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里。
热闹的街市上,两旁是珠宝绸缎的铺子,中间的街道上,则是摆小摊子的小贩,但未有街角一处,那人有些与众不同。
只见是一女子,跪在白绸缎上,身披白衣,貌似是丧事,而她后面有一个人躺在草皮之中,三人走进了些才发现,那草里的人早就没了气去。
蚊蝇绕着四周,有人嫌弃的捂着鼻子,有人好奇上前围观。
“原是卖身葬父”。
君怡摇了摇头道。
细看这女子,不像是长安之人,听闻近日吐蕃多次进军边城,许是逃难来的。
“呦!瞧这姑娘长得白白净净的,倒也是好看!不如跟了爷做个填房丫头如何?”。
只见…一身着紫衣的半吊子,从人群中推推嚷嚷的走了过来,他身后还跟着一帮随从。
看那样子,应该是谁家的少爷。
女子闻言,皱眉不悦道“还请这位公子离开!小女不喜无礼之人”。
那少爷一听上前,便把地上的牌子踹到一旁“卖身葬父,好一个卖身葬父,看来你这小妮子,是图钱财!银子好!小爷便给你银子!牛茂!给小爷拿一百两银子来,这妞儿长得不错,收进府里当个填房…美哉美哉!”。
一听填房,君怡把拳头握的死死的,却不料胜男比她还厉害,脱了鞋子就是一底子,再一抬头看去,只见胜男的鞋子,正正当当的,在那少爷的脸上呼着。
一瞬过后。
“啪嗒”一声,鞋子掉到了地上,只看那少爷脸上,留下了一道一扎半长的红印儿。
蹲在地上的女子看向胜男这边。
这可给卖呆儿的百姓们乐的够呛,那少爷清醒过了味儿,破口大骂道“他娘的,谁不要命了!敢砸小爷我!”。
胜男一脚踩地,一高一低的走了过去“本姑奶奶砸的!便要问你!鞋底子香不香?”。
那少爷一听,气的是青筋暴起,怒瞪胜男“你这小贱人是从哪冒出来的!竟敢拿鞋砸小爷!你知不知道!小爷乃是郑府嫡出的大少爷!”。
呦!这还开始自报家门了!
“哼”胜男冷哼了一声,郑大少爷一看胜男嗤之以鼻,便道“怎么害怕了?”。
胜男上前要拾起鞋子,姓郑的一脚踩在上面“要鞋吗?跪下来求我”。
他身后的女子,看了看胜男“这位小姐!您还是快离开吧!莫要再管此事了”。
君怡闻言,心道“这人的口音…怎么有些不对…”。
胜男起身拍了拍手“小子!本姑奶奶饶你一命,可谁知…你竟如此厚颜无耻,区区五品小官!竟敢在我面前耀武扬威,欺压百姓,我看你不是活腻了!而是活的久了!”话音刚落,胜男便已经出了一拳,那拳正击腹部。
郑大少爷只觉猛的一下,那身子便像断了线的皮影,痛的是直直跪地不起。
“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郑大少爷您膝下黄金真不少!好好跪着吧!”。
胜男扶着郑大少爷的肩膀,拾起鞋子,把鞋上的灰往他身上蹭了蹭,果然干净了许多。
只看郑少爷疼得,都快咬碎了牙,他颤抖着说“你们还愣着做什么!给小爷....给小爷把她往死里打!”。
几个随从拿起棍子就打了过来,吓得旁边百姓四处闪躲,君怡想要上前拉胜男,可被丹红死死扣住“小姐莫要上前啊!若是伤到了脸上,这日后可怎么办啊!”。
“丹红!你快放开!胜男姐姐!你快回来!”。
君怡一边想要挣脱,一边喊着胜男。
这不喊倒是没事,这一喊有几个小弟往这边看来“哟!还有同伙!一起打!”。
丹红拉着君怡就要跑,可再怎么跑也跑不过壮汉啊!没两步就被三个侍从撵上了。
“我说你们俩…还要跑到哪去啊?”。
一个侍从比量着手里的棍子,啪嗒啪嗒的敲着手心。
三个人把丹红和君怡,正正好好的围在了中间,丹红保护着君怡“各位好汉,想要多少钱尽管说,我都给你们!”。
说罢丹红拿出怀里的钱袋,递给一个侍从,那侍从拿过钱袋掂量了几下“呦!看来是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弟兄们绑了!拎回去给少爷做小妾!”。
