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7
2016年8月24日,宁阳一中高一新生开学。
报道的那天可谓是人山人海,车流量巨大。学校的前门和后门都被车堵得水泄不通,很多学生都是由两个及两个以上家属陪同过来。爸爸妈妈,还有爷爷奶奶,亲弟弟,亲妹妹。总之所有人都把学校为围得像一个五星级的旅游景点。
林泽轩是由他父亲开车送进学校的,分班表贴在食堂门口,从一班到十四班,很壮观的一大排。正当林泽轩打算往人群中挤时,听到了一个大叔用躁阔的声音对着电话囔囔:“你就放心吧,宁阳一中才开学,你女儿被分在了一班!”
八月末的秋老虎真够受的,林泽轩用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然后不以为然的接续往人群中挤,可是大叔的声音太大,隐隐约约还是听到:“什么尖子班?一中才开学还不玩这一套的!再说,你要相信你女儿梓琪,她一定可以进去的!”
林泽轩无奈的摇摇头,抬头继续找着自己的名字,由于过分专注,没来得及顾看周围,所以挪动到七班名单时,与一个女生结结实实的撞在了一起。女生的颧骨磕在了他的肩膀上,很痛的叫了一下。
“对不起,同学!”林泽轩很诚恳的道歉,毛茸茸的长头发晃了晃。
“没事没事,倒是同学你没事吧?”女孩摆摆手,还是抬头看了他一眼。
林泽轩不好意思的挠着头,说:“没事!”
“喂,梓琪,我找到你在哪个班了!”正当女孩想要问林泽轩“找到班级了吗”的时候,另一个肩上披着细碎短发的女生挤过来,把她边拖边拽的往反方向走去,“你在一班,运气忒好了吧?”
“不好不好,又不是重点班!”
林泽轩隐隐约约的听到她们聊天,渐渐收回视线时,却意外发现刚刚那个叫什么琪的女生脚下掉了一个蝴蝶发卡,于是弯腰捡了起来,只是可惜,她已经走远。
她的背影很美,只可惜,林泽轩没有背景,所以只能看到她的背影。
No.8
“傻看什么呢?”一个男声打破了林泽轩的遐想,林泽轩闻声扭头,看见了李岩。
“李岩?你怎么在这?”
“与市中学无缘,所以就只能来一中咯!你在哪个班啊?”
“好像在七班,刚刚看到我的名字,但不确定是不是我!”
李岩挑眉一笑:“怎么?就你那名字你还怕撞名啊?你以为你是张伟啊你!”
李岩是林泽轩的小学同窗六年的同学,六年级毕业后,听说宁阳八中的继续质量比宁阳二中好,所以就去了宁阳八中学习了三年,而林泽轩去了宁阳二中。
这世间的友情就像一个WiFi,只要密码不改,再次相遇时,也同样能够连接上。
“真巧,我也在七班!”
李岩双手插裤兜,耸耸肩,看着眼前的林泽轩。
真巧,是啊。
真巧!
“走吧,报道去!”
天晴得像一张蓝纸,几片薄薄的白云,像被阳光晒化了似的,随风缓缓浮游着,很好看。
林泽轩看着遥远的天空,然后点点头,心情有一丝愉悦:“嗯,走吧。”
No.9
(7)班的报道处坐着一个年轻的女人,身材娇好,长发齐肩,白皙而纤细的手正握着一支笔在写字,可能是过分专注,林泽轩和李岩在她面前站了半天,她也没有反应。
终于,李岩站不住了,清了清嗓子,用那沉稳的声音说:“老……老师,我是……我是来报到的。”
林泽轩并不知道李岩说话为什么会咯咯噔噔的,声调还异常奇怪,直到坐在桌前的女人抬起头来看着他们,“哦?不好意思,叫什么名字?”
声音很温和,富有特色和感染力的音质,仿佛夏天里吹过的一股风。
“李……李岩。”
“你结巴吗?”美女班主任缓缓低下头,在一张报名表上努力寻找着名字,“李岩,男生宿舍一栋303室,”然后抬起手指向了她的左边,“床单被套在那里,自己去领一下,然后在这里签个名,下一个!”
林泽轩扑哧一笑,然后上前,看着美女班主任说:“老师,你好,我叫林泽轩。”
No.10
教室里乱糟糟的,像极了一个菜市场,扎堆坐的,不用想也知道都是熟人,没熟人的就腼腆的坐在一边,林泽轩扫视了一遍教室,看见了李岩的身影,于是径直朝林旁边空着的座位走去。
“来了?”李岩帮林泽轩推开了板凳,然后就开始和前桌聊起了游戏。
林泽轩坐下,看着周围这些陌生的人,这些每一个用淡漠表情掩饰期待和兴奋的孩子,每一个自以为站在比同龄人高出一大截的平台上的佼佼者,每一个充满了各种期望和目标,并势在必得的未来赢家,十年后会是什么样子呢?
想着想着,林泽轩碰了碰旁边的李岩,然后问他:“嘿,你说我们十年后会是什么样子?”
十年,这个时间太过于广,广到它是有十个“一年”组成,但却又太过于短,短到你还没回过神来,十年就过去了,就像是十年前的七岁和十年后的现在十七岁。中间隔了整整一个十年。
许久,李岩才回答:“十年后,我们,我们还是朋友。”
“还可以问候,只是那种温柔,再也找不到拥抱的理由,情人最后难免沦为朋友……是吧?陈奕迅的《十年》很好。”前桌的一个小男生突然唱了起来,偏过头朝林泽轩眨了一下眼睛,“你好,我叫施天。”
三个人也不知为什么就哈哈大笑起来,林泽轩摆摆手说:“你好,我叫林泽轩。”
谈笑间,那个坐在7班报道处的美女班主任走进了教室,她拍了拍手掌,示意让全班静下来。
等全班完全安静的时候,她才开口:“好,同学们好!我叫解婷,‘解’是你们学的‘解方程’的‘解’,但读音和‘谢谢’的‘谢’相同。一定要记住哈,不是‘姐’婷,是‘谢’婷!”
