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天降横财!
蔡蹇喜滋滋的拿着酿酒方子回家,跟正打算出门的兄长蔡轶撞了个满怀,人倒下了,手里还紧握着纸,像保护着什么千金不换的宝贝。
两兄弟都生得牛高马大,只是蔡轶还要壮些。
伸手去扶兄弟,嘴上骂咧咧道:“整天走路不看路,要是冲撞了贵人怎么得了?”
蔡蹇闻言一乐:“咱们这一亩三分地,哪儿来的贵人?哥,你莫不是糊涂了吧?”
蔡轶懒得跟他扯皮,随口问道:“你拿的什么东西?”
谁料蔡蹇闻言低头一瞧,见纸张都有些抓破了,心疼的松开拳头,见字迹仍然清楚,忙拉着兄长往家里走,神神秘秘道:“哥,快回来,我有事跟你商量。”
蔡轶摇摇头,自小就觉得兄弟脑子不好,要是个讲究的怎么整天在头上戴朵花,时下风流公子们都喜欢作这幅打扮,可你一个看守牢房的,打扮得花枝招展给谁看?
每天接触的不是偷鸡摸狗的小贼,就是穷凶极恶的匪徒,还有就是那嘴碎散播谣言被抓进来的老婆子。
蔡蹇神色郑重的将纸铺展在桌上,不知道的,还以为打开的是一副千古美人图。
蔡家原本还算富裕,后来家道中落,蔡家兄弟靠着祖上的关系,谋了份差事,虽然读书不多,但还识得几个字。
“葡萄、麦芽糖、酒……这是什么?”
“是酒方子!葡萄酒方子!”
蔡轶恨不得一巴掌打过去,惊道:“你去哪儿弄来了?”随即又冷笑道:“花多少钱买来的?”
蔡蹇一心沉浸在即将发财的兴奋里,半点没察觉不对劲,欢欢喜喜道:“没花钱!是别人给的!”
蔡轶双眼如炬,盯着他看了半天:“该不会是正巧遇上一个人,说与你有缘,先将方子送给你,好与你结交……”
蔡蹇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不是……”
蔡轶一拍桌子:“还不老实交代!这算什么方子?前些年咱们牢里那个郎中,不就是捂着一个药方子不肯给,被人陷害进来的,何况还是酿酒的方子,葡萄酒啊,你想想那东西多金贵,岂是这么容易就做出来的?”
他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蔡轶,询问道:“你给他钱没有?不行!竟然招摇撞骗到我蔡家来了,非要让这孙子剥一层皮不可!带我去!”
蔡蹇连忙将人拉住:“哥哥莫要生气,这方子没花钱,是周小公子给的!”
蔡轶停下脚步:“周小公子?周家杀人那个?”
蔡轶乃是牢头,对关押的犯人自然要先摸清底,哪些人是能得罪的,哪些人是不能得罪的,里面的官司一点儿也不必外面少。
闻言,蔡轶回身坐下:“他无缘无故给你这个?不对,你对他用刑了?”
这葡萄酒方子是个珍贵的东西,应该说在这个时代,许多家族就靠着那么一两张方子传家,有些人还靠着祖上的余荫,拿着一个方子入宫成为御医,也有人不小心横财外露,惹来灭家之祸。
这么想着,瞬间就觉得手里的东西有些烫手。
蔡蹇道:“哥哥你先前提点过,我哪里敢下毒手,是兄弟我为人仗义,那周公子哭着求着要送钱财给我……”
这牛皮吹得没边了,但吞到嘴里的东西,谁还舍得吐出去。
蔡轶拿着方子,沉默半晌:“这小子当真无所求?”
蔡蹇赔笑道:“就托咱们多看顾着些,可是哥哥,这么一个仗义的人要是就这样死了,岂不可惜?”
“那是知府大人点名要的人头!咱们这些小兵小虾,还不够别人塞牙缝!”
“我有一计!只是需要哥哥配合。”
“什么办法?”蔡轶满心疑惑,他这兄弟难道今日开窍了?
“李代桃僵!”
蔡轶白眼险些翻过天,黑牢里这样的事情又不新鲜,那些有钱人家犯了事,多花些钱就能买回一条命。
随即他想起一件事,脸色一变:“坏了!”
……
周拂江在算日子,懒洋洋的躺在草垫子上,满心的雄心壮志都成了泡影,这地方暗无天日,果然是消磨人心志的地方。
见何文在一旁埋头写写画画,听他低声道“白莲娘娘……”几个字,周拂江心里不爽,冷冷道:“你关在这儿,你的白莲娘娘怎么还不来救你?”
他承认自己这是迁怒了,周拂江不歧视教派,白莲教最初针对的目标人群也是贫苦大众,可是你若像正规的佛教一样,只是让人追求个心里安慰还好,却反而利用宗教洗脑,让贫民变成叛军,算怎么回事?
特别是拉起一面名为‘官逼民反’的大旗,真正享受了好处的都是白莲教的高层,下面的民众依旧苦不堪言,然而被朝廷剿灭时,多少无辜的人就这么枉死了。
打着解救的幌子将人愚弄在股掌中,就有些欺负人了。
何文原本斯斯文文一个人,突然抬起头来,双眼充血:“不许你诽谤白莲娘娘!”
“我就好奇了,你嘴里的白莲娘娘要是能撒豆成兵,怎么不干脆直接将豆子一个变两,两个变三,解决大家的温饱问题?要是有这等本事,要朝廷将人供养起来也没问题。”
“你懂什么?”
