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蕾西亚送完饭后便沿着原路走回,令她有些奇怪的是,文斯特男爵居然早早回去了,大概是拿着三个铜币去吃午饭了吧......一想到扛着数面半边旗子去吃饭,特蕾西亚便感到一阵好笑。
“坚持住,坚持住!”
一个穿着矿地工作服的男人抱着胸膛上满身是血的青年跑了出来,他用力地摁着青年的胸膛,希望能止住鲜血,但完全没有任何作用,鲜血不断从伤口汹涌而出。
活不久了。
只一眼,即便是外行的特蕾西亚也能看出来。
“求求你,不要闭眼,睁开啊!睁开!”
男人留着胡渣,肮脏、发臭的头发随意披散在身上,如同乞丐,但这个乞丐有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脸色狰狞,如果是乞丐,也是一个疯乞丐。
特蕾西亚决定不管他,移开眼神,却停在了那个青年身上,他脸色苍白,嘴角抽搐,蜷缩在男人的手上,眼睛时开时闭,仿佛下一秒就要陷入沉睡,唯有手紧紧抓着男人的衣服。
孤独、绝望、无助。
她也体会过这种味道。
“醒醒,醒醒!求求你了!”
胡渣男人的眼泪哗啦啦往外流,混杂着青年的鲜血,滴到地面上。
“喂,不要这么用力按,这样伤口会崩裂,他死的更快!”
特蕾西亚终究忍不住,出言提醒道。
男人听到话,马上松开了手,但这一松,鲜血就如喷发一般,立刻大量涌出,他下意识又用了点力,堪堪稳住。
“保持这个力道,等一下。”
特蕾西亚环顾四周,发现没有布料,只能把目光投向自己的粗布麻衣。
滋啦,这一声,撕的不仅是衣服,恐怕还是肯尼老爹的小心脏吧。
她都能想象,肯尼老爹如果发现刚给小特蕾尔买的衣服少了一块,又要疯狂喃喃“钱,衣服,工作”之类的。
她撕下一块粗布麻衣后,轻轻按在青年的胸膛上,正眼一看,不免呆住了。
伤口是一条巨大的剑痕,从左上一路贯穿到肚子,仿佛一剑就能把青年撕裂成两半,更糟糕的是,伤口早就化脓,黑红色混杂的肉芽间散地分布在伤口周围。
这是多长时间没有去看过病?!沃斯卡医生不少的啊?
她摁下心里的疑问,轻轻替青年包扎,虽然没有学过医术,但作为贵族,从小见多识广,初步的止血、包扎还是会的。
“呼!”
见青年总算稳住了伤势,她长舒一口气。
胡渣男人擦了擦眼泪,双眼红肿,带着浓重的鼻音道谢:“谢谢......”
特蕾西亚瞥了他一眼,原本的平静的心忽的就愤怒起来,冷嘲热讽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能把一个人照顾成这样的,伤口化脓十几天没有处理,你可真是他的好兄弟啊。”
男人羞愧难当,脑袋不禁低下去。
特蕾西亚轻轻一叹,照理来说,现在的沃斯卡不应该有十几天都看不起病的人啊,而且对方一身工作服,说明有商会的工作,赚点看病的钱不难。
要么,对方是奴隶?医生算是比较体面的职业,称为平民中的贵族,对奴隶也是很不屑的。
思及此处,她的话语不免温柔了点,说道:“现在只能稳住他的伤势,但迟早会恶化,而且这个伤......你不找圣光教会要点圣水,怕是撑不住的。”
“圣光教会?!”男人顿时惊呼,声音有些急促:“你......你是说,只有圣光教会能救老鼠......他?”
特蕾西亚点了点头,她知道,圣光教会救人的价格可不是医生能比的,他们的一口圣水,能生死人肉白骨,吊着一口气都能慢慢救过来,但所需金币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这一点,她也无能为力,兜里还剩五个铜板——连圣水的零头都不够。
胡渣男人脸色惨白,紧要着嘴唇,唇上丝丝鲜血渗出,猩红叠猩红,他在犹豫、挣扎。
“好。”
最终,他咬了咬牙,宛如经历了一场生死,一个好字如山般沉重。
对于奴隶来说,钱就是如山般沉重,特蕾西亚只能默哀。
“毒蛇,圣光教会可不能找。”一道沉稳的声音从街角响起。
“不动?”毒蛇瞳孔一缩。
“啧啧啧,我说你怎么抱着老鼠偷偷跑出来呢,原来是那小子快撑不住了。”
阴阳怪气的声音让特蕾西亚一阵反感,
“哎呀,死了就死了,就地埋了就好,何必跑出来呢?他死了,能更好地掩藏组织嘛......这个伤势,圣光教会的人一看就知道是骑士的剑伤,太容易暴露了......不如杀了老鼠,为组织牺牲一下,可以理解嘛......”
一个佝偻着身子的猥琐老头从街内阴暗的木屋走出来。
“寸刀、梦魇......”毒蛇的眼皮直跳,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你们一开始就跟踪我?”
“跟踪?别说的这么难听,我们只是关爱你嘛......来自组织的关爱。”梦魇掏了掏耳朵,嘿嘿直笑。
特蕾西亚发现自己走进了一个危险的境地——这些人的气势,有点像超凡者。
她紧绷起来,眼神时刻扫着这几人,对胡渣男人也起了戒心。
...
...
老贝卡和凡尔在“奴隶酒吧”点了几杯朗姆酒,朗姆酒算是酒里的上等,军制改革之前,他们只有眼巴巴看着的份,但现在,毫不夸张地说,军装转手一卖,就能有上百瓶朗姆酒,够喝数月的了。
两人都是营长,一月的薪水来一两次朗姆酒也是绰绰有余。
“人还真是少啊。”凡尔不禁感叹。
自从新增了各大平民区,这边的奴隶区就愈发清冷,奴隶们都在工地拼命挣钱,而流民又成了平民,已经没多少人来这边了。
“以前和兄弟们经常来这,也喝出感情了,不想换地方啊......哎,凡尔小子,你是真的幸运,生在了王子的时代啊。”
老贝卡喝得有些高,微微感叹道:“以前死去的老兵没能熬到这个时候啊。”
“是啊,谁都没想到,有朝一日,士兵也能有这么丰厚的待遇。”
凡尔试着抿了一两口,生生咽下去。
见到凡尔的小心翼翼,老贝卡不禁哈哈大笑,拍着他的肩膀,大呼:“小子,你还嫩得很,不仅是带兵,更是喝酒!”
“以后,带兵跟着卡洛斯大人学,喝酒跟着我学!”他用力地拍了拍胸脯,上了酒劲而微红的老脸一横,说道:“这酒要一口闷......”
砰!
街外一声巨响,让他瞬间清醒过来。
“是超凡争斗!”
经过卡洛斯多次训练的二人立马便判断出来,即刻起身。
“凡尔,你去最近的西城墙,寻求新三营的支援。我去找巡逻兵查探情况!”
老贝卡不愧是老资历的士兵,经验丰富,片刻便做好两手准备。