什么!丹红听完,立马护住君怡“你们既然拿了钱就行行好!别把事情做绝了!有你们好果子吃”。
侍从冷哼一声“还等什么?绑喽!”。
说完另外两个侍从立马上前,要捆裴君怡,就在那侍从要碰到裴君怡时,一道闪光飞来,吓得侍从分分闪躲,在一抬头只见一把宝剑插于地上。
“他娘的谁不要命了!赶在劳资面前撒野!”。
侍从头头转过身看了看前面。
君怡抬头一望,只见公叔御马而来。
“头!头!是小王爷!快跪下!快跪下!”。
两个跟班看见循琂,纷纷跪在地上,可谓是头都不敢抬。
侍从头头上前行了个礼“呦!小王爷!卑职有礼……”后面那了字还没说出来,只看公叔一脚就把他踹的跪地。
“嘶呦!”。
侍从头头,发出一声闷哼。
公叔走到君怡身前“怡丫头可有伤到的地方?”。
君怡和丹红纷纷行礼“多谢公叔,多谢小王爷”。
侍从头头这才明白过来,转过身来开始磕头“小王爷恕罪!奴才不知这位姑娘身份尊贵!是奴才逾越了!小王爷恕罪!”。
这时二柱子也骑马到了一旁,只看公叔回头怒瞪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侍从“柱子!给我把他三人捆了,悬挂在梁上!一晚上不许下来!”。
二柱子刚勒住马“好嘞!柱子这就来!”。
丹红上前两步,伸出手,那地上的侍从头头愣了一下,丹红吼道“我的钱袋!”。
“呦!姑奶奶我这就给你拿!”。
这一嗓子吓得侍从,立马左掏掏右摸摸,把钱袋递给了丹红。
这边刚消停了下来,那边又开始乒乓直响,君怡一望只见胜男正和几个侍从打成一团。
“这邹二小姐挺能打的吗!”。
公叔抬手摸了摸下巴。
君怡都要急死了,她立马跪下求道“还请公叔救救胜男姐姐!”。
湛然本来是想磨一磨二丫头,谁想到丫头竟然当了真,立马扶起君怡“我岂能见死不救,丫头快起来!”然后看向收钱袋的丹红“照顾好你家主子!”。
丹红行了一礼“是!”。
在看那方,敌众我寡,胜男打的属实有些吃力,就在这时一个随从掏出一根银针,欲要从后刺向胜男颈间。
湛然看到此处喊到“邹二小姐小心后面!”。
胜男猛的一回头,只见一银针刺来!
坏了!
只见那针就要刺中胜男眼眉之时,一暗器从西边楼台高处飞来,只听“乓啷”一声打碎了银针,定在了墙上。
“呼呦”。
君怡长出了一口冷气,可是把她吓个半死,这心房里面“噗通通”的跳个不停,要不是丹红扶着,兴许着都能软坐在地上。
“快!丹红扶我上前!”。
君怡提起衣摆,扶着丹红,想去看看胜男是否有大碍。
那边侍从一看失了手,立刻后退两步,胜男来不及看是谁施以援手了,抬手就要接着打,那边道上突然有人喊了一嗓子“金吾卫来了!金吾卫来了!”。
郑家少爷一听“快扶我走!快!”。
想走?哪那么容易,胜男上前就薅住了郑大少爷的脖领,循琂也立马赶了过来,看见小王爷,郑大少爷更不敢猖狂了,立马吓得像个鸵鸟,脖子一缩,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金吾卫统领卢金瑶,走上前来“参见小王爷,微臣听闻此处有人打斗,便前来巡视”。
“卢统领快快起身!”。
湛然示意道。
卢金瑶起身看了看四周,这一个个鼻青脸肿的,像是被虐待了一样“这几人是……”。
“他们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然强抢民女!真是借着身世狐假虎威!”。
胜男撸起袖子,手里还捏着郑大少爷的脖领子呢,只见郑大少爷脸憋的都发紫了。
卢金瑶刚刚没细瞧,竟没瞧出来“呦!这不是邹二小姐吗?怎么还有人敢动您啊?”又看了看郑少爷,得!这下全明白了,不禁笑道“郑大少爷今儿看来遇见高手了!”。
郑少爷此刻想哭的心都有,胜男也怕真把他勒死,松了松手,给他一条活路,郑大少爷脱了身,立马吸了两口气,这脸紫的都像地瓜干了!