此人说翻脸就翻脸,周拂江一时不慎,被人扑倒在地,这才发现何文的腿疾已经好了,至少走路不成问题,却一直装作残废。
周拂江吓了一跳,来不及反应,就被人骑在身上掐住脖子。
两人打作一团,周拂江也顾不得什么,三两下将人掀翻在地,他好歹也是个蹴鞠手,比何文这个弱鸡强上好几倍。
两三下就将人压住,听着何文呜咽声,他心里嘲笑自己,将憋屈的怒火发泄在这种人身上有什么意思呢?总归是难逃一死。
正打算松开手,就见蔡蹇匆匆而来,手里拿着一根鞭子,笑得无比尴尬:“周兄弟,今日要得罪了,你莫怪!”
周拂江悚然,这人点子这么硬?自己还没打就要挨顿鞭子?
蔡蹇嘴上客气,动作却一点也不客气,先将人带到刑架前绑住,将鞭子浸到水里,还冲着周拂江咧嘴一笑:“小公子放心,水里没加盐。”
没加盐?
周拂江不寒而栗,心道我放心你奶奶个腿!你个头戴花的大汉心思坏得很!
“蔡大哥,咱们有话好好说,我可没打人,是他先动手的。”他早看出来何文这人不对劲,哪里想得到竟然连狱卒都要替他出气。
蔡蹇摸摸脸,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跟打人没关系,就算你打了也是你们之前私下的事,明日杨衙内要来牢里探望你,明白了吧?”
没想到这么久过去了,杨运竟然还没忘记当日之耻,自然若他忘记了,也没有周拂江今日的牢狱之灾。
周拂江一向是个心志坚定的人,就像他知道周家靠不住,没有死皮赖脸的去跟二弟斗,而是果决的另寻他路,成为一名蹴鞠球手。
但今日这顿皮肉之苦,给了他一个清醒的教训,这不是人人生而平等的时代,有权有势的人往往视人命如草芥!
蔡蹇甩了几鞭子,虽然表面上虽然看起来狼狈凄惨,实际上并没有伤及筋骨,又将旁边木桶里的脏污血水抹到他身上,周拂江忍着刺鼻的腥臭,咬着牙冲蔡蹇道了一声谢。
蔡蹇红着脸道:“小公子,我也是逼不得已,要是让杨衙内看到你丝毫无损,受伤的就是我们了,说不得还要亲自动手,到时候可不是这么容易就能蒙混过关的。”
周拂江表示,道理我能理解,但作为受害人,我不是很赞同。
可如今形势比人弱,哪里轮得他乐意不乐意。
……
杨运神清气爽的带着下人出门,随行的小厮见他神色高兴,心想今日公子心情好,说明那人就要倒霉了。
“恭喜少爷,贺喜少爷。”
“喜从何来啊?”
“小人听闻那周拂江无恶不作,是个实打实的斯文败类,吃了霸王餐不给钱,竟然将楼子里的姑娘给害了,所幸咱们扬州府的官差个个都是豪杰英雄,慧眼如炬,一眼就瞧出破绽,迅速将人给拿下了,也是咱们杨大人知人善任。”
杨运哈哈大笑:“这话说得对,都是叔父知人善任。”
小厮点头哈腰:“谁让那小子不长眼,竟然敢跟少爷您抢女人……”
“胡说什么呢?”
“小的该死,胡言乱语,小人的意思是,那孽畜不长眼,再怎么厉害,如今也是被拔毛的山鸡,要落到汤里去了。”
杨运得意一笑,那日他得到消息,与周拂江交好的女伎竟然因为钱财被情夫给掐死了,当时便生出了一条毒计,将事情压在了周拂江头上。
楼子里的龟公婆子都是见钱眼开的东西,收了他的钱,自然会将人给咬死。
那日周拂江仗着形势,让自己成为笑柄,可一转眼,他只花了一点点的小钱,就要将人捏死了。
想起来,真是老天都在帮他。
周拂江趴在地上,头发凌乱,衣裳脏污,透着血痕,哪里还能找到半点风流公子的模样。
杨运看得很高兴,一旁的蔡蹇点头哈腰道:“杨公子放心,咱们知道该怎么办事,这人既然犯在咱们手里,自然要先教些规矩。”
心中却道,呸,要不是仗着你叔父的面子,区区一个主事,谁会看你脸色?只可惜周小公子好好一个人,虎落平阳被犬欺。
“周拂江!”杨运沉声道:“没想到吧?你也有落在我手里这一天!当日之仇,我说过,必定要好好报答你。”
周拂江闻到一股浓郁的香味,他实在不习惯这个时代的男人喜欢戴花,往身上撒香粉的爱好。
听到杨运趾高气昂的声音,他心道,这等小人得势,老天不公!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却死在这种牲口手里,此去阎王殿,就当是给他开路了。
杨运来回走动,隔着栅栏欣赏周拂江的狼狈模样,见他浑身沾满污血
“你不是很了不起吗?能说会道吗?怎么现在就跟跳丧家犬一样,只会趴在地上了!”
“呸!你算个什么东西?竟然还敢跟本衙内争女人,本衙内捏死你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耳旁是杨运的谩骂和羞辱,周拂江处此情景,不得不忍气吞声,转头见何文藏身在角落,脏发覆面,犹如乞丐,心中那点怒火瞬间就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