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也直从那沓资料中抽出一张A4纸，交到严君御手中。
“建议你直接看最后一段内容，”顾也直极为悠闲地喝着茶，“里面写到了万达律师事务所与宏通技术服务有限公司的合作。”
严君御快速浏览了内容，很快便发现了问题，他皱眉道：“里面并没有写双方的合作是宏通的董事促成的，可你刚刚与田总说的时候却说了这个信息，你是怎么知道的？”
“来的路上我就看到了这页内容，”顾也直笑了笑，“万国律师事务所的能力与实力如何，你我都很清楚，即便是在上海这个大城市，也是数得上的。一般大企业与律所合作，如果没有特殊情况不会轻易终止合作，尤其是像万国与宏通这种情况，他们已经合作了十二年，不存在业务能力不行的问题，对彼此的业务也很熟，基于这种情况他们却如此仓促地终止合作实在有些异常啊。”
“所以你在车上的时候发微信是为了找人调查这件事？”
顾也直点点头，说道：“我找人帮忙调查宏通与万国当年的合作，现存的对外资料很少。不过我最近听说了一件事，万国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李万国似乎出了点事，而且也有传闻说宏通的一位董事似乎也面临刑事调查。我想这二者之间或许有一定关联，于是请那位朋友帮忙调查一下，发现李万国与那位董事关系密切，交往甚深，更重要的是二人毕业于同一所大学。”
“就这些？”严君御疑惑道，“那你刚刚说当年两家合作是那位董事一手促成的话是？”
“是我推测的，”顾也直推了推眼镜，喝了口茶才继续说道：“我怀疑宏通之所以终止他们之间的合作就是因为李万国的事，甚至是李万国与那位董事的事，因此宏通要重新招标一家律所。而他们在考虑律所实力与能力的前提下，最忌讳的就是律所合伙人与宏通企业高层存在裙带关系。这就是我传递给田广的我们了解的宏通信息。”
“那你刚刚说的合作态度是怎么回事？”
“田广所说的另外五家律所的信息你知道多少？”顾也直抛给了严君御一个问题。
严君御皱了皱眉，说道：“汇鼎属于实力大于名气的，这两年的经营状况并不好，不过李汇鼎的确是一个值得敬重的前辈，早年主要承接刑讼，后来转向民讼，为人刚正；至于其他四所律所，汉昌与昌信两家并没听过，六合与中衡两家和我们类似，都是近两年崛起的律所，业内也算小有名气。不过这也看不出什么啊？”
顾也直笑着说道：“你还记得我前面说的话吧，宏通现在最忌讳的就是裙带关系，所以寻找的也都是与万国律师事务所并无往来的律所。因此，我传递给田广的态度就是以法律人的素养参与竞标。接下来的竞标准备就由你来了，以田广的办事风格，相关资料很快就会发到公司邮箱。”
“你们这种腹黑男真是太讨人嫌了！”严君御笑着说道，“走吧，我送你回家！”
“有劳了。”
“跟我客气什么。你家老爷子给你安排了相亲？”
顾也直皱眉看着严君御，说道：“我国法律明确规定了不经司法允许窃听公民信息属于违法行为，虽然没有造成重大后果，但是依旧要负民事责任，进行赔偿……”
“停停停，我先声明，绝对没有对你进行窃听，我是无意间听到的，周六上午你去了公司，你家老爷子正好来电话……”
“你行。”
“多谢夸奖！”严君御见顾也直杀人的目光，连忙一改高涨的情绪，“咳，那个相亲对象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女孩怎么样啊，你满不满意？”
“原计划见面时间是十一点，与田广的约见时间是十二点。”顾也直的话戛然而止，目光看着严君御，似乎在说你觉得我来得及见面吗！
“罪过，罪过，”严君御连忙告饶，“耽搁你相亲了，不过要是成了这一单，每年可是几百万啊，相亲黄了也就黄了。不过哥们绝对够意思，为了补偿你，今天晚上带你去会会妹子。”
“停，我没兴趣。”
“我说也直啊，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大学毕业之后就再没交往过女孩吧，你不是有毛病吧？”
“我很正常。”
“那你不找女人！你不会是喜欢男人吧？”严君御夸张地躲闪开，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
“就算喜欢男人也绝不会看上你，最起码我的审美还在线呢！”
“边去，哥们三十一朵花，英俊潇洒，风流倜傥，追哥们的女人可以组建一个加强排，酒吧走一圈，要跟我走的可是争先恐后！”严君御整了整衣领，一副洋洋得意的表情。
顾也直摇摇头，说道：“你是无药可救了，早晚死在风月场上！”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古人诚不欺也！”
闻桦早上一到公司，助理黄婷就立马凑了过来，小声说道：“桦姐，你看邮件了吗？”
