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从那位林公子卧室中搜到的，藏得很严，一般人根本找不到。”
“上面是一份驭鬼术，以凡人之身驭怨鬼之术，我从未想过世间竟还有如此奇术。”
李捕头语气复杂，若不是他办案多年，一颗心经历红尘磨砺，早已打磨得通透，可能他也会忍不住尝试一番。
这鬼物的力量，他也算边缘性领教过。
连青衣坊的两位大人都要落荒而逃，最后还是不知道靠什么办法才杀掉，就这样，还有一位大人险些丧命。
若是他能掌控住这样的力量，天下之大，何愁没有快意之地。
徐立接过画卷，这画卷材料摸起来很有质感，有股凉凉的感觉，即便是从李捕头怀里取出，也没有丝毫热气。
“这是……人皮？”
徐立手指头一颤。
这世间竟还有人用人皮做纸？！
“是的。”
李捕头初次见到这人皮画卷，同样吃惊。
画卷展开，首先映入眼帘就是个比较复杂的圆形图案，用无数不同颜色的细小线条穿插勾勒，形成了一个立体球形，盯得久了，还能感觉到这个球在缓缓转动着。
在图案一旁，还有注解，和那控制鬼物的方法。
取亲近之人魂魄，化为鬼物，而后以阵法消磨鬼物神智，在月圆之夜以自身精血喂养唤醒，配合一段奇妙的咒语，便能得到一只听话的鬼物，间接性地掌控住超凡力量。
李捕头说道：“这是聚阴阵，可以聚集天地阴气。阴气属于灵气的一类变种，只不过性质阴寒，对人体有害。
修行者除非一些特殊的修行法门，一般都不会主动吸收这种阴气。
但这种阴气对于鬼物却是大补，靠着聚阴阵，鬼物的在前期的修行可以达到普通修行人的十倍、百倍之速。”
徐立看着侃侃而谈的李捕头，道：“这些都是卓兄教你的？”
李捕头也不隐瞒，坦然一笑：“没错，职责所在，我一并向卓大人报告了，卓大人说这些可以对徐兄弟不做隐瞒。”
又欠下一个小小的人情，徐立暗暗记在心中。
徐立再问：“那聚阴阵是林淼布下，目的就是为了让瓶儿化作鬼物？”
李捕头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道：“聚阴阵到底是不是林淼所布下，可能是，也可能不是。
按照卓大人所说，聚阴阵乃是修行人的阵法，虽然普通人也能按图索骥，但成功率不高，还有可能残缺，而且聚阴阵的布阵材料也不是一般人能够得到的。
但在林家发现的聚阴阵，却是完成度极高，要么是林淼的运气极好，在得到这图阵之时还得到了完整的材料，要么就是他背后还有人支持。
但林淼身死，这背后之人的线索便断了。
至于瓶儿，我查了瓶儿的出生日期，阴年阴月阴日阴时，乃天生的阴性体质，如果是在心怀怨恨不甘的情况下死去，她有八成可能直接化作鬼物。”
“公子待我极好……”
“我愿意为他付出一切……”
“我只想永远陪在他身边……”
徐立脑海中又回想起那夜，精灵般的少女在月下对他诉说着的那个故事。
这个故事从一诞生便注定了悲剧。
因为它是以欺骗开头的。
林淼早就打算好了，瓶儿是他精心挑选的鬼物化身。
他的好，他的温柔，全是为了在磨灭瓶儿神智后，靠着那一份虚幻的感情成为他控制鬼物的纽带。
这世间有什么感情比爱情还来得刻骨铭心。
但以凡人之身掌控超凡之力，实在是太容易发生意外了。
瓶儿不仅没有被磨灭神智，还多生出了一个鬼婴。
林淼仪式失败，可能是因为害怕，可能是因为其他的原因，他逃了出去，并且隐瞒了真相。
于是便有了林家闹鬼以及接下来一系列的事。
“对了……”
徐立心头一动，问道：
