算有所猜测也不能肯定。
苏羽将匕首用力刺入露出惊恐与绝望表情的女孩肩部,看她挣扎得痛苦,道:
“如果我们不在这里的话,说不定我会请你吃核桃糕。”
“但是你很倒霉,你在这里。”
女孩的眼神充满怨恨,但她怎么用力也无法挣开将她四肢钉在地上的匕首,断断续续地道:
“你这个……疯子……”
“对不起,我不是好人,我正在做可以被定义为坏人的行为。不管我有什么理由,做坏事就算做坏事。”苏羽伸手擦掉她的眼泪,“其实我可以不折磨你的,但是我现在有病,这样才可以最大程度减缓我的症状,所以对不起。”
“但是又因为你没有主动攻击我,是我来猎杀你的,所以我会想办法把你的骨灰送回家的。不过可能只带一部分。”
虚弱的女孩断断续续地吐出几个字眼诅咒面前的人:
“你会……更疯……你永远……不会……再正常……”
苏羽认真地看着她:“其实你不应该怪我啊,是命运决定你什么时候要死,就算你不在这里死,也会在别的地方死,如果它不让你死的话,可能现在我杀的就不是你,说不定还会找个机会让你在另一个世界复活啦。”
这是苏羽的真实想法,而女孩听不懂,更不可能试图理解,她只是用充满厌恨与恐惧的眼神看着他,像是要用眼神将他杀死:
“你……疯子……”
“好啦,好啦,”这种异端想法不是谁都会理解的,苏羽只是想说点垃圾话成功引起她足够强烈的负面情绪,并没有想强迫她理解,或者得到原谅。
道歉也好,宿命论也好,其实都只是为了让女孩心态崩溃而已。垃圾话就是最强的攻击!
她是不是会理解不重要,毕竟他现在在做坏事,在杀人;就算他是主角他也愿意承认自己确实在做坏事,这不冲突,他认为自己十分有作为坏人的自知之明。
他伸手遮住她的眼睛,拿出一根尖利的树枝,用力地刺入她的眉心:“这就不会再痛啦。”
还没到灵海期的肉体受到这样穿刺眉心的伤自然是会瞬间死亡的。但能用树枝刺入人的眉心,足够表现出苏羽同学的一些实力。
然后他……开始钻木取火,堆柴,摆好她的尸体,认认真真地烧起了骨灰。
观看了全过程的阿昇皱着眉:“你一定要折磨人才能减轻……你的病?”他觉得有些无法理解苏羽的行为。
“嗯,”苏羽点点头,用布蒙住口鼻和头发,“虽然这样不太好,但是为了大家好,我还是不应该病得太厉害。”
“……”阿昇依然无法理解,但又有点似懂非懂。
如果要伤害别人才能活下来,或者说活得更好,像他这样的人,其实是会做的。不过正常来说既然做了那种事就不应该想通过烧骨灰来弥补什么,他觉得这样的弥补没有意义。这也是他认为苏羽不太正常的原因之一。
“大概形容的话就是,一种感觉,如果不通过这种手段减缓它的影响,我会越来越不正常,就是这样一种病。”苏羽坐在火堆附近,也不怕升起的烟引来什么人或兽,在这个时间内大家都会更谨慎,如果有人来他也不介意干掉。
“我知道你可能会说为什么不折磨那些魔兽,可是我觉得这里人类和魔兽没有区别,他们都会攻击我,所以我有雨露均沾。”
他非常认真地补充解释:“如果是在外面,有人想杀我的话,我也会这样;如果外面的人或者魔兽灵兽对我没有杀意,正常情况下我并不会主动攻击他们。我觉得我是比较安全的精神病。”
“……”阿昇忽然觉得苏羽跟他好像根本不是一个物种,“但你的弥补,有意义吗?”
“我没有在弥补啊,都杀了人了这种事怎么可能算是弥补。”苏羽惊奇地看了他一眼。
“再说我的罪恶感也没有很强,这个地方的规则就是你不杀人人就杀你,我认为的行为顶多就是有点坏。我只是想让她觉得我可能想这样减轻罪恶感而情绪更激烈一点而已;帮她烧骨灰是因为我现在要保持我信守承诺的人设来获得你的信任啊。”
背负罪恶感什么的,老小儿科了。他以前杀的人可多了,多到他现在都把苏羽一点零良心拿去喂恶劣花妖啦。苏羽二点零想什么时候没有心就什么时候没有心。
恶劣花妖有被冒犯到。
阿昇不太懂精神病的回路,但勉强认同他现在是个很信守承诺的人这一点:“……那为什么要向我解释这些?”
