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府客房。
“医书很枯燥乏味。”
“我不怕。”
“女子学医会被人看不起。”
“有爹爹在，谁敢？”
“学医贵在持之以恒。”
“我会坚持的。”
“小姐不能再去外面疯玩。”
“柯扬哥哥在这里，雪儿怎会跑去外面玩？”
“……”
黎洛痕和黎初雪两人面对面坐着，大眼瞪小眼。
须臾，终是黎洛痕败下阵来，“小姐，阁主是不会同意的。”
“我去找娘亲，娘亲什么都由着我，她一答应，爹爹一准儿会答应。”黎初雪胸有成竹。
“情爱的力量真伟大啊！”黎洛痕扶额，“阁主答应了，你再来找我吧！”
“谢谢洛叔叔。”黎初雪眉毛一挑，降低声调：“我会在碧溪姐姐面前，帮你美言几句的。”
黎洛痕一个踉跄，满头黑线，“你这小脑袋瓜里每天都在想些什么？”
“没什么。雪儿只是有一日在角门看到你偷偷摸摸背碧溪姐姐回来而已。”黎初雪耸耸肩，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黎洛痕笑：“佳人腿脚不便，坐视不理实在不是我的作风。”又道：“属下从角门进入实属无奈，不知小姐在角门附近，可否是又偷跑出去闯了什么祸事。”
黎初雪鼓着腮帮子瞪他，一时之间竟无法反驳。该死！她原本想调侃他几句，不料倒被他反将了一军！
今日的晚宴设在主殿。
黎初雪沐浴耽搁了一小会儿，来到主殿之时众人皆已落座，就等她了。
她一眼便看到柯扬，连忙屁颠屁颠的跑过去挨着他坐下。
黎姜脸一黑，却也没多说什么，只缓和了脸色，柔声道：“慢些跑，别摔着！”
黎初雪对他吐吐舌头：“爹爹，你真啰嗦！”话落转而看向柯扬，笑容满得快要溢出来，“柯扬哥哥，你今日怎的跟雪儿一起用饭？以后也会一直一起吗？”
黎姜一噎，抬手夹了一根青菜塞进嘴里，闷闷不再说话。
林氏抿嘴笑，左手偷偷在桌子底下捏了捏丈夫的手，以示安抚，同时右手夹了块红烧肉放入他碗里。
黎姜看向妻子，只见她眼波流转，似嗔似笑地看着自己，他略有些窘迫，叹了口气，将红烧肉放入嘴中慢慢咀嚼。
那边柯扬一直拉着黎初雪的手打量，闻她的问话嘴角一勾，“今日设宴只因我是客人，以后，自然只是你我二人一起用膳。”
林氏闻言摇摇头，这孩子，总是话里有话，这话言外之意可是她和夫君打扰他们了？他确实有言谈之间含沙射影的将人气死的本事儿。
她偷偷看了一眼丈夫，见他面色平静，一时看不透他内心所想，便对黎初雪道：“雪儿，今日晚饭用得晚些，可是饿了？快趁热吃吧！”说着夹了一筷子鱼肉送至她唇边。
黎初雪偏过头躲开，“雪儿虚岁都六岁了，哪里还需要娘亲喂饭？”
林氏好笑，又存心想逗弄女儿，便长叹了口气，“雪儿长大了，已经不需要娘亲了。”语气落寞，让人揪心。
“娘亲，雪儿不是这个意思！”黎初雪顿时急了，“雪儿，雪儿的意思是，我可以自己用饭，娘亲，娘亲还是很有用的！”黎初雪有些语无伦次。
黎氏夫妇俩听着她的童言童语，大笑不止。柯扬早在黎初雪进来之时，便小声对立于她身后的荷香吩咐了一句什么，此时荷香已经返回，规规矩矩的递了个东西给他。
“初儿，戴上这个。”柯扬看着黎初雪，语气温和却毋庸置疑。
黎初雪见父母笑的那样欢，便知娘亲是在逗弄自己，正欲说些什么，便被柯扬转移了注意力。
