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半雪揉了揉自己的头，张开嘴欲说些什么。岂料周围那群恨极了自己的人，太过聒噪，他们呜哩哇啦说个不停，几张嘴凑在一起，音量顿时倍增，仿佛进入了闹市。步半雪微弱的声音就这样被盖住了。
恍惚间，步半雪发觉一个熟悉的身影从人群背后探了出来，她艰难地抬起头，望向那张脸：“虹英姑娘，对不起，我骗了你。我也是为了你好。”
然而虹英根本听不清她说了什么，只看到她左脸颊红肿，鼻间唇沿有着未擦干的血迹，嘴巴微张着，动了动。那张因痛苦而扭曲的脸配上腰间的长发，分明是个女子。
虹英顿时明白过来，原来她的文弱并不是真的文弱，她根本就是一个女的。虹英大叫道：“你这个骗子！大骗子！”
听她这么一喊，人群反而突然都噤声了。“原来你对我，没有一句真话！”
虹英走近步半雪，控诉道：“枉我……枉我对你一片痴情，你要我帮你找黎旻，我每日夜夜守在那；你要我传送消息，我分秒不误；你要治病救人，我便陪在你身侧替你分忧。可你呢？你却一直在利用我，蒙骗我？你竟然是个女儿身。女扮男装骗人这么好玩儿吗？你的良心，是都被野狗吃了吗？”
“我恨你。”话落，虹英扬起手，扇了步半雪一巴掌，转身便走了。
“虹英——”步半雪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喊着她的名字，“我有太多的苦衷。请你相信我，我虽有些事情骗了你，但我绝没有过害人之心，求你相信我！”
奈何虹英对步半雪的解释置若罔闻，头也不回的拨开人群，走了。脚步迅疾，一如两人初见时步半雪那急着离开的样子。
所谓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便是如此。
步半雪长叹一口气，不知道该如何圆回这个弥天大谎。
其他人见虹英扇了步半雪一掌后，皆像壮了胆一样，慢慢围近她，抬手的抬手，抬脚的抬脚，挥刀的挥刀，便欲趁乱打她一番。
“住手！”忽听一个女声传来，“凤还郡主，王爷夫人，岂是你们可以打的！”
步半雪正欲抬起头，循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却见那人已将手搭在了自己手臂之上，“夫人，您没事儿吧。奴婢来晚了，让您受罪了。“
“亦梅，”步半雪看着眼前这个熟悉的面孔，终于放下心来，“你终于来了。东西都带来了吗？”
“都准备妥当了，用马车拖来了一批。您信里说的东西，都有。只是因为事发突然，时间又有点仓促，数量不多。”
亦梅撑着步半雪摇摇欲坠的身子，回答道，“但是……夫人您放心，我已让慧儿去联系了，过会儿她应该会把东西全都送来。”
“恩。”步半雪艰难的点了点头，说道，“亦梅，你办事儿，我放心……王爷呢？你出来时，王爷可回去了？”
“回夫人，未曾见王爷回去过。不在这儿吗？奴婢以为王爷一直与您在一块呢？”
步半雪摇了摇头，眉头紧锁：“王爷去追一批闹事的无赖了。还没回府，不会出什么意外了吧？”
……
听月楼。
顾韶元被那如絮挡住去路，眼看着那群无赖登上了楼梯，而自己却被缠在了大厅之中。
他直视着那女子的双眼，透露出一股蔑视之意，压低声音，狠戾地说道：“与你无关，让开。”
若寻常女子看到有人这番模样看着自己，早就悻悻然让到一旁，省得触了霉头。然而这如絮在风尘之中日久，见得各色的人多了，也明白，这冷面的恩客虽难伺候，但若巴结上了，定能大赚一笔。
她被顾韶元这么一呵斥，反倒笑意盈盈，抬手拉住了顾韶元的衣袖，娇嗔地说道：“这位公子缘何火气这么大，奴家替你消消火。”
说话间，顾韶元瞥了一眼那群无赖，他们即将消失在楼梯的尽头。他看着眼前这个聒噪不已的女子，又急又气。
“这里可是听月楼，是人世间的乐土，公子怎么反倒如此呢？”
顾韶元拂开那女子的手，假意说道：“冒犯姑娘了。在下方才有些急躁，还望见谅。在下告辞。”
话落，顾韶元绕开那女子，追了上去。
“诶——”如絮紧跟在顾韶元身后，不想让到嘴的肉白白飞走，“公子怎么走了，您这是往哪去？等等如絮——”
在这听月楼中，男女之间相互追逐的戏码时常上演，左不过是增进情谊调节气氛的手段。这如絮追着顾韶元不放，一路聒噪不已，“请问如何称呼公子？奴家如絮，是这楼里的头牌姑娘，我会唱小曲儿，会弹琵琶古筝，也会跳几支舞。公子若有兴趣，奴家跳给您看，可好？”
顾韶元哪里听得到那女子说了些什么，眼里只有那群无赖，不想都跟进了老巢还跟丢了。这听月楼说大不大，说小亦不小。大大小小房间，不下五十个。若跟丢了，再要找，便如同大海捞针。
脚步逐渐加快，木制楼梯在脚下被踩得铛铛响。
“公子，公子为何一句都不回答我。这么着急，是约好了哪位相识的姑娘吗？若是，公子便直说，我也不缠着你。“
顾韶元看着那群人走向二楼里面，正想再跟过去。忽而那女子又扯住了自己的衣袖，顾韶元忍无可忍，大手一挥，偷偷施了一成的功力，想完全甩开那女子的纠缠。
赵如絮被这猛得一摔，身子直后倒去，眼看着就要翻下去。她本能地伸出手，慌乱中抓住了手边的扶梯。指尖嵌进木头里面，她死死地抓着，不敢放手。往下滑了几级台阶，方稳住了自己的身子。
赵如絮哪里经历过这样的待遇，这楼梯少说也有二十尺之高，若摔下去，这以后，自己还怎么接客。偷鸡不成，反蚀把米，赵如絮气急败坏地冲着顾韶元，大声骂道：”这位公子好生没有规矩。”
这一声如一颗石子，投在听月楼这泊湖水之中，荡起了阵阵涟漪。那钱妈妈本已快走到了要去的房间，听到这一声大喊，又返回来了。只留那群无赖站在过道中不知发生了什么，亦不知是进还是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