闻桦点点头，四下看了看，大家似乎都无心工作，交头接耳地小声聊着，可以肯定的是公司前段时间的风传与昨天公布的新部门构建的消息让大家有些惶惶不安。每逢大事件，总有切实相关的人员面临变动，或是所属部门的调整或者是工作岗位的调离，甚至是解除聘用关系。
“看过了，不要多想，好好工作就行。”闻桦拍了拍黄婷的肩膀，一边坐下。
黄婷表情有些纠结，好半天才将资料放在闻桦面前，小声说道：“桦姐，想不紧张也不行啊，现在外面都在传公司的战略方向不再以传统政府软件服务为主，而是侧向发展互联网服务软件，我们产品部面临大清洗，我听人力资源的小张说，现在公司在各大招聘网站上新增了互联网方向的产品、研发人员的招聘需求，好像还联系了猎头公司帮忙物色优秀的互联网相关IT人才。我刚刚路过鲁老大的办公室，看他好像一早就来了，一脸的不高兴，和他往常的习惯大不一样啊！”
趋利避害，这是生物本能，尤其是以智慧与高智商自诩的人类更是如此。身在职场，小员工或许还不觉得如此，但是高层领导人员往往对职场政治风向更敏感。她能想到的东西，鲁有志这位身经百战的领导不可能想不到。
“婷婷，不需要想那么多，企业战略的调整不是朝夕之间就能决定的，实施调整也不是朝夕之间完成的，都需要一个过渡，这个过渡期的持续可能会是半年、一年，甚至于两三年。再者，公司业务方向调整，需要考虑对老用户的支持，早期的产品还要进行；再者，传统软件产品与互联网软件产品的工作职能与要求并非是一条无法跨越的鸿沟，我们也是有调转的时间的！”
闻桦的话对黄婷起到了安慰的作用，她最初的惶恐神色已经褪去。
“我知道了，桦姐，谢谢你啊！这是本周收集的产品动态资料与新申请的产品立项申请资料汇总，您先看一下，我先出去了。”
闻桦看着黄婷的背影，心中觉得有些对不住她。虽然暂时安慰了她，可是长久下去可能面临意想不到的结果。企业调整，伴随着人员调整；而盈利是企业的第一目的，因此副作用、无用或少作用的部门乃是人员一定面临着裁员这一现实。
产品部虽然会继续保留，但是习惯了传统软件的工作人员可能面临着裁减的危险。其中思想陈旧的老员工以及短时间培养的实习生、正式员工均在裁减的边缘。
闻桦对自己有一个较为清晰的认知，从毕业到至今，从事产品工作已经七年，从产品助理到产品部最年轻的产品规划师，再进一步就是鲁有志部门经理的职位，她对产品研发有一套自己的认知和体系。只不过在宏通这家略显保守的政务企业中，有些英雄无用武之地的困境。但是在领导眼中，她的见解和思路依旧是不可忽视的。
既然产品部改革，她有没有机会对鲁有志取而代之呢？答案很悲观，最起码目前来看很悲观。截止到现在，也无提拔内部相关人员的消息，极有可能是外部空降产品经理代替鲁有志。如果是新领导，有没有可能与闻桦的发展思路吻合呢？小概率事件，毕竟个人意志要遵循企业目标，当企业定位未能与时俱进的时候，个人的锐意进取只能碰壁，进而造成个人的悲剧。
这一刻，闻桦对自身抱负的施展略感悲观。最初踏进IT行业是个美丽的错误，她本是文学系的高材生，最可能的职业规划是与文字打交道，然而阴差阳错走进了现在的围城。如今公司成立营销部，与文字打交道的机会再次摆到了她面前。未尝不是一个另辟蹊径的机会。
其实这个想法，她昨天夜里就已经有了决断，只不过刚刚她再次对这个决定进行了审视，最终依旧是遵循那个选择。
键盘在手指的敲击下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萦绕在耳畔，在最后的ENTER键重重按下，声音戛然而止。
闻桦审视着自己的回复，最后点击了“发送”按钮。
闻桦看着“发送成功”的字样，松了口气。却在此时，手边的电话响了起来。是鲁有志打来的，通知她去他的办公室一趟。
果然如黄婷所说，鲁有志一改往日儒雅随和的态度，声音里带着急躁和漫不经心。见面之后，他脸上的严肃也清晰可见。
“闻桦来了，请坐。”鲁有志开门见山，将一份资料丢给闻桦，“这是大连客户的信息，他们有合作意向，但是对我们公司的实力还存在一定的疑虑，而且对我们的产品能否满足他们的需求持怀疑态度。所以需要派一位产品经理过去做介绍、调研，不过目前较为合适的产品经理都抽不开时间，所以我想来想去还是派你过去最为合适。你的能力毋庸置疑，整个产品部也是数一数二的，而且善于沟通，有助于说服客户。”
“了解了，我这就与客户约定时间，”闻桦笑着应下，“如果没有其他事，那我就先去准备了。”
“好，你去吧。”
身后的门慢慢掩阖，将鲁有志凝视的目光阻隔。闻桦对鲁有志的安排有着本能的判断，那就是危险！以往类似的事绝不会轻易派她过去，尤其是服务大连客户的产品经理都是鲁有志的嫡系，怎么这次突然安排到她的头上呢？
虽然心有排斥，不过领导安排下的任务，她没办法拒绝，尤其是此刻她手中的相关产品基本处于休眠期或稳定期。只能尽可能做好准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