这时君怡也走了过来“姐姐!快让怡儿瞧瞧!可伤着哪了?”。
卢金瑶抬头望去,只见一脸色苍白的小姐走了过来,一旁的应该是她的侍女“这位小姐是?”。
胜男拉过君怡的手道“怡儿放心!姐姐这身手好着呢!他们再来十个也打得过!”。
湛然笑了一声道“这位便是我曾提起的裴府二丫头”。
卢金瑶笑了一下,一只手握紧手里的宝剑,向着君怡行了一礼,抬起头又看了看丹红,收回目光。
此时,坐在地上喘气儿的郑大少爷,一听这几人的来头,哎呦!心里这个难受啊!感情这今天得罪的均是大有来头的人啊!完了完了!这回去板子想是不能少挨了!
卢金瑶行了一礼“既然这里无事,那卑职便先告退了”说完行了一礼,领着巡逻兵往回走去。
丹红看着卢统领离去的背影,说道“这人便是卢统领吧!”胜男点了点头,看着丹红道“对!他便是卢金瑶,我爹曾经的副将”。
卢金瑶乃是长安城里有名的将军,因曾在战场上奋勇杀敌,被邹将军赏识,后升为副将,惋惜便惋惜于在对抗突厥时,金瑶失掉了左边的手臂,不然以卢统领的长相,哪家小姐不喜欢,或许连孩子都已会下地走路了。
回过神来。
君怡拍了拍胜男的手“刚刚可是吓坏妹妹了!亏得姐姐躲得快,若是真伤到脸,怎可好!”。
君怡这么一说,胜男才想起来那飞镖的事,立马望向西边楼阁,可…哪里还有得人影,胜男上前拔出墙上的暗器,是一燕尾镖,正面看完翻到反面,上面刻了一个字。
湛然也走了过来,胜男把手中的飞镖递给了小王爷,湛然接过飞镖,眉头一皱“这是藏文”。
是吐蕃人的东西!
众人皆是一惊,这是跪在地上的白衣女子,抬起头“这位大人可否让小女子看一眼,小女子家在城外曾经学过些藏文,兴许看的明白”。
君怡看了一眼地上的白衣女子,怎么忘了她了!湛然把手中的飞镖递给柱子,柱子接过飞镖递给了白衣女子,女子接过飞镖,一眼愣住“这…这是赤!”。
君怡和胜男听不明白此话之意,反倒是公叔一脸惊愕,见他转过身“柱子快!去通知各大将军!吐蕃赞普如今就在京城!”。
这回便明白了去,君怡看了一眼胜男“姐姐从未与那赞普见过面,那赞普为何会……若此事传出去…那便是如何也说不清的了”君怡两手一握,寻思着办法。
现如今知道此事的,就在场这几人,其他的君怡倒是不在意,唯独这郑公子和这白衣女子…该如何让她们闭嘴呢!
白衣女子似看出了君怡所想,磕了两下头道“若是这位小姐不嫌弃,小女子愿意伺候小姐,鞍前马后绝无二心!”。
“好!丹红一定要处理好她爹的后事”。
君怡看向丹红。
丹红行了一礼“主儿!放心吧!”。
这样说来,这女子倒是个明白人…如此也好便只剩下郑大少爷了,君怡看了看蹲在地上装死的郑大少爷,上前道“郑大少爷,听闻邹将军府里有一死刑室,进去的外人,就没一个出来过的,你说今儿…你府下人…都差点要了胜男姐姐的命,我要是邹将军的话,我就会将那人五马分尸,碎尸万段,并且诛了他九族”。
说完,君怡不由得笑着看向郑大少爷,本来装死的郑少爷,心里还合计正好借此机会,告她邹胜男个通敌叛国之罪,谁想到…这半路怎么还有个催命鬼哦!