“如果是朋友的话,你会介意朋友有恶的行为吗?”苏羽不回答,反倒看向他问了个问题。
阿昇觉得他说的可能是他一直想找到的人,想了想,谨慎地道:“我没有朋友。但是如果我有的话,会站在他身边。”
“哦,你也是。”老双标了。
由于担心殷月司的不要脸监听,苏羽没有把那个来自某世界的词说出来。
明显觉得他说话只说了一半的阿昇有些疑惑地皱了皱眉,但没有追问。
两个人只是合作,所以他不会想着去干涉苏羽什么。他只是觉得苏羽有点疯,有点怪,但并不觉得有非常大的问题,因为显然苏羽同学暂时在努力做一个很守信的人,对于合作者来说,守信就是最重要的了。
如果是他的话,他也会选择用这样的手段来压制自己的疯狂。
甚至其实所有灵师都明白,这一条路就是充满争斗的,有时候为了更强大,或者说为了活着,总要杀一些人,做一些事,这无可避免。
他不知道这是自己的想法,还是被那种奇怪药剂影响后的想法。这都不重要,总之他现在只有一个目的——找到小千,和他一起离开这里。
……
人狱四区。
一二一九紧紧捂着腹部还在淌血的伤口,面色惨白。
他的身上还有其他大大小小的伤痕,但都不及腹部这一处要深。
这是那个编号为一二三四的女孩的杰作。她的声音天真又可爱,而她的性格残忍又疯狂。
他不知道,他是唯一一个从一二三四手底下逃出来的人。一二三四很强,她杀的人比人狱四区现在剩下的所有人加起来杀的还多。
现在的一二一九由于失血过多而很虚弱。
可是他不可以死。
【我是小千,阿昇是我的家人,我要找到阿昇,和他一起回家。】
他一遍一遍地在心里重复着这句话。
但这里没有食物,也没有药物,更不会有人来救他。
视线渐渐模糊,眼皮越来越重。
小千知道现在自己不应该睡着,可他快要撑不下去了。
男孩藏身的隐秘洞穴外投射入内的微弱月光正被乌云吞没。
这好像在告诉他,已经没有任何可以存活下来的希望。
可是他还要和阿昇一起回家。
他已经忘记了很多事情,但他记得他和阿昇都很怕死,为了不死他们承受过许多痛苦,绝望也不能淹没他们烙在灵魂深处的那份求生欲。
他还记得他们似乎约定过要活下去,更好地活下去。
半耷拉的眼皮下,深棕色的瞳仁微微转动,他看到自己拖着这副身体拼命杀死的那一只魔兽。
它原来是这个洞穴的主人。
小千握住匕首,缓慢地挪动身体爬向兽尸。
他挖开它的眼睛,将它脑中的魔核掏了出来,在身上擦了擦。
魔兽会通过吞噬彼此的魔核或者说晶核来提升、恢复实力;对于人类来说这里面蕴含着灵力——有毒的灵力,因为曾经试图使用它们的灵师都疯了、死了。
可这是他现在唯一的希望,他所能想到的唯一的办法。
这座岛上不能使用灵力来召唤灵兽或者化妖化武,但可以在体内运转灵力恢复伤势。
他的灵力现在干涸了。
这枚魔核是他唯一的希望。
……
月被云遮住了。
一二三四抬头看着云层,想着如果它再出来的时候是红色的就好了。
她的脚边还有一具尸体。
人狱四区现在包括她只剩下十四个人。
没有人说过,只剩三十以后不可以再杀。
她不讨厌杀人,她也擅长杀人,所以她还在杀人。她遇到了就杀一杀,猎物逃跑没关系,逃走了她也不生气,她有自己的小目标。
不过半天之前那个男孩是唯一一个成功的。
他不求饶,但他好像比其他那些被她杀掉的人还想活着。
一二三四没有在意,因为那个男孩的编号并不是很好看。
这是她给自己定下的一个小目标,如果遇到她觉得编号好看的,就一定要杀死。
比如说最开始的一二一二。
一二三四不知道自己以前是什么人,她只有关于这座岛的记忆和另外一些模糊的话语。
其中就包括,“人应该要有自己的目标”这句话。
她对以前的其他记忆没有兴趣,她觉得既然自己忘记了,应该就不是重要的事情。
她现在是一二三四,一个擅长杀人而且无忧无虑、有自己目标的女孩子。她对自己很满意。
大概别人永远也不会猜到一二三四的小目标,因为她杀的人太多了,或者说那些人太弱了,他们根本逃不出她的捕猎。
一二三四看了看手环。她很可惜五个区域是各不相通的。她希望编号是零一二三的人还没有死,她想要自己动手。
如果有人杀了零一二三,那就杀了杀零一二三的人。
如果那个人也被人杀了,没关系,反正她以后可以遇到谁就杀谁,这样一定可以杀到杀了零一二三的人,或者杀了这个人的人。
她这样想着,满足地笑了笑。
忽然之间,远处升起了三道光柱。
光柱顶着笼罩这座岛屿的透明穹顶,那是屏蔽这座岛的灵阵。若从正中间俯瞰,会发现它们是巨大等边三角的三个顶点。
三道光幕缓缓升起,将岛屿分隔为三个区域。
【人狱地狱人数达标,区域合并。所有幸存者,向各自所属区域光柱靠近。你们可以活动的区域会逐渐变小,到三个区域各剩十个人为止。当半数以上幸存者到达光柱附近的战场,区域缩小的速度将会加快。各区幸存十人后,不可再行杀戮。】
那宣读着规则,漠然又奇异的声音在所有幸存者的脑海中直接响起。
一二三四再次看了看手环。
地三·零七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