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维一看着这老翁越发喜爱了——不仅有本事,关键人家是真他娘的上道啊。于是点头致意道:“李大师有心了,请入座。”
小小庭院之中,一众人品茗深谈,好不快意!不知不觉居然已然到了黄昏,看着西下的夕阳,王维一才发觉整整吹了一天牛……
陈峰起身道:“诸位,今日驾临我城主府,令在下府中蓬荜生辉,诸位高论亦令在下耳目一新。只因大家相谈甚欢,在下不忍打断,如今已是黄昏,府中略备薄酒,诸位何不把酒言欢,岂不快哉?”
宫老大笑道:“诸位切勿见怪,我老头子与无痕小友相见很晚,小友诗词真是令人拍案叫绝,只觉言谈甚欢,不曾想已是黄昏,哈哈哈。”
杜磊斯轻笑道:“小生深有同感,与公子谈诗论赋如晨钟暮鼓,乃生平一大快事!”
丹师李然也笑道:“在下也为公子丹道造诣所沉醉,亦是忘记了时间,哈哈哈哈哈!”
王维一右手轻摆,淡笑轻声道:“诸位过誉了,在下与诸位相谈亦大感裨益,收获颇丰。”
“哈哈哈……”众人皆眉开眼笑,心旷神怡。
王维一笑道:“诸位,既然城主已备好了美酒佳肴,切勿辜负。”
“对对对,‘人生得意须尽欢’!”宫老单手抚须,喜笑颜开道。
“哈哈哈哈哈……”众人亦是春风满面。
陈峰站起身来,面带笑容朗声说道:“既如此,便请诸位前往大厅赴宴。”
王维一却轻摆玉手淡笑道:“何必如此隆重,我等同道中人相交,不用如此大费周章大摆宴席,在此石桌之上宴饮岂不更好?”
“这……小小石桌……岂不是怠慢了公子与诸位?”陈峰尴尬道。
众人尽皆大笑道:“无妨,无妨,公子之言甚合我意!”
一时之间,小院之中笑声雷动,众人皆情绪高昂。人未饮酒,却已先醉!
少时,院中石桌之上摆上了几样精致小菜和灵果灵酒,众人开怀畅饮,陈峰及陈从云、陈诗文两兄妹陪坐其中,除了陈诗文的身旁稍有空隙,其他人几乎都要挨在一块了,但似乎大家都毫不在意,佳肴美酒,知音亲朋,好不尽兴!
众人看着王维一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心里对他不由赞叹,可陈峰对于让公子在这小石桌上宴饮之事却总感觉不妥。
几杯灵酒下肚之后,陈峰站立起来举杯说道:“今日公子与宫老、李大师在我府中宴饮,在下深感荣幸,只是委屈诸位在这小桌就坐,请恕在下招待不周之罪,在下先饮为敬。”
李然淡笑道:“城主切勿再言,我等此来只为公子,今日相谈甚欢,就算今日席地而坐粗茶淡饭也是满心欢喜,城主何必心怀不安呢?”
王维一淡笑道:“宫老所言甚是,我等修道之人岂会在意世俗财富与排场?呵呵,城主多虑了。”
陈峰闻言便不在言语,安坐其中,脸上再无忧虑之色。
宫老举杯道:“无痕小友之言深得我心,我等醉心诗词,功名利禄如浮云,更何况是衣食住行呢?小友大才,何不以今日这简陋小桌宴饮为题作文,以表我等文人之志?”
“宫老所言有理。”李然应道。
王维一听闻此言,略微点头,目光看向众人,再看看面前小桌,缓缓起身,脑中回想一二,踱步院中,开口道: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
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斯是陋桌,惟吾德馨。
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
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可以调素琴,阅金经。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笑曰:何陋之有?
宫老听闻之后,拍案而起,大笑道:“妙啊妙啊!此等文章,足以流传百世!取笔墨来,老夫要记录下这千古佳作,以便流传后世!”
王维一轻笑道:“当不得,当不得,酒后戏文而已,宫老过誉了。”
杜磊斯突然缓缓走到庭院之中,低吟刚才王维一所作,细细品味,而后笑逐颜开道:“此文开篇以山水起兴,山可以不用高,水可以不在深,只要有了仙龙就可以出名,那么饮酒小桌虽然简陋,但因主人有得而馨,也就是说陋桌因为有道德品质高尚的人存在当然也能出名,声名远播,刻金石以记之。山水的平凡因仙龙而生灵秀,那么陋桌当然也可借道德品质高尚之士播洒芬芳。此种借力打力的技巧,实为绝妙,也可谓公子匠心独具。特别是以仙龙点睛山水,构思奇妙。‘斯是陋室,唯吾德馨’,由山水仙龙入题,公子文笔一转,直接切入了主题,看引论铺下了基础。也点出了陋室不陋的原因,其原因是德馨二字。文道中人,应时刻以德行以最宝贵的财富。公子大才,小生终身受教!”
说完,杜磊斯向王维一深鞠一躬拜谢。
王维一赶紧上前扶起杜磊斯,轻笑道:“杜兄不必如此,折煞在下了。”
众人皆为王维一的才华和德行所折服,就连城主也一扫脸上尴尬,仿佛在这小桌上宴饮对他而言是最高规格一般,气氛再次达到了新的高潮,众人高谈阔论,美酒佳肴,好不快意!
不知不觉,夜以深了。
王维一就算号称“夜市小霸王”也顶不住众人的热情,你来我往整整两个时辰,此时已是面露微红,笑声渐微。
“公子,明日便要赶赴王都,在下担忧再饮酒会耽误公子的行程,斗胆提议今日之宴至此为止。”陈峰不愧是混了这么多年的人精,适时地恭敬说道。
王维一闻言,对这位城主心里默默赞扬一番,然后正色道:“城主所言甚至。既如此,诸位,来日再聚。”
众人闻言起身应道:“来日再聚,公子(小友),请!”
王维一站起身来,抱拳大笑道:“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诸位,有缘再会。”
说罢,白衣公子纱袍云袖一摆,飘然而去。
桌上诸位看着远去的少年公子,心中回想着“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不觉感慨不已。
陈诗文看着远去的公子身影,宴席之中隐忍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玉珠滑落脸庞,望着空无一人的庭院门口呆呆出神……
陈峰见状,怎会不明白自己掌上明珠的心意呢?走到身边,轻抚女儿的弱肩语重心长道:“文儿,公子乃人中龙凤,本是可托付终身之人。不曾想远远超出我的眼界,就连我陈家主家底蕴也远不能及,此等绝世之姿,将来注定俯瞰苍生,我等终此一生,怕难再于一桌宴饮了……听为父一言,不要追寻不可能的未来。”
陈诗文闻言,便再也无法控制情绪,扑在父亲怀中啜泣不已,良久之后才断断续续地轻声说道:“父亲,女儿亦……知天地……之差,可这样的……公子……谁……会不记挂呢。”
众人闻言不语,刚散不久的酒宴似乎变得格外冷清。月明星稀,初上梢头,此时本是赏月谈话之时,院中却悄然无声。
杜公子站立院中,翩翩少年一改往日的狂傲,神色平静,看见眼前的一幕,轻抚手中纸扇。
良久,杜公子告辞,走出庭院之际,悄然回头看着面带梨花的少女,长叹了一口气,轻声道:“一遇无痕误终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