郑大少爷一下就精神了,咳了两下嗓子“裴小姐…您就如同诸葛再世,让郑某不得不佩服的五体投地,今日是郑某唐突无理了,许是昨日吃多了酒,现在脑里还混沌着,刚刚放生了什么…怎么就想不起来了呢!”。
郑大少爷伸手扶了两下头,看向了几个侍从“你们能想起来…刚刚发生什么了吗?”。
几个侍从看了看,自家少爷的眼神,一个个猛的低头,摇头晃脑道“想不起来!想不起来!这脑袋疼的厉害,真是想不起来”。
“呦什么酒!这么好!”。
二柱子傻头傻脑的来了一句。
“啪叽”“哎呦!”。
公叔给了二柱子一个脑锤。
“呆子!”。
公叔小声的说了一句。
二柱子抬手揉了揉后脑勺,撇了下嘴再也不敢说什么了,胜男把燕尾镖塞进里兜,转身道“怡儿该回府了!”。
君怡看了看天儿,的确日头都已下滑了半儿去,再不回会被阿娘骂的,如此想来君怡起身,拾了拾衣服道“姐姐说的是,丹红归吧!”。
君怡转身向公叔行了一礼“今日谢过公叔出手相救,他日君怡定当报答公叔的恩德”。
湛然最不喜的就是这种话,而君怡也料定了此点,湛然皱眉道“丫头客气了,石头我们也该回了!”。
说完,见小王爷转身便走去牵马,抬腿一跃便坐在马背上,御马而去。
丹红看了看自家主儿“主儿,小王爷好像…不高兴了!”。
君怡看着越行越远的湛然,淡笑道“如此最好”乱如麻前,不如直接剪断的要好,想到此处,君怡扶向丹红的手“走吧!回府!”。
待几人走后,郑大少爷整个人瘫倒在地上,几个侍从跪的久了,连起身都起不来,纷纷爬向自家少爷“主子!主子!”。
旁边的百姓看到此处,纷纷嘲笑“活该他的!平日里欺男霸女,无恶不作,这样也算是给他长了个教训!”。
“就是就是!看我不砸死你!”。
另一个老夫人道,一边说着一边从菜篮子里拿了个鸡蛋出来,一扬手撇了出去,只见那鸡蛋直直砸在了侍从的身上。
既然有了第一人,别的百姓一看,纷纷也开始拿东西砸,郑大少爷如今这般模样,真是让人不忍直视。
裴府。
今儿裴府竟未掌灯,君怡进了府里便觉得蹊跷,问了守门的小杂“刚刚可有客人来府?”。
小杂看自家二小姐回来了,立马行了一礼道“二小姐…客人倒是不算…吕府老夫人…来要三小姐四小姐五小姐了!”。
什么?吕氏去了都快有一月余了…这吕老夫人打的什么算盘!
君怡听完立马拉着丹红走向大殿。
走到院里,便听见一群哭声,细细听了才认出来,是裴姹儿和紫儿、嫣红,看来已是闹开了的,门口有两个侍女守着们,侍女们看着自家二小姐回来了,纷纷做着手势,意思是不让君怡过来,君怡会了意,先绕着外廊走到侧殿。
虽说隔着一面墙,但也听的仔细。
“哐啷”。
一声清脆的响声传入君怡的耳朵,仿佛是杯子破碎的声音。
随着此声后,只听裴老夫人说道“放肆!你吕府当我裴府是什么人家!怎从你嘴里说出来!便像个草菅人命的人家?”。
“呦!裴家老夫人!草菅人命这话我们可没说!倒是您自己说了出来!”。
说话的是吕氏的嫡长姐,应称她为容国夫人。
“你!”。
祖母握紧了手中的拐杖,随后又安稳下心来,笑道“若说我裴府是草菅人命,那你容国府岂不成了乱葬岗?听闻…昨日抬出去了四个…容国公一把年纪…真是好身子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