全班一阵哄笑,但不得不承认,中国汉字博大精深啊!
解婷当然也跟着全班笑了起来,过了好久,她才说:“好了好了,严肃点,不笑了,从今天起,我就是你们的小班了,我是云南师范大学古汉语文学系毕业的研究生,担任你们的语文学科的教学,以后还请大家多多配合。”
只是,学生们的注意点根本不在她毕业于哪一个大学,是不是研究生,教什么的学科,而是......
坐在前面的有一个胆大的男生突然打断了解婷的讲话:“老师,你是我们的小班,是不是说,我们还有一个老班?”
解婷怔了怔,嘴角又重新上扬:“是啊,你们老班叫赵晓啊!他是年级组长,事情多着呢,所以他让我来先看一下你们。”
听了这话,林泽轩和李岩相视一眼,突然哑然失笑。
呵,年级组长,狠角色啊!
No.11
不知怎么的解婷开始了她的忆往昔,什么高中生活了,大学生活了,几乎全都讲了一遍。
林泽轩这才想起来刚刚问李岩的那个问题,于是又杵了杵李岩:“你还没回答我刚刚的问题呢!”
“你说十年后的我们?”
“是啊。”
“我觉得十年后,我可能,可能会活成我父母的样子吧。”施天可能也是听腻了谢婷的回忆,加入到了这个聊天小队伍中。
“这怎么行,这样多没劲啊?”李岩摇摇头,坐直了身子,“你看我,我爸妈都是靠养猪致富,那我也要去养猪吗?”
施天点点头:“哈,养猪也没什么不好的啊!”
“我还不如把自己当猪养,我认为人这一辈子,20岁以前看着父母生活,如果后半辈子还要学着他们再过一遍这样的人生,是不是有点太浪费人生了?”李岩斟酌了几秒,一本正经的说着,却不知自己的声音提高了几个分贝,竟完全被解婷听见了。
解婷走到了李岩身边,一手按住了她的肩膀:“嗯,小同志,话说的没错,不过你今晚好像话有点多哈,记得报到的时候不是还结结巴巴的吗?”
林泽轩没忍住扑哧一笑,然后立马收住了表情,细细体会着李岩那一番语重心长的话。
是啊,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我们谁又能保证不重蹈覆辙呢?也许父母们曾经也向这个世界宣战过,也曾牛哄哄的向这个世界挑战着权威,嘴里说着要拒绝庸俗,想要遵从着内心。但由于现实里的残酷和生活中的许多真相,在这一波又一波的冷水,一次又一次的自我否定,一声又一声的叹息后,父母们还是能以避免的活成了按时上班,按时睡觉的普通人。
对,这就像是宿命,就像是一个永不停歇的陀螺,在兜兜转转中,始终会回到原点,败于平庸。
No.12
赵晓是一个已经有五年教龄的老师,三十四五岁的样子,教物理。
赵晓走路自带气场,他的周围仿佛写着“生人勿近”这几个字。他刚走进教室,原本还乱哄哄的教室就突然安静了起来,此时的教室真的就可以用“连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听得见”这句话来形容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就是没有人敢说话。
赵晓敲了敲桌子,干咳了两声,开始讲话。
“好,首先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赵晓,是你们的班主任。”
停顿,他看了一眼解婷,朝她点了一下头,算是打了一声招呼,也不见脸上露出一个笑容,然后他又继续说:“欢迎大家来到宁阳一中,在这里我要跟大家说,不管你入学时的成绩如何,反正到了这里,又将是一个新的开始,所以我希望大家能端正好态度,虚心的对待三年后的高考。”
全班同学赞同的点了点头,可是谁会真的忘记自己的入学成绩?考个高分的还不是沾沾自喜,成绩的分数永远是一条鄙视链,把全班五十多个人分成了三六九等。
然后很多人都忘了一个道理,人生的第一名未必是社会的第一名,每个loser,都会另一种生活的winner。
赵晓的头发是很短的,方型的脸,加上浓厚的八字眉,突然让人感到中国汉字“囧”还是挺形象的。
在简单的说了一些鸡汤后他开始让大家记录正式的开学时间,开学时要交的班费,校服定制费,以及新生军训的安排。
林泽轩拿出笔在纸上写下了“初蕊”二字,笔迹清秀,却不知道哪里散发着一股懒散的劲。
李岩突然伸过头来,看着这两个字便轻声的问了一句:“你写的啥?”
“初蕊。”林泽轩回答的漫不经心。
“废话,我当然知道是‘初蕊’,我问的是什么意思?”李岩气急败坏,像刚吃了芥末酱一样。
“不知道,反正随便就这样写了。”
直到三年后,林泽轩从高考考场走出来,站在教学楼前才明白,起初他为什么会写下“初蕊”二字。
原来,初蕊是一切的开始,也是一次遇见的基础,更是一朵还未来得及盛开的花…………
林泽轩重新翻弄着书包,打算找一支钢笔,手却意外摸到了一个蝴蝶发卡,他眉头一紧。
姑娘,你还要你的蝴蝶发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