她在柯扬面前向来乖顺，没有多想，就乖乖戴上了护手。柯扬满意地捏了捏她的小脸，“初儿，想吃什么？”
“鱼，还有虾也喜欢！”黎初雪笑眯眯。
“初儿带着护手不方便，我来喂你吃，可好？”柯阳语气诚恳，循循善诱。
黎初雪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抬头看了看桌上的鱼和虾，咽了咽口水，点点头。
黎姜和林氏对看一眼，眼中透露出相同的信息，果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又见柯扬缓慢而笨拙地挑着鱼刺，剥着虾壳，时不时给女儿擦擦嘴角，内心着实又心软了，这孩子，真的很喜欢他们家雪儿呢！
一顿饭，黎初雪吃的极多，柯扬吃的极少，黎氏夫妇由郁闷转向欣慰。
饭后，林氏心里念着白日里给夫君做了一半的衣裳，便匆匆回房了，黎姜自然是陪自己的妻子一块儿回去了。
黎初雪吃多了，肚子撑的难受。柯扬便一直轻轻地给她揉肚子。半晌还是未曾有所缓解，柯扬叹了口气，托人去取了黎初雪的帽子、斗篷，又拿了一个汤婆子和一把伞。
待确定将黎初雪包裹严实，便遣退了下人，撑着伞，带她漫无目的散起步来。
冬日的天本就黑的早，现如今虽是酉时，黎府却已是灯火通明。
“初儿，今日且先消消食再去休息，下次，可万不可吃这么多了。”柯扬右手扶额，语气颇有些无奈。
黎初雪抱着汤婆子，抬眼瞪他：“都怪柯扬哥哥喂的东西太好吃了嘛！”
柯阳低笑出声：“嗯，赖我。”
两人又腻腻歪歪说了些话，柯扬突然停住脚步，面向黎初雪，“初儿，你可还记得，今日我与你说的那些话么？”
黎初雪一呆，“啊？可是今日柯扬哥哥说了很多话啊！”
看着她懵懵懂懂的模样，柯扬心里有些郁郁，她果然不记得了。他不由提醒道：“今日我亲你之后与你说的话。”
“记得！柯扬哥哥说雪儿不能跟其他的男孩子玩耍，不能让他们亲雪儿，不能跟除了柯扬哥哥以外的男孩子睡在一张榻上！”黎初雪有些得意。
“可是现在，柯扬哥哥生病了，是治不好的病。”柯扬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黎初雪，并没有像往常她答对问题一样摸她的头。
许是他的语气太过严厉，她的心咯噔一下，手中的汤婆子掉在雪地里，陷进去一小块。
柯扬像没看到一般，也不弯腰去捡，只看着她，“你可还愿守着承诺，守着我？”
黎初雪的眼泪簌的掉下来，右手手指揪着他的衣袖，可怜兮兮地道：“柯扬哥哥，你不要这样，雪儿难受……”说着左手放在心口，“雪儿，雪儿这里，这里很痛……”
“为何会痛？”柯扬脸色平静无波，声音冷清。他右手握拳，不长的指甲嵌入肉里，些微的疼痛提醒着他要理智。
黎初雪闻言紧紧抱住他，抽抽噎噎：“不就是，寒，寒毒吗？雪儿会遵，遵守承诺，会，守着，你的。雪儿要，努力习，得医术，治，好你……”
柯扬身子一僵，“你怎知……”
黎初雪将鼻涕眼泪都蹭在柯扬胸口上，“那天，洛叔叔给你施诊，雪儿偷听到了。”吸吸鼻子又道：“只要雪儿心口不痛就好了。”
她的话说得莫名其妙，柯扬却听懂了。她是说，比起他死，他离开她更让她心痛。
他右臂缓缓搂住她，“再哭，柯扬哥哥的心也痛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