“那么卓兄有说过瓶儿为什么要放过林府众人吗？以她的力量按道理说不会被林老爷请来的那些江湖人追杀？”
李捕头回想起当初在悬崖边不断作死试探的情景，他也是一阵后怕。
“卓大人说，这可能有两个原因。
一是瓶儿作为鬼母，虽然可以借用鬼婴的力量，但也仅限于鬼域之中，一旦离开鬼域，她的能力就会大幅度衰减，成为被武者消灭的普通鬼物。
而且她大部分力量都要供养鬼婴，作为鬼婴出生的养料，所以实际上她并没有多么强大，她的能力大部分都是借用鬼婴的。
最重要的是鬼婴的诞生需要时间，加上鬼域不能移动，为了保护鬼婴，所以瓶儿不敢太过于杀戮，以免招惹上强大的势力。
第二个原因……”
李捕头沉默了一会儿，才接着说道：
“可能是瓶儿的神智未曾被磨灭，所以一直在跟自身嗜血、杀戮、怨恨、报复等负面情绪作着斗争，为此束缚了她大部分力量。
但怨恨和执念是鬼物的力量来源，一味的抵抗只能延缓并不能消灭，直到怨恨和执念占据了她所有心神，她才会猛地爆发出来。
那一晚，章成的死可能就是瓶儿体内怨恨占据上风的征兆。”
“是吗？”
徐立也沉默了下来。
这就是鬼物的本质吗？
怨恨、执念！
还有……
邪恶！
徐立想起了那个黑气遮天蔽日，将他村庄吞没的身影。
过了一会儿，徐立吐出一口气。
不管这件事背后还隐藏着怎样的真相，它已经过去了。
人要往前看。
“多谢李捕头，也辛苦你这些日子为了我的一个小心思跑了这么久。”徐立拱手感谢。
李捕头连忙摆了摆手：“可别这么说，我这也是为了自己心中的困惑，我曾经跟你说过，我对真相比较感兴趣。
而且如果不是徐兄弟，我也不能跟卓大人、赵大人他们拉上关系。
今后，李某也算是多了一张保命符，说到底，还是我要感谢徐兄弟才对。”
“还有……”
李捕头露出难为情的表情道：
“赵馆主托我向徐兄弟说情，他希望徐兄弟到时候能够手下留情。”
李捕头跟赵小刀也算有几分交情，毕竟一个是县衙捕头，一个是武馆馆主，手下弟子龙蛇混杂，属于黑白通吃的那种，两者合则两利，自然不会闹得太僵。
所以李捕头卖了一个人情给赵小刀，告诉了他徐立的真实战力，那可是连宗师都在他手上吃瘪的存在。
赵小刀自然不会全信，但到林府走上一趟，看到那些战斗遗留痕迹之后，他沉默了。
但邀请函已经发出去了，他不打也得打，只求徐立能发挥得强一点，然后他支撑得久一点，别一招输了。
那样的话，他的名声不仅不会下降，还会上升。毕竟不是什么人都能在一位宗师级别的高手下支撑得住的。
赵小刀虽然不在乎什么红叶城第一高手的虚名，但武馆名声却是实打实的利益。
至于让徐立假装输给他，他自问还没这么大的脸，只求输得好看些。
徐立笑了笑，说道：
“这件事本就是我要找上门切磋，赵馆主也是遭受了无妄之灾，李捕头请放心，这次擂台我不会去的。
李捕头可以代我认输。”
“认输？”
李捕头没想到会从徐立口里听到这么一个不可思议的答案。
“是啊，认输，让大家当作我是害怕赵馆主，不战而逃吧，用我这微不足道的名声对我之前的无礼作一点补偿。”
“李捕头，山高水长，我们后会有期！”
不待李捕头说话，徐立已经向他一抱拳，脚下一点，便是五六米的距离，不多时，身影就消失在漫天红叶当中。
李捕头在原地伫立，望着已然空无一人的枫树林。
许久。
他转身回了红叶城，将所有情绪埋藏在内心深处。
但他不会忘记，
这座城，曾